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類詞綴的新詞生成能力及對外漢語教學研究

【摘 要】本文分析現代漢語類詞綴生成新詞的動態性、理據性和完形特征的具體表現，提出在對外漢語類詞綴教學中應準確闡釋特定類詞綴的語義內涵，引導留學生積極運用類推機制創造新詞，創設情景方法讓學生理解生成新詞的動態過程。

【關鍵詞】現代漢語? 類詞綴? 新詞生成能力? 對外漢語詞綴教學

【中圖分類號】G?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19）09C-0161-02

現代漢語類詞綴是一個新興的詞匯語義范疇，根據構詞位置的不同可以分為類前綴和類后綴兩種，常見的類前綴有“超、高、半、多、亞、準、類、泛、次、非、反、軟、前”等，常見的類后綴如“員、家、人、民、界、物、品、種、類、別、度、率、法、學、體、質、力、氣、性、化、型、觀、壇、族”等。與詞綴不同，類詞綴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其表意類型也在相應地不斷豐富，特別是功能上，類詞綴生成新詞的數量越來越多。類詞綴范疇以其不斷增強的生成能力逐漸成為現代漢語中最顯著的構詞方式之一。

在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習得過程中，詞匯量與學習者的聽、說、讀、寫等交際能力密切相關，因此擴大詞匯量是提升學習者漢語水平的重要途徑之一。在漢語中，類詞綴生成新詞的能力很強，且因其語義的范疇性和構詞位置的固定性，它的構詞特點也具有較強的規律性，因此，面向對外漢語教學的類詞綴生成新詞能力的特點很值得研究。

一、類詞綴的新詞生成能力及其特征

研究者卞成林（2000）區分了“構詞能力”和“生成能力”，認為構詞能力是通過對現有的詞的結構模式的數據分析，得出構詞數量占優勢的詞的結構模式，是靜態的;生成能力則是指有相當的數量分布，同時又是能產性較強的一種結構方式，是動態的。構詞能力和生成能力不完全重合，比如現代漢語中的“子”作為詞綴的構詞能力很強，但生成能力卻不強，因為由“子”所參與構造的新詞不多。而類詞綴卻與詞綴不同，具有很強的生成新詞的能力。我們強調構詞能力和生成能力之間的不同，主要是考慮到類詞綴范疇構詞方面的動態性特征。

（一）類詞綴生成能力的動態性。關于類詞綴構詞方面的特征，首先需要回答兩個問題：為什么類詞綴可以生成無限多的新詞語，而這些新詞語卻都能夠被理解？

我們考察認為，上述問題可以從兩個方面來尋找答案。一方面是由于類詞綴自身的特征，即它與詞綴不同，它是在相關語用因素的引導下，通過隱喻、轉喻和語法化等機制的作用，取得其特定的意義內涵，賦予了它不斷生成新詞的能力;另一方面，類詞綴的形成就是建立在某種言語現象的基礎上，當這種新的用法類詞綴化過程完成以后，類詞綴生成新詞的能力會不斷得到實現，具體而言，它通過對不同的概念域發生作用，語法功能處于不斷地變化之中，生成能力包括已實現的和潛在的兩個方面。同時，由類詞綴生成新詞包括兩個部分：一部分是類詞綴，一部分是與其結合的詞（也包括語素和短語）。這兩個部分都是漢語中已有的語言成分，它們在構詞時是通過將一方的概念域投射到另一方，造成新詞，這一過程主要得益于我們人類的種種認知機制，因此在理解方面并不會造成困難。

Wierzbicka（1980）指出：“在自然語言中，意義存在于人們對世界的解釋之中。”實際上，人們對意義的理解不是依賴于那些抽象的語義特征，而是取決于自身的信仰系統和經驗知識。人類會根據自己對世界的認識和解釋，對不斷產生的新概念給予符號的表述，這種新的認識和解釋必須是建立在人類的信仰系統和經驗知識之上的，與此相關，符號的生成也必然與原有的認識水平密切相關，是在原來知識系統的基礎上的不斷創造。

類詞綴的新詞生成能力主要表現在它具有無限生成新詞的潛力，這是類詞綴動態性的一個最重要的表現。比如“零”造成的新詞“零事故、零口供、零風險、零利息、零對策、零起點、零首付、零增長、零舉報、零距離……”“感”造成的新詞有“超脫感、失落感、緊迫感、現場感、立體感、自豪感、節奏感、認同感、歸屬感、危機感……”它的生成能力會隨著經濟社會各方面的發展以及引起的人的思想感情的變化而進一步延伸，對于它生成新詞時的搭配范圍和意義類別我們沒有辦法作出完全的預測，但卻能夠根據它出現的具體語言環境作出充分的理解。

類詞綴的無限生成能力正是對各種新概念進行表述這一需求的體現，而這一過程則必然帶有動態性，與沒有生成新詞能力的漢語詞綴范疇形成鮮明對照。類詞綴與構詞成分結合構詞的過程是二者動態交互的過程。

（二）類詞綴生成新詞的理據性。類詞綴生成能力的規律性還表現在生成新詞過程中的語義結構（關系）的象似性方面。Lakoff（1987）將“理據性”定義為“語言形式的可解釋性”。與形式語言學的觀點不同，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形式和意義之間的聯系不是絕對任意的，語言具有理據性和象似性的重要特征，這是認知語言學理論的基本觀點。

類詞綴構詞的過程就體現了一項最基本的認知心理內容：人類會在已有的認知成果基礎上進行創新和擴展。概念表達亦是如此，人類在解釋新概念的時候總是用已有的內容去解釋，當遇到困難時，則會根據認知的結果在原來的概念上作出相應的調整，而類詞綴正是用來與已有概念相結合表述新概念的重要詞匯手段。這是我們在語言的認知過程中所采取的一種創新策略，具體而言，就是用概念疊加的方式整合不同概念使其成為能夠表述新內容和解釋新認識的符號。

（三）生成能力的“完形”特征。“加合”是人類思維與物理世界構建的象似性的體現，但是類詞綴生成新詞的過程絕非兩個成分的簡單相加。因此對于類詞綴范疇的生成能力的理解不可機械化，從宏觀角度看，它是一個不斷發生的動態結構過程，從微觀角度看，它生成新詞的過程是一個心理完形過程。

對于類詞綴而言，它有固定的范疇語義內涵，與其組合的構詞成分在語義、詞性等方面都具有多樣性，它們生成的新詞在意義上和功能上來說都不是組成部分的簡單相加，即“整體大于部分相加的總和”，構成的每一個詞都具有獨特語義內涵。例如：

（1）多 ：多層次 多功能 多角度 多媒體 多視角 多形式 多品種

（2）硬 ：硬環境 硬指標 硬任務 硬通貨 硬拷貝 硬武器 硬人才

（3） 家：資本家 藝術家 實干家 思想家 歌唱家 美食家 活動家

（4） 熱：瓊瑤熱 武俠熱 留學熱 漢語熱 股票熱 出國熱 考研熱

由類詞綴生成的新詞都是類詞綴構造成的“圖式”的具體表現，因此必須將類詞綴構成的每一個詞看作一個心理完形的整體結構式，而不能簡單依照字面意義的組合來理解。

二、基于生成能力的對外漢語類詞綴教學

類詞綴具有很強的生成新詞的能力，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如果能夠準確抓住類詞綴的特點讓學生掌握好其語義和結構的規律，既能提高學生在閱讀和聽力過程中的新詞認讀能力水平，也能提升他們在寫作和口語表達中運用類詞綴生成新詞的能力。因此，如何準確、高效地教授漢語類詞綴很值得探討。根據類詞綴的特點及其新詞生成能力的表現，我們認為，類詞綴的教學至少應該注意以下三個方面。

（一）精確闡釋特定類詞綴的語義內涵。與詞綴僅發揮構詞作用，幾乎沒有語義貢獻的表現不同，類詞綴具有很強的語義顯豁性，在構詞中對與之組合的詞根的意義會形成一種有效的干預，是意義的整合，因此在教學中應準確概括特定類詞綴的語義內涵。如類詞綴“-式”的語義功能是用來表達極端細化的概念分類，如對結婚方式的分類有“家庭結婚式、教會結婚式、佛前結婚式、神前結婚式”，對管理方式分類有“超前預防式、大棒壓制式、放任自流式、全權委托式”。再如類前綴“軟-”的語義功能是不能明確意識到的、沒有明確規定但依然發揮著重要作用的事物，構成的詞有“軟廣告、軟通貨、軟新聞、軟原則、軟科學、軟任務”。

（二）引導留學生使用類推方式創造新詞。類詞綴固定的范疇語義特征和固定的構詞位置很方便生成新詞，在教學中同樣可以引導留學生用類推的方式來組構新詞。

類推是一種心理機制，是我們通過內省發現不同概念域的概念相互組合的可能性，并將其推廣開來的心理過程。比如一個女人快要結婚了，我們很容易想到她快要當新娘了，我們就可以造出“準新娘”這一個詞，此外還可以類推造出“準媽媽、準夫妻、準大學生”等詞。

關于類詞綴的搭配范圍，我們很難對其作出完全的觀察和預測，但可以根據其表現出來的特征在教學中引導學生作出相應的“弱預測”。比如，“-式”具有跟所有表國家、民族的名詞性成分相配的潛能（如中式、日式、美式、藏式、蒙式、滿式），類前綴“副”可以與官名、職稱名相組合（如副總統/經理/部長/局長/司長/科長/股長/班長/組長/主任）。

（三）注重用創設情景的方法讓學生理解生成新詞的動態過程。類詞綴是現代漢語中使用很頻繁的一種構詞方式，主要原因就是類詞綴適用表達精準的概念，這些概念常常都是原有概念整合生成的，因此通過以舊帶新的方式來創設情景更能讓留學生理解類詞綴生成新詞的過程和原理。例如，某市之前由于酒后駕車引起的車禍事故的數量居高不下，為了改變這種情況，該市加大檢查力度，采取種種措施，最后這一問題得以解決，根據統計結果顯示，該市截至上一年年底沒有發生由于酒后駕車引起的交通事故。為了表述這一成果，很自然會通過否定以前的情況來表述這一新情況，因此，用“零”這一表現數量的詞來對“事故”的數量進行邏輯否定，形成“零事故”這一詞語形式。

用情景導入的方法來解釋相關新詞既符合類詞綴生成新詞的過程原理，也符合留學生學習的認知特點，因此在引導留學生理解相關類詞綴生成的新詞時可以適當創設情景來開展教學。

【參考文獻】

[1]卞成林.漢語工程詞論[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0：53

[2]Wierzbicka，Anna.Metaphors linguistics live by：Lakoff and Johnson contra Aristotle.Linguistics19（2）

[3]Lakoff，George.Woma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What Categories Reveal about the Mind.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448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西部和邊疆地區項目“元語言視閾下現代漢語量級范疇的形式與功能研究”（18XJC740002）

【作者簡介】賈澤林，男，博士，甘肅慶陽人，陜西師范大學國際漢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

（責編 盧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