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調查道路交通重大責任事故有力維護交通安全

周斌

成都市地處國家西部大開發的戰略支點、“一帶一路”和“長江經濟帶”的戰略交匯點，正朝著建設國家中心城市邁進。隨著經濟社會持續快速發展，道路交通要素呈指數級增長，截止2019年8月31日，全市登記人口達2054萬人，擁有機動車駕駛人763萬人，機動車567萬輛，其中汽車509萬輛，僅次于北京，位居全國第二，道路交通安全壓力巨大。

2015年以來，成都交警按照“管行業必須管安全、管業務必須管安全、管生產必須管安全”的原則，以成都市多起道路交通重大責任事故的深度調查追責為突破口，形成了“向源頭推進、向行業管理推進、向監管責任推進”的交通安全防控新模式。自開展深度調查以來，交通事故數量明顯下降，交通安全形勢持續保持平穩態勢，尤其是2018年，全市發生一次死亡3人以上道路交通事故起數、死亡人數同比分別下降62.5%、65.4%。

一、爭取管轄權 成立專業隊伍為重大責任事故深度調查提供支撐

（一）市局授權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案件管轄權

為深入貫徹新修訂的《安全生產法》和《刑法修正案（九）》，促進道路交通事故深度調查，提升交警執法辦案工作能力，成都市公安局在2015年授權成都交警支隊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案件管轄權，由此形成了成都交警直接辦理重大責任事故罪、危險駕駛罪、交通肇事罪等與道路交通管理相關刑事案件的局面。

（二）轉變治理理念

為破解道路交通事故預防單打獨斗、對違法犯罪懲治力度不夠的突出問題，成都交警樹立了以下三項治理理念：綜合治理理念，著力解決過去交警在事故預防、處理等方面單打獨斗的被動局面；源頭治理理念，著力解決交警末端管理問題；法治理念，解決違法犯罪懲戒力度不足問題。

（三）成立專業隊伍

為解決執法辦案專業性問題，成都交警在事故處下面設置了一支專業的重大案件偵查大隊，重案大隊的成員由執法辦案能力強、具備偵查辦案經驗的交警組成。為進一步提升重案大隊成員綜合素質，還對其開展專業技能訓練。重案大隊的組建，整體提升了成都交警執法辦案的綜合水平。

（四）創新辦案機制

為打破以往的辦案機制，有效提升查緝效率、辦案效率、辦案質量，實現案件快偵、快處，成都交警建立了“3+X”案件辦理機制，“3”即集中辦理重大責任事故罪、危險駕駛罪、交通肇事罪，“X”即為涉及道路交通管理有關的治安和刑事案件，做到“以打開路、以打促防”，有效解決了交警對道路交通違法犯罪行為打擊、懲戒力度不夠的問題。

（五）強化科技手段支撐

為有效開展深度調查和給交警在查辦交通違法、調查交通事故和偵辦刑事案件時提供技術支撐，成都交警于2016年組建了圖像偵查室和合成作戰室，一改過去在偵辦案件時的被動局面，從而大大提高了辦案精度和力度。圖偵室和合成室成立以來，協助處理各類交通事故、偵破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共1400余起，為案件偵破、開展交通事故深度調查工作和偵辦涉及交通管理刑事、治安案件等方面提供了有力的技術保障。

二、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案件偵辦思路

（一）多部門聯動協同作戰 形成合力

面對涉及道路交通的重大責任事故案件，成都交警變過去的交警一家“單打獨斗”為多部門協同齊抓共管，首先，與安監部門建立了長期協作機制，由安監部門專門負責對道路交通重大責任事故的性質進行認定；其次，聯合監察、應急、交通、城管等部門組建事故聯合調查專案組，對案件性質、違法行為、企業責任、監管部門責任等深度介入、全程調查，為刑事立案、行政追責以及后期移送案件做好支撐。

（二）多方位緊扣證據鏈條 鎖定鐵證辦成鐵案

針對涉及道路交通的重大責任事故案件，成都交警從四個方面展開案件調查：

查現場，即勘查事故現場，認定事故責任，對交通事故做初步認定；

查公司，即對涉案運輸企業開展調查；

查源頭，即調查客（貨）運源頭單位相關責任人，有無違反安全生產相關法律法規的行為；

查監管，即到政府相關行政主管部門調查其是否依法履行行業監管職責。

（三）多維度溯源深度追責 倒逼責任落實到位

在案件辦理中，除可能追究肇事駕駛人交通肇事犯罪刑事責任外，還要進行深度追責：一方面對涉案運輸企業法定代表人、實際控制人、分管安全生產責任人、車輛所有人、客（貨）運源頭單位負責人等相關責任人中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倒逼企業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另一方面由紀檢監察部門嚴肅追究屬地相關黨政部門、行業主管部門失職、瀆職責任人的責任。

（四）多渠道開展深度宣傳 警示企業形成震懾

為了形成震懾效應，降低交通事故發生率，成都交警在完成深度調查后，還會從多渠道開展深度宣傳，在報紙、電視臺等傳統媒體和互聯網等新興媒體的頭版頭條發表事故相關詳細報道，制作專題光盤，發放到企業進行宣傳。

例如，在成功偵辦“4·12”天府新區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案件后，中央電視臺于2018年7月17日專門報道此事，深入介紹了成都交警的案件偵辦過程。與此同時，成都交警也發布新聞，并被部交管局轉發。通過一系列輿論宣傳，產生了較大影響，對成都市交通運輸企業，尤其是運渣車企業，起到了非常大的震懾作用。

三、結合兩起典型案例來看如何開展道路交通重大責任事故深度調查

下面以兩起較典型的道路交通重大責任事故犯罪案件為例，具體介紹成都交警是如何開展事故深度調查的。

（一）4·19成都成華區重大責任事故案

1. 案件基本情況

2015年4月19日16時30分許，駕駛人陳某駕駛一輛重型半掛牽引車，牽引掛重型廂式半掛車，滿載碎石，超載192.8%，行駛至成都市華盛路與航天路交叉口，因采取措施不及與道路左側中心綠化帶發生碰撞后，造成所駕車輛側翻，車身壓上一輛教練車，所載碎石將教練車掩埋，造成車上3名剛滿18歲的學員當場死亡、2人重傷，車輛受損。事故發生后，成都市各大媒體反應強烈，引發社會廣泛關注。

2. 案件偵辦過程

成立聯合調查組

成都交警在對駕駛人陳某涉嫌交通肇事罪的調查過程中，發現肇事車輛的登記運輸企業相關責任人可能構成重大責任事故罪。根據《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規定，成都交警支隊經上報市政府，成立市級聯合調查組。調查組由成都交警支隊牽頭，市安監局、市交委等部門工作人員組成，對該事故進行全面調查。2015年4月23日，市安監局認定成華區龍潭工業園“4.19”較大道路交通事故是一起生產安全責任事故。4月27日，成都交警支隊對成都成華區“4.19”重大責任事故案立案偵查。

認定責任

根據駕駛人造成交通事故的違法行為，分析事故發生原因與企業是否違反安全生產相關規定有無因果關系。按照事故調查情況、事故原因、危害后果、主體責任、過錯大小等因素，認定相關責任人是否應承擔刑事責任，并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經調查取證，查明車輛駕駛人、實際車主和運輸公司三方均實施了違反安全生產規定的違法行為。肇事車輛駕駛人受聘于實際車主，日常均由實際車主安排運輸業務和實施管理；實際車主出資購買非法改裝的重型自卸半掛列車，車頭和車廂分別掛靠兩家不同的運輸公司，而兩家掛靠公司并未落實企業主體責任。

3. 案件偵辦結果

肇事車輛駕駛人陳某：駕駛存在安全隱患且嚴重超載的機動車，未按照操作規范安全駕駛，造成交通事故發生，負事故全部責任，涉嫌交通肇事罪。同時查明陳某按照車主趙某蘭要求，為謀取高額利潤駕駛該車長期超載的違法事實。2016年9月13日，當地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處其有期徒刑四年。

肇事車實際車主趙某蘭：為謀取高額利潤向鄺某祥購買定制非法改裝車輛用于超載運輸；疏于對肇事車輛日常維護、保養，未對駕駛人進行安全教育培訓，在明知肇事車輛長期存在嚴重超載的違法行為、存在嚴重安全隱患的情況下，為追求額外利潤，指使、放任駕駛人陳某長期駕駛不符合安全標準的肇事廂式半掛車超載行駛。2016年9月13日，當地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同案犯）判處其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緩刑三年。判決后，其非法改裝車輛被強制報廢，并依法注銷。

牽引車登記掛靠公司法定代表人、實際控制人黃某江：未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虛設安全管理機構，無安全管理投入；公司車輛GPS無專人監管，不嚴格執行對駕駛人的安全教育制度，安全教育流于形式；偽造安全生產管理臺賬，不督促、檢查本單位的安全生產工作，在明知駕駛人陳某及管理肇事車輛有長期超載違法行為的情況下不及時消除生產安全。2016年9月13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

掛車登記掛靠公司法定代表人朱某：未履行安全管理責任，未建立任何安全生產責任制和安全管理規章制度；未對掛車安全生產履行監管職責，未督促和檢查安全生產工作，未消除掛車長期超載的安全隱患。2016年9月13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

掛車登記掛靠公司實際控制人、投資人、受益人鄺某祥：未建立任何安全生產責任制和安全管理規章制度；未對掛車安全生產履行監管職責，未督促和檢查安全生產工作，未消除掛車長期超載的安全隱患。另查明，鄺某祥所屬汽車銷售公司還根據趙某蘭要求，將不符合國家安全標準（經司法鑒定）的肇事車輛，銷售給趙某蘭使用，直至交通事故發生。2016年9月13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和銷售偽劣產品罪數罪并罰，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并處以罰金15萬。

（二）4·12成都天府新區重大責任事故案

1. 案件基本情況

2018年4月12日5時23分許，陳某仁駕駛一輛超載284%的重型自卸貨車，在成都市雙簡路與麓山大道三段交叉路口違反信號燈通行，與一輛小型轎車在相對方向左轉彎行駛時發生碰撞，造成3名乘客死亡、駕駛人受傷，社會影響十分惡劣。

2. 案件偵辦過程

成立聯合調查組 全鏈條取證

事故發生后，市安監局、交通局、城管局等多部門聯合到達現場進行調查，初步將其定性為一起安全生產事故，認定駕駛人承擔全部責任。按照查現場、查公司、查源頭、查監管責任的思路，對該事故的全鏈條環節——實際車主、掛靠運輸企業、砂石裝載工地、車輛改裝改型企業、工程建設和運輸項目的審批單位等，展開深度調查。

摸清涉事各方關系 核定事故責任

成都交警支隊通過多環節的調查取證摸清了事故發生前運輸項目負責人、肇事車輛實際車主、掛靠運輸公司和駕駛人幾方之間的關系：該運輸項目負責人通過運輸公司的企業資質參加房地產公司招標，中標后獲取施工手續和發布需要砂石運輸車的信息，信息發布后肇事車輛實際車主前來應召，駕駛人則駕駛肇事車輛進行裝載運輸。

事故發生前，實際車主就因為給車輛加裝欄板而被交警處罰多次，并且交警每次均要求其依法消除加裝欄板隱患，但其屢教不改，還指使車輛駕駛人超載。運輸車輛掛靠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對此毫不知情，更談不上管理，只要求實際車主按時繳納掛靠費用。

此外，肇事車輛的掛靠運輸公司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也不是同一個人。公司實際控制人為逃避責任，另立一人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依照法律規定，實際控制人作為公司的最大受益者和決策者，一樣要承擔責任。

成都交警支隊在偵辦重大責任事故違法犯罪案件時，除可以追究企業責任以外，還可以依法追究貨運源頭負責人的責任。經調查查明，貨運源頭負責人首先違反了成都市關于建筑許可的規定，在沒有取得建筑許可證的情況下擅自挖掘沙土；其次，要求從事運輸的車輛必須要加裝欄板，指使實際車主和車輛駕駛人把欄板加高，大大增加了駕駛的危險性。

3. 案件偵辦結果

肇事車輛駕駛人陳某仁：駕駛重型自卸貨車超載、違反信號燈指示的違法行為致3人死亡，承擔事故全部責任，涉嫌交通肇事罪。2018年11月30日，當地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處其有期肇事車輛實際車主譚某：為謀取利潤長期超載運輸，在交警多次拆除肇事車輛加高貨廂欄板后依然對車輛的貨廂欄板再次加高，致車輛超載運輸；對駕駛人的工資以運輸量提成的方式鼓勵、縱容駕駛員超載、超速運輸，與事故發生有間接因果關系，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2018年11月30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三年。

肇事車掛靠運輸公司法人金某：虛設安全機構，未履行安全生產監督管理職責；未發現、消除肇事車輛改裝加高貨廂欄板的安全隱患；未開展安全生產教育培訓；指使員工編寫虛假安全教育臺賬、車輛隱患排查臺賬；偽造駕駛人學習簽到材料；不按規定設置專職GPS系統管理員，與事故發生有間接因果關系，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2018年11月30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三年。

掛靠運輸公司實際控制人曹某東：作為運輸公司實際管理人和最大受益人，為逃避打擊，安排金某擔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和安全生產第一責任人，公司管理流于形式，指示員工編寫虛假安全教育臺賬、車輛隱患排查臺賬；偽造駕駛人學習簽到材料；不按規定設置專職GPS系統管理員，與事故發生有間接因果關系，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2018年11月30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三年。

貨運源頭單位現場負責人馬某：未取得《建筑工程施工許可證》擅自進行土石方開挖；未按辦理《建筑垃圾處置（排放）證》時備案車輛組織運輸，私自組織社會車輛進行運輸；未健全工地裝載、記重制度，使用非法改裝車輛進場進行運輸導致車輛超載出場，與事故發生有間接因果關系，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2018年11月30日，當地法院以重大責任事故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