從《海上鋼琴師》中斗琴片段看影視音樂中插曲與劇情的融合

劉辰燃

[摘 要]

《海上鋼琴師》中的斗琴場景共分三個回合。通過三個回合的較量，不可一世的杰利被拉下神壇，1900卻一戰封神。整個斗琴場景也成為全劇的重要轉折點。而斗琴場景中的每一首插曲，都具有不同的功能與趣味。通過對這些插曲與劇情融合的分析，可以為我國相關的影視插曲創作提供有益的借鑒。

[關鍵詞] 海上鋼琴師;影視音樂;插曲;劇情

[中圖分類號]J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9）12-0091-02

電影《海上鋼琴師》是由意大利著名導演吉賽貝·托納多雷（Giuseppe Tornatore）執導的影片。該片講述了一個音樂天才1900傳奇的一生。其中最為著名的場景，是自稱爵士樂鼻祖的杰利（Jelly）聽說了1900的高超技藝，專門上船和他比賽，最后因技不如人而黯然離去的場景。

在這一場景中，情節的發展以1900與杰利的三次交鋒為敘事線索。為了表現這一場景，導演共安排了六首樂曲。其中每一首琴曲都承擔著不同的功能，也呈現出不同的審美趣味。

一、杰利挑釁，1900無心戀戰——爵士樂的即興性特征

在第一個回合中，杰利作為挑戰者，先演奏了一首即興樂曲。這首樂曲的原型是美國著名爵士樂作曲家杰利·羅爾·莫頓（Jelly Roll Morton）創作的《Big Foot Ham》。

這是一首典型的爵士樂鋼琴曲，如譜例所示，樂曲的旋律為級進與跳進的組合。這樣的旋律進行，具有典型的爵士樂即興性旋律特征。而在節奏上，呈現出典型的“Shuffle”節奏。所謂“Shuffle”就是通常所說的“爵士八分節奏”。即在演奏中，將一拍以三連音的形式演奏出來，但通常會省去中間的一個音。在爵士樂中，一般都會將八分節奏演奏成“爵士八分節奏”。[1]

譜例：

在杰利演奏這首樂曲的過程中，導演安排了一大段旁白。介紹杰利的成長經歷，以及演奏風格。而現場觀眾的反映也可以從側面印證了杰利出眾的演奏技藝。

杰利完成演奏后特意走到1900的面前說：“到你了，水手。”可見，杰利并沒有把1900當成一位鋼琴演奏家，只是把1900看作船上的一名普通海員。“水手”這個稱謂體現了杰利對1900的蔑視。

而1900似乎并沒有準備好應對杰利的挑戰，完全沒有進入比賽狀態。但為了應對這個有些尷尬的場面，1900即興演奏了一曲《Silent Night》，在原曲的基礎上，做了些簡單的即興處理。

這首樂曲的演奏，從一開始就受到了現場觀眾的非議。“他不知道這是場比賽嗎？”“《Silent Night》也算爵士樂嗎？”類似的議論，在1900彈奏這首樂曲的過程中不絕于耳。看似荒謬的演奏背后，正是影片所要傳遞潛在信息。

1900即興演奏的《Silent Night》屬于爵士樂即興演奏的范疇。“爵士音樂即興的風格就是沒有規則……這也是爵士音樂很獨特的魅力。”[2]是演奏者對固定音樂主題的即興發揮，這在爵士樂演奏中經常出現。只是這一旋律過于簡單，但這恰恰表明1900并沒有把杰利當成自己的對手。

從故事情節的發展上說，這一回合理應是激烈競賽的序曲。但實際所演奏的樂曲，并沒有營造出劍拔弩張的氛圍。相反，第一首樂曲《Big Foot Ham》給人的感覺是如此輕松、愜意。而《Silent Night》更是將人們帶入圣誕節溫馨的氣氛中。在整個斗琴的三個回合中，這一回合的氣氛最為“融洽”，這也體現了導演欲抑先揚的敘事手法。

[HJ]

二、杰利憤怒，1900變身迷弟——爵士樂技術特征

在第二回合的較量中，杰利演奏了著名的《The Crave》，這首樂曲的原型仍是美國著名爵士樂作曲家杰利·羅爾·莫頓創作的同名作品。但樂曲的演奏難度遠在《Big Foot Ham》之上，情緒高漲，十分符合杰利被1900激怒后的心境。但此時的1900卻被杰利演奏的樂曲所感動。在杰利演奏完之后，1900被杰利的演奏所打動，模仿杰利重新演奏了一遍《The Crave》。

從故事情節的發展上說，兩個人演奏同一首琴曲，會讓電影觀眾覺得顯得滑稽可笑。可對于二人演奏的技術高低的比較來說卻十分恰當。《The Crave》是一首具有典型早期奧爾良風格的爵士鋼琴作品。具有典型的“Shuffle”節奏。這種節奏風格的演奏，需要演奏者呈現出明亮的音色，以及音與音之間明顯的顆粒感。從技術層面上說，需要演奏者在觸鍵的過程中，控制觸鍵的位置、速度、力度。這樣才能產生理想的效果。

《The Crave》中有許多快速的連續八度的旋律。這種旋律的演奏，同樣需要演奏者控制手指的觸鍵面積，接觸面積要小，力量要大，時間要短促。與“Shuffle”節奏不同，這里的演奏需要用手腕控制指尖。而“Shuffle”節奏的演奏，更注重手臂的控制。

在演奏過程中，周邊的觀眾一直議論紛紛，認為1900的演奏毫無創意，完全是在模仿杰利。但如果仔細聽，會發現1900的演奏是在杰利演奏基礎上進行了很多細微的改變。從技巧性層、音樂表現性層面考察，1900略勝杰利一籌。雖然現場觀眾覺得1900這一回合的表現依然不如人意。但杰利與銀幕前的觀眾都感受到了1900卓越的演奏才能。

這讓杰利感受到了恥辱。杰利費盡心機來到船上與1900比試琴藝，卻讓1900占了便宜，杰利大發雷霆，決定以自己最好的水平擊敗1900。這也讓銀幕前的觀眾對杰利即將演奏的琴曲充滿期待。

三、1900使出撒手锏，杰利鎩羽而歸——爵士樂中蘊含的力量

杰利受到了羞辱，他決心使出撒手锏，將1900徹底擊垮。他演奏的樂曲名為《The Finger Break》，這是一首難度極高的樂曲。樂曲的名字可直接翻譯為《指頭斷了》。原曲的拍速為278，4/4拍。速度快，演奏難度遠超前兩個回合中的樂曲。樂譜以八分音符為主，因此，這首樂曲大約每分鐘需要演奏者彈出556個音符，是一首難度極高的樂曲。除了展現出色的技巧，杰利還通過這首樂曲的演奏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氣勢，充分展現出作為“爵士樂鼻祖”的自信。因此，在杰利的演出結束后，觀眾歡呼雀躍，給予熱烈的掌聲。而此時畫面中的杰利，也已熱淚盈眶。仿佛已經取得了這一回合的勝利。

與此產生鮮明對比的是1900的上場。由于此前表現一直不在狀態，加上在這一回合中杰利的出眾表現，幾乎所有的觀眾都認為1900必輸無疑。伴隨著1900的上場的是現場觀眾的一片噓聲，就連一直在拍照的攝影師都對1900表示出不屑。如果1900不能在接下來要演奏的樂曲中戰勝杰利，1900便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劇情的設定，要求1900接下來演奏的琴曲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在這一背景下，琴曲《Enduring Movement》承擔起了這一重任。從琴譜上看，該曲的拍速為168，4/4拍。并不如《The Finger Break》的拍速快。但琴譜中以16分音符記譜。照此推算，演奏者每分鐘需要彈奏672個音符。而為了進一步凸顯琴曲的速度，導演在畫面中配以同時出現四只手、六只手的畫面。對琴曲的速度做進一步渲染，增強了視覺上的震撼力。這也為1900演完后出現全場鴉雀無聲的場面埋下了伏筆。

但是這首《Enduring Movement》絕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展示1900技巧的炫技表演，也不能僅僅將其理解為1900面對杰利挑釁后的爆發。《Enduring Movement》的中文翻譯為《永恒的樂章》，之所以永恒，是因為這首樂曲表現了1900永不屈服的抗爭精神。如果說整部影片中的鋼琴曲可以用“用音樂演繹生命”[3]概括，那么在這首《永恒的樂章中》中，1900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演繹這首琴曲。通過這首樂曲將體內蘊藏的精神力量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一曲彈完，全場鴉雀無聲。1900拿起演奏這首樂曲前準備的一支煙在炙熱的琴弦上點燃。1900緩慢地走向杰利，將煙放進杰利的嘴里，說：你抽吧，我不會。隨著這句話臺詞的結束，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人們像歡迎英雄凱旋般地將1900高高舉起，為1900高超的琴藝歡呼，為1900的個人魅力歡呼，為爵士樂的藝術魅力歡呼。而此時的杰利，卻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黯然離開。

結 語

插曲，是影視作品中最具靈活性的部分。靈活性體現在音樂自身結構的多變性上。斗琴場景中三個回合的插曲，既有像《Silent Night》這樣的短小樂曲，也有像《Enduring Movement》那樣融技巧性與思想性于一體的佳作。結構的靈活性，讓插曲既可以與故事情節有機結合，推動劇情發展的作用。也可以從側面刻畫人物性格，讓人物的性格特征更為豐滿。

而這些樂曲又通過與電影場景的結合，讓更多的電影觀眾感受到爵士樂的魅力。僅在斗琴這個場景中，就讓人們了解了爵士樂的即興性特征、演奏的技巧性特征以及爵士樂中蘊含的精神力量。而音樂知識與故事情節巧妙融合，既增加了音樂知識的趣味性，也豐富了電影的文化底蘊。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