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稅規制下地方政府與企業減排行為分析

王文舉，姚益家

(1.北京物資學院 經濟學院，北京 101149； 2.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經濟學院，北京 100070)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我國自2007年開始成為了世界上碳排放總量最大的國家，2015年我國的碳排放總量達到104億噸，約占世界總排放量的29%。同時我國的人均碳排放量也于2015年超過了歐盟位居世界第二位，達到了7.5噸。碳排放量的快速上升和環境污染的日益嚴重逐漸受到廣泛關注，霧霾、沙塵暴、溫室氣體排放等環境問題嚴重影響著人民生活和經濟發展的質量。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堅持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基本國策，實行最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制度，形成綠色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建設美麗中國，為人民創造良好的生產生活環境。并且在“十三五”規劃綱要中明確提出，2020年單位國內生產總值二氧化碳排放量比2015年下降18%，碳排放總量得到有效控制的約束性目標。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我國政府相繼通過并印發了《國家應對氣候變化規劃(2014—2020年)》《“十三五”控制溫室氣體排放工作方案》《“十三五”節能減排綜合性工作方案》，并于2017年內啟動了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預計在2020年以后開始征收碳稅，以期最終建成完善的低碳發展體系。碳稅被認為是解決碳排放問題的有效途徑，碳排放問題存在的根源在于碳排放的負外部性，即碳排放企業從碳排放過程中獲得了大量的私人利益，卻只承擔了少量的污染成本。要想從根本上解決碳排放問題，就必須經過一定的機制設計使微觀企業從自身利益出發自發地減少碳排放。Lawrence[1]碳稅主要是對碳排放企業進行征稅，通過將企業碳排放行為的負外部性內生化來影響企業的碳排放行為，從而達到減少碳排放的目的，相當于一種“庇古稅”。對經濟主體征收碳稅已經受到主流經濟學界的認可，碳稅被視為是政府實現既定碳減排目標所花費成本最小的減排政策工具。

國內外有關碳稅的研究多數集中在宏觀層面，學者們對征收碳稅的稅制設計、碳稅對經濟社會的宏觀影響、最優碳稅選擇、碳稅的雙重紅利以及征收碳稅的公平性等問題進行了深入研究，這些研究為認識碳稅的作用機理和宏觀影響提供了理論支撐。涉及到微觀層面，一些學者運用博弈論對碳稅展開研究，主要可以分為三個方面：(1)研究政府和企業之間的博弈關系。Batabyal[2]最早創建了政府和企業先后確定碳稅稅率和產量的動態博弈模型，之后Batabyal[3]又創建了政府和企業同時確定碳稅稅率和產量的靜態博弈模型，用于分析征收碳稅對社會福利的影響。Barcena-Ruiz[4]構建了政府決定碳稅稅率、企業選擇產量和低碳技術研發水平的博弈模型，對政府和企業之間的博弈關系進行了研究。Kuo等[5]運用博弈論研究了政府實施碳稅對企業技術研發和生產產量的影響，并以實際企業為例說明了實施碳稅可以改變企業的生產流程，實現節能減排目標。Chen和Hu[6]使用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不同碳稅和補貼形式對政府和制造廠商策略選擇的影響，認為征收動態碳稅對減少碳排放最為有效。王維國和王霄凌[7]基于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政府采用補貼政策和碳稅政策兩種政策模式的效果，認為兩種政策模式都能有效促使高能耗企業進行節能減排。于維生和張志遠[8]通過建立政府和企業之間的三階段博弈模型對我國碳稅政策實施的可行性和方式選擇進行了分析，并考察了政府設置統一碳稅和差異性碳稅的不同影響。李媛等[9]運用三階段博弈模型研究了碳稅制度下政府和制造商的策略選擇問題，研究發現征收碳稅對企業減排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不同的碳稅作用效果不同，并且碳稅對企業產品定價的影響較小。王坤和趙道致[10]建立了以政府為主導的政府與雙寡頭企業Stackelberg模型，研究了差異性碳稅對社會總福利、企業減排投入和企業市場競爭力的影響。張金燦和仲偉周[11]建立了碳減排企業、減排產品生產企業和政府部門三方的完全信息靜態博弈模型，分析了影響參與方決策的關鍵變量，并考察了影響最優碳稅稅率設定的各種因素。馬祖軍等[12]基于Stackelberg模型研究了碳稅政策對制造企業低碳技術策略選擇的影響，研究發現當市場需求較大時，碳稅可以有效引導制造企業采用低碳技術，但當市場需求較小時，碳稅政策部分或全部失效。(2)研究企業之間的博弈關系。Yang等[13]構建了制造商和供應商在碳稅機制下的動態博弈模型，探討了企業在博弈過程中利潤分享機制以及存在的先動優勢。Meng等[14]分別運用Nash模型和Stackelberg模型研究了兩家競爭企業在碳稅稅制下的策略選擇問題，并分析比較了兩個博弈模型結果的異同。李長勝等[15]通過建立兩階段動態博弈模型，以兩個代表性鋼鐵企業為研究對象，考察了政府征收碳稅對鋼鐵企業策略選擇的影響，并通過研究發現實施統一碳稅和差異碳稅各有利弊，其認為在碳稅規制設計時應當充分考慮不同稅率模式對鋼鐵行業產量、企業競爭力和社會經濟福利的具體影響和權衡。孫亞男[16]創建了碳交易市場中雙寡頭企業合作和競爭的三階段博弈模型，并研究了碳稅稅率的制定及其影響。顏建軍等[17]創建博弈模型研究比較了碳排放稅、碳排放標準、減排補貼和碳排放許可四種環境政策工具對企業低碳技術創新選擇的影響效果。徐瑩瑩和綦良群[18]基于復雜網絡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碳稅對企業低碳技術創新擴散的影響，認為擴散載體網絡規模越大，碳稅對低碳技術創新擴散的效果越顯著。魏守道和周建波[19]在政府征收碳稅的背景下，建立了各企業可以選擇低碳技術研發競爭或研發合作的博弈模型，認為研發合作是各企業的最優策略選擇。姜躍和韓水華[20]運用Stackelberg模型研究了碳稅規制下碳減排成本分擔對制造商和供應商最優決策的影響。呂寶龍等[21]建立閉環供應鏈網絡Nash博弈模型考察了碳稅、政府補貼、消費者綠色偏好對企業產品綠色度決策、價格和產量決策以及企業利潤的影響。(3)引入各級政府，研究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企業三者之間的博弈關系。陳真玲和王文舉[22]運用委托代理理論和演化博弈理論分析了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污染企業三方的利益互動博弈關系，研究了影響三方策略互動的影響因素，并且探索了合理的環境稅征收的設計機制。吳士健等[23]構建了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以及碳排放企業的三方博弈模型，對雙重治理體制下實施階梯式碳稅對各相關主體的影響進行了研究，認為為了切實達成預期的碳減排目標，應當實施階梯式碳稅和從制度上打破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雙重治理體制。

前人的研究對研究碳稅的稅制設計和經濟影響有一定的借鑒意義。我國要建立有利于低碳發展的碳稅稅制，應充分考慮到征收碳稅涉及的各經濟主體的利益和策略選擇問題，如果這些經濟主體之間的關系難以平衡，勢必對碳稅的征收效率和環境效益產生不良影響。在碳稅稅制下，地方政府與企業存在目標不一致性，地方政府在監管企業進行碳減排時會面臨信息不對稱和監管成本約束，企業也有動機為使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執行碳減排，從而使兩者形成博弈關系。在實際的碳稅征收過程中，政府和企業由于有限知識約束，往往不能在一次博弈中就達成策略均衡，而是要在持續的重復動態博弈中達成策略均衡，在這種情況下，使用基于有限理性假設下的演化博弈模型進行研究更具現實意義，但相關研究較少，已有研究也未將各項要素與碳排放量相關聯。本文在有限理性的假定下，構建了碳稅規制下地方政府和企業的演化博弈模型，并將各項要素與碳排放量相關聯，研究了碳稅規制下各項要素對博弈雙方策略選擇和減排行為的影響。

二、演化博弈模型的構建

演化博弈論又名進化博弈論，即在一定規模的博弈群體中，博弈主體反復地進行著動態重復博弈活動，其假設博弈主體具有有限理性和學習能力，代替了傳統博弈論中關于博弈主體具有完全理性的假設，也就是說，博弈主體不可能在一次博弈中就找到最優的策略均衡點，而是要在重復博弈過程中尋找最優的策略均衡點，這更加貼近現實生活中博弈主體的特征。演化博弈論構建了研究系統策略均衡和達到策略均衡過程的動態框架，從而可以更好地描述系統在達到策略均衡過程中的發展和變化。演化博弈論的核心概念是演化穩定策略ESS和復制動態方程。演化穩定策略ESS就是博弈主體經過演化過程最終實現的穩定均衡策略。復制動態方程是用來表示某一策略在一個群體中被選擇的頻率或頻數的動態微分方程。根據演化原理，當選擇某一策略的收益高于群體的平均收益時，則認為該策略能夠適應演化過程并在群體中不斷發展，體現在選擇該策略的增長率大于零，由此可以構建出復制動態方程，進而分析博弈主體的演化穩定策略。

碳稅稅制下，地方政府通過向企業征收碳稅，提高了企業的碳排放成本，促使企業進行碳減排。全國范圍內，地方政府和企業表現為動態重復博弈過程。假設兩類博弈群體為地方政府和企業，兩者都具有有限理性和學習能力，即兩者不可能在一次博弈中就達到穩定的策略均衡，而是要在持續的動態重復博弈過程中不停的學習和調整策略，最終達到穩定的策略均衡。地方政府面臨發展經濟和保護環境的利益權衡取舍，一方面，地方政府為了取得污染企業的稅收和增加就業崗位而對企業碳排放進行軟約束；另一方面，又由于污染企業對當地環境造成了破壞而需要對其進行環境規制。地方政府可以選擇對企業進行監管，例如，考察企業碳排放量、對超出碳排放量指標的部分收取碳稅、對企業碳減排行為進行補貼等；也可以選擇不進行監管。地方政府的策略集為{監管，不監管}。由于碳排放很難定量檢測，并且也很難進行監管，因而地方政府具有一定的監管成本。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企業可以選擇執行碳減排，例如，加大低碳技術研發投入、積極進行生產設備改造、應用低碳技術降低碳排放量等；也可以選擇不執行碳減排，碳排放量不達標。企業的策略集為{執行碳減排，不執行碳減排}。

博弈雙方各項要素的設定為：對于企業，企業利潤為Q，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時超出指標的碳排放量為N，碳稅稅率為t1，則碳稅為T1=t1N，企業執行碳減排時減排量為H，地方政府對企業每一單位碳減排的補貼額為b，地方政府補貼為B=bH，企業每一單位碳減排成本為c1，則企業碳減排總成本C1=c1H。對于地方政府，營業稅率為t2，則營業稅收為T2=t2Q，征收的碳稅為T1=t1N，補貼企業為B=bH，地方政府監管成本為C2，減排獲得的環境收益為sH，而且當地方政府執行監管并且企業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會獲得中央政府的獎勵為R。假設上述要素為地方政府和企業所掌握的共同知識，即地方政府和企業擁有對博弈的基本結構和博弈規則的完全信息。則當地方政府執行監管并且企業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的收益是t2Q+sH+R-bH-C2，企業的收益是Q-c1H+bH；當地方政府執行監管并且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的收益是t2Q+t1N-C2，企業的收益是Q-t1N；當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并且企業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的收益是t2Q+sH，企業的收益是Q-c1H；當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并且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的收益是t2Q，企業的收益是Q。

三、演化均衡與穩定點分析

(一)基于復制動態方程的演化均衡

假設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概率為p，則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的概率為1-p，概率的大小代表了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力度；企業執行碳減排的概率為q，則企業不執行碳減排的概率為1-q，概率的大小代表了企業執行碳減排的嚴格程度。并且假設R-bH-C2>0，其含義為地方政府獲得中央政府的獎勵大于地方政府減排補貼與地方政府監管成本之和。

在地方政府方面，地方政府選擇監管策略的期望收益為：

U1=q(t2Q+sH+R-bH-C2)+(1-q)(t2Q+t1N-C2)

(1)

地方政府選擇不監管策略的期望收益為：

U2=q(t2Q+sH)+(1-q)t2Q

(2)

地方政府的平均期望收益為：

(3)

復制動態方程是用來表示某一策略在一個群體中被選擇的頻率或頻數的動態微分方程。根據演化原理，當選擇某一策略的收益高于群體的平均收益時，則認為該策略能夠適應演化過程，會在群體中不斷的發展，體現在選擇該策略的增長率大于零，由此構建復制動態方程[24]。則地方政府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4)

將U1和U2帶入到復制動態方程式(4)并整理得：

(5)

在企業方面，企業選擇執行碳減排策略的期望收益為：

V1=p(Q-c1H+bH)+(1-p)(Q-c1H)

(6)

企業選擇不執行碳減排策略的期望收益為：

V2=p(t2Q-t1N)+(1-p)Q

(7)

企業的平均期望收益為：

(8)

企業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9)

將V1和V2帶入到復制動態方程式(9)并整理得：

(10)

將式(5)和式(10)聯立得到地方政府和企業的演化博弈復制動態系統：

(11)

求解方程組式(11)，得到系統具有5個均衡點，分別為(0,0)，(0,1)，(1,0)，(1,1)以及(p*,q*)，其中p*=c1H/(bH+t1N)，q*=(C2-t1N)/(R-bH-t1N)。

(二)均衡點的穩定性分析

所得到的系統均衡點不一定是穩定的，根據Friedman[25]的研究，對于式(11)所描述的復制動態系統，其均衡點的穩定性可以通過該系統的雅克比矩陣局部漸進穩定分析法來進行分析，式(11)的雅克比矩陣為：

(12)

其中，矩陣J的行列式為：

det.J=(1-2p)[(R-bH-t1N)q+t1N-C2](1-2q)[(bH+t1N)p-c1H]-p(1-p)(R-bH-t1N)q(1-q)(bH+t1N)

(13)

矩陣J的跡為：

tr.J=(1-2p)[(R-bH-t1N)q+t1N-C2]+(1-2q)[(bH+t1N)p-c1H]

(14)

只有當均衡點的雅克比矩陣滿足det.J>0并且tr.J<0時，該均衡點是穩定的，則該均衡點就是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det.J<0的均衡點是鞍點，剩余的均衡點是不穩定點。下面分別求出5個均衡點的雅克比矩陣的det.J和tr.J。

當均衡點為(0,0)時，det.J=-(t1N-C2)c1H，tr.J=t1N-C2-c1H；當均衡點為(0,1)時，det.J=(R-bH-C2)c1H，tr.J=R-bH-C2+c1H；當均衡點為(1,0)時，det.J=-(t1N-C2)(bH+t1N-c1H)，tr.J=C2+bH-c1H；當均衡點為(1,1)時，det.J=(R-bH-C2)(bH+t1N-c1H)，tr.J=-R-C2-t1N+c1H；當均衡點為(p*,q*)時，det.J=c1H(bH+t1N-c1H)(R-bH-C2)(C2-t1N)/(bH+t1N)(R-bH-t1N)，tr.J=0。

可以看出均衡點(p*,q*)的tr.J=0，不符合條件tr.J<0，因而該均衡點一定不是ESS。下面分析系統其他4個均衡點(0,0)，(0,1)，(1,0)和(1,1)的穩定性。根據碳稅稅率和雙方要素不同的取值范圍，即t1N-C2和t1N+bH-c1H符號的不同，分成4種情形來分析均衡點的穩定性，以期得到不同情形下地方政府和企業的策略選擇行為。

情形1：當t1N-C2<0，t1N+bH-c1H<0時，系統4個均衡點(0,0)，(0,1)，(1,0)和(1,1)中，只有均衡點(0,0)滿足det.J>0并且tr.J<0，是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即當碳稅小于地方政府監管成本，并且企業碳減排成本大于碳稅和地方政府減排補貼之和時，演化穩定策略ESS是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形下，無論地方政府是否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的收益都大于執行碳減排的收益，企業選擇其優勢策略不執行碳減排。在企業選擇不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的收益大于執行監管的收益，政府選擇不執行監管。因而此時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監管不足，企業也不會主動執行碳減排。

情形2：當t1N-C2<0，t1N+bH-c1H>0時，系統4個均衡點(0,0)，(0,1)，(1,0)和(1,1)中，均衡點(0,0)和均衡點(1,1)均滿足det.J>0并且tr.J<0，是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即當碳稅小于地方政府監管成本，并且企業碳減排成本小于碳稅和地方政府減排補貼之和時，存在兩個可能的演化穩定策略：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另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形下，演化博弈的結果取決于初始狀態。當初始狀態地方政府傾向于不執行監管時，企業不執行碳減排的收益大于執行碳減排的收益，企業選擇不執行碳減排；當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的收益大于執行監管收益，地方政府選擇不執行監管。因而地方政府選擇不執行監管，企業選擇不執行碳減排是一個穩定策略。當初始狀態地方政府傾向于執行監管時，企業執行碳減排的收益大于不執行碳減排的收益，企業選擇執行碳減排；當企業執行碳減排時，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收益大于不執行監管收益，地方政府選擇執行監管。因而地方政府選擇執行監管，企業選擇執行碳減排是一個穩定策略。此時，演化博弈有兩個可能的均衡結果：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監管不足，企業不執行碳減排；另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企業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執行碳減排。

情形3：當t1N-C2>0，t1N+bH-c1H<0時，系統4個均衡點(0,0)，(0,1)，(1,0)和(1,1)中，只有均衡點(1,0)滿足det.J>0并且tr.J<0，是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即當碳稅大于地方政府監管成本，并且企業碳減排成本大于碳稅和地方政府減排補貼之和時，演化穩定策略是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形下，無論企業是否執行碳減排，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收益都大于不執行監管的收益，地方政府選擇其優勢策略執行監管。無論地方政府是否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的收益都大于執行碳減排收益，企業選擇其優勢策略不執行碳減排。因而此時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但企業依然不執行碳減排，陷入了監管無效陷阱。

情形4：當t1N-C2>0，t1N+bH-c1H>0時，系統4個均衡點(0,0)，(0,1)，(1,0)和(1,1)中，只有均衡點(1,1)滿足det.J>0并且tr.J<0，是系統的演化穩定策略ESS。即當碳稅大于地方政府監管成本，并且企業碳減排成本小于碳稅和地方政府減排補貼之和時，演化穩定策略ESS是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執行碳減排。在此種情形下，無論企業是否執行碳減排，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收益都大于不執行監管的收益，地方政府選擇其優勢策略執行監管。在地方政府選擇執行監管時，企業選擇執行碳減排的收益大于選擇不執行碳減排的收益，企業選擇執行碳減排。因而此時均衡結果是，企業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執行碳減排。

四、數值模擬分析

為了更加直觀地分析碳稅稅率和相關要素對地方政府和企業策略選擇的影響，本文運用MATLAB軟件模擬了不同情形下地方政府和企業策略選擇行為的動態演化過程。

情形1：假定參數t1=0.1，N=100，C2=20，H=40，b=0.25，c1=1，R=60，此時滿足條件t1N-C2<0，t1N+bH-c1H<0，該情形存在唯一ESS為(0,0)。假設初始狀態為p=0.7，q=0.4，仿真結果顯示，在演化博弈過程中，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p從初始概率0.7逐漸平穩下降到0，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q從初始概率0.4逐漸平穩下降到0，進而形成系統均衡點(0,0)，即地方政府不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此時，企業執行碳減排所付出的減排成本較高，企業不執行碳減排需要向地方政府交納的碳稅較低，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所獲得的收益扣除地方政府對其收取的碳稅仍高于企業執行碳減排所獲得的收益，在持續的演化博弈過程中，企業會逐漸趨向于不執行碳減排。與此同時，地方政府為了節省監管成本和逃避監管不力的責任，會逐漸趨向于不執行監管。在這種情況下，演化博弈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監管不足，企業也不會主動執行碳減排。

情形2：假定參數t1=0.25，N=100，C2=40，H=40，b=0.5，c1=1，R=60，此時滿足條件t1N-C2<0，t1N+bH-c1H>0，該情形存在兩個ESS為(0,0)或(1,1)，演化博弈的結果取決于初始狀態的選取。假設初始狀態為p=0.7，q=0.4，仿真結果顯示，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p從初始概率0.7逐漸平穩下降到0，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q從初始概率0.4逐漸平穩下降到0，進而形成系統均衡點(0,0)，此時地方政府監管不足，企業不執行碳減排。假設初始狀態為p=0.9，q=0.4，仿真結果顯示，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p從初始概率0.9逐漸平穩上升到1，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q從初始概率0.4逐漸平穩上升1，進而形成系統均衡點(1,1)，此時，企業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執行碳減排。可以看出在這種情況下，根據初始狀態時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和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的不同，演化博弈有兩個可能的均衡結果：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監管不足，企業也不會主動執行碳減排；另一個可能的均衡結果是企業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執行碳減排。

情形3：假定參數t1=0.25，N=100，C2=20，H=40，b=0.25，c1=1，R=60，此時滿足條件t1N-C2>0，t1N+bH-c1H<0，該情形存在唯一ESS為(1,0)。假設初始狀態為p=0.7，q=0.4，仿真結果顯示，在演化博弈過程中，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p從初始概率0.7逐漸平穩上升到1，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q從初始概率0.4逐漸平穩下降到0，進而形成系統均衡點(1,0)，即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不執行碳減排。此時，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成本較低，向企業收取的碳稅較高，即使監管不力，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所獲得的收益還是要大于不執行監管獲得的收益，在持續的演化博弈過程中，地方政府逐漸趨向于執行監管。與此同時，企業執行碳減排所付出的減排成本較高，企業不執行碳減排需要向地方政府交納的碳稅較低，即使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也會不執行碳減排，于是企業逐漸趨向于不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況下，演化博弈的均衡結果是，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但企業依然不執行碳減排，陷入了監管無效陷阱。

情形4：假定參數t1=0.5，N=100，C2=20，H=40，b=0.25，c1=1，R=60，此時滿足條件t1N-C2>0，t1N+bH-c1H>0，該情形存在唯一ESS為(1,1)。假設初始狀態為p=0.7，q=0.4，仿真結果顯示，在演化博弈過程中，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概率p從初始概率0.7逐漸平穩上升到1，企業執行碳減排概率q從初始概率0.4逐漸平穩上升到1，進而形成系統均衡點(1,1)，即地方政府執行監管，企業執行碳減排。此時，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成本較低，向企業收取的碳稅較高，即使監管不力，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所獲得的收益還是要大于不執行監管獲得的收益，在持續的演化博弈過程中，地方政府逐漸趨向于執行監管。與此同時，企業擔心地方政府監管，自己不執行碳減排需要交納大量的碳稅，會逐漸趨向于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況下，演化博弈的均衡結果是，企業在地方政府的監管下執行碳減排。

下面著重考察碳稅稅率對地方政府和企業策略選擇的影響。根據上述情形1、情形3和情形4的仿真結果，可以看出，碳稅稅率對地方政府策略選擇有重要影響，碳稅稅率和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力度有正向關系，碳稅稅率越高，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力度越大。在碳稅規制下，存在一個碳稅稅率閾值，當碳稅稅率低于閾值時，地方政府選擇不執行監管，當碳稅稅率超過閾值時，地方政府改變其策略選擇執行監管。還可以看出，碳稅稅率對企業策略選擇也有重要影響，碳稅稅率和企業執行碳減排的力度有正向關系，碳稅稅率越高，企業執行碳減排的力度越大。在碳稅機制下，存在一個碳稅稅率閾值，當碳稅稅率低于閾值時，企業選擇不執行碳減排，當碳稅稅率超過閾值時，企業改變其策略選擇執行碳減排。可見碳稅稅率對于碳減排效果有重要影響，只有設置超過一定閾值的碳稅稅率才會促進地方政府執行監管和倒逼企業執行碳減排，實現節能減排的預期目標。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有限理性假設，構建了碳稅規制下地方政府與企業減排行為的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碳稅稅率和博弈雙方各要素對雙方策略選擇的影響，并且在此基礎上對動態演化過程進行了仿真，研究了不同情形下地方政府與企業策略選擇行為的變化趨勢。主要研究結論如下：(1)碳稅稅率對碳減排效果有重要影響。碳稅稅率越高，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力度越大，企業執行碳減排的力度也越大，并且在碳稅規制下，存在一個碳稅稅率閾值，只有超過閾值的碳稅稅率才會促使企業執行碳減排，實現預期的碳減排目標。(2)對于地方政府而言，一旦監管成本較低，則無論企業是否執行碳減排，地方政府執行監管所獲得的收益都大于不執行監管獲得的收益，地方政府會積極執行監管，擔負起監管的責任。因而降低監管成本可以有效地調動地方政府執行監管的積極性，提升地方政府的監管績效。(3)對于企業而言，一旦減排成本過高，則無論地方政府是否執行監管，企業都不會執行碳減排。在這種情況下，企業不執行碳減排產生的收益大于執行碳減排的收益，只有有效降低企業的減排成本才能促使企業執行碳減排，可見，降低企業的減排成本對節能減排工作具有重要意義。

綜合本文的研究，筆者提出以下政策建議：(1)碳稅稅率水平只有制定在閾值以上才有利于節能減排工作的順利進行。在實際工作中，制定碳稅稅率水平應當充分參考目前環保部門已執行的環境稅和排污費征收標準，至少不應低于目前的標準。姚昕和劉希穎[26]模擬出的碳稅稅率最優水平為18.28元/噸，喬晗和李自然[27]認為，考慮到目前我國環境規制還不完善，污染企業存在少報、謊報和瞞報等現象，碳稅應為排污費兩倍及以上較為合理。(2)降低地方政府的監管成本可以促使地方政府積極執行監管。為此，政府應當建立第三方監管機制，鼓勵媒體和公眾廣泛參與到碳減排監管中來，保證公眾參與監管的渠道暢通。推動建立企業碳排放信息披露制度，建立企業碳排放信息數據庫和發布平臺，加強碳排放的統計與核算，及時公布環境信息，并且鼓勵企業主動公布碳排放信息。有效降低地方政府的監管成本，使地方政府有足夠的動力協調好內部機構，做好碳稅征收的監督管理工作。(3)企業減排成本過高，企業將選擇不執行碳減排，要改變這一局面，政府應當支持和引導企業進行低碳技術的研發和創新，建立產學研用有效結合機制，引導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組成低碳技術創新聯盟，形成技術研發和產業應用聯動機制，增強大學科技園、企業孵化器和高新園區對低碳技術的支持力度，對減排效果好、應用前景好的核心技術和關鍵產品產業化生產，加大低碳技術的示范應用和推廣力度，進而有效降低企業的減排成本，推動企業積極執行碳減排，促進經濟低碳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