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廣亮,高鐵梅
(東北財經大學 經濟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東北是新中國工業的搖籃,也是中國重要的工業基地和農業基地,資源稟賦優厚,資源優勢集中于煤炭、鋼鐵、石油和化工等重點產業領域,產業專業化特征明顯,很多城市因產業而興城,早期城市協同發展快速建立的重工業城市結構體系,不僅為新中國作出巨大歷史貢獻,也為中國區域發展提供了寶貴經驗。改革開放后,隨著東南沿海經濟的崛起,東北地區逐漸被其他地區趕超。近年來,東北經濟出現增長新動力不足和舊動力減弱等問題,東北地區經濟困境是中國經濟轉型之痛的典型代表,東北經濟在國家發展全局中舉足輕重,在新時代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中至關重要。
早期東北城市以產業專業化為特點的工業發展,助力東北經濟的快速發展。發展重工業成為早期東北工業化的重要路徑,東北地區逐漸形成以能源、原材料和機械等工業為主的重工業基地,在一定時期,工業尤其是重工業在東北經濟增長過程中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很多城市因產業而興城,快速形成壯大了一批產業專業化的城市,如遼寧的鞍山和盤錦,吉林的長春和吉林,黑龍江的鶴崗和大慶。由于城市越大,產生的經濟聚集效應越明顯,由此產生的規模效應更大,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和更強的科技創新動力,從而進一步產生更大的經濟擴散效應[1-2],城市集聚的專業化效應較強。然而,東北地區以國有經濟為主導、重化工業占較大比重的經濟結構為特色的城市化,經濟增長就業彈性較低,第三產業和民營經濟發展緩慢,對周邊地區城市化帶動能力相對較弱,經濟擴散效應較弱[3],城市集聚的多樣化效應較弱。城市產業專業化締造城市初期發展的繁榮景象,而世界上主要蕭條區域都是在進入繁榮期后沒有進行技術革命和產業結構調整[4],其他相關產業沒能及時成長起來,東北產業專業化的結構優勢逐漸演變為產業結構的劣勢,此時城市產業專業化將會不利于經濟持續增長。當國家工業發展快,對其需求大時,經濟增長就快;當產能過剩問題比較突出時,對其負面影響就大[5]。這將對產業專業化程度較高的城市產生更深遠的影響。
城市專業化和城市多樣化持續發展,離不開區域創新,而人力資本水平的高低是區域能否持續創新的重要因素。內生經濟增長理論認為,人力資本促進知識積累和傳播,推動技術進步,促進經濟持續增長,人力資本是技術進步和區域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6-7]。尤其對于以城市專業化為特色的東北城市經濟更為重要,在東北以國有經濟為主導、重工業占較大比重的經濟結構的城市體系中,東北地區大中城市集聚了80%以上的城市人口和70%以上的城市經濟[3],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是城市產業技術創新的關鍵因素[8],對于急需發展高技術產業的東北城市而言更為重要。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提高技術落后地區科技進步對經濟的貢獻率[9],推動傳統產業向中高端邁進,提高產品質量,增加有效供給,把存量資源轉化為增量要素。
東北城市專業化特征明顯,單個城市特色產業突出,產業技術特點鮮明,人力資本依賴性較強,城市專業化與城市多樣化此消彼長,產業技術更新扮演重要角色,人力資本水平高低直接影響產業技術進步,從而影響東北城市經濟持續增長。一方面,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促進產業技術進步,從而提高城市專業化水平;另一方面,城市專業化水平的提升促進了東北城市經濟增長和城市規模提高,東北城市經濟增長水平的提升進一步提高了城市多樣化水平。然而,事實表明,城市專業化水平對于一個城市而言并不是越高越好,過高的城市專業化水平可能產生單個產業的擁擠效應,導致產品價格下降,成本增加,利潤減少,陷入蕭條,而及時轉入城市多樣化發展將會擺脫這一困境。對此,本文主要研究東北城市如何持續推進城市專業化和城市多樣化發展,提升人力資本水平,推動區域協同發展,從而助推東北經濟振興。
在城市集聚的過程中,一般會呈現出專業化和多樣化差異,其中專業化城市集聚經濟理論產生于Marshall[10]的產業區觀點,是指單個城鎮內同一產業的企業聚集形成的溢出效應;而多樣化城市集聚經濟多指新經濟地理文獻中提到的雅各布斯外部性[11],是指單個城鎮內不同產業的企業聚集形成的溢出效應,強調知識能夠在互補的而非相同的產業間溢出,因為一個產業的思想發展能夠在另一個產業內應用[12]。專業化經濟和多樣化經濟并非完全對立,一個城市可能擁有多個相對專業化的產業但又具有很高的產業多樣化特征。從全國范圍來看,無論是多樣化程度還是專業化程度的提高,都會對城市經濟增長產生正效應,也同時證明在一個城市中多樣化與專業化并不是完全對立的[13]。
同一產業集聚會導致城市專業化的產生,城市專業化的外部性又會進一步推進產業集聚,從而促進經濟增長。對于特定產業地方化所導致的城市集聚,馬歇爾外部性闡釋了其特定的原因[14],主要包括以下方面:非貿易的特定投入品、產業專屬技能的勞動力市場、信息溢出導致生產者函數的改進[15]。在闡述微觀機制時,馬歇爾外部性強調了兩個重要的邊界約束條件:一是壟斷競爭市場;二是技術只能存在特定產業中。其中壟斷競爭在中間產品市場和最終產品市場加以區分,即只要中間產品市場是壟斷競爭的,就可能產生產業集聚的外部性,而最終產品市場的壟斷競爭對企業創新有益[16]。現實中,城市專業化呈現以下幾個特點:一是一個大企業壟斷而導致城市專業化,如鞍山、盤錦、大慶和雞西等城市;二是多個企業生產同樣產品形成城市專業化特點;三是產業布局分工以政府主導或地方選擇為主的城市專業化。
大量同產業的企業聚集在一個城市,會產生產品市場的過度競爭和要素市場的成本上升等擁擠效應。同產業的企業生產大量的同質產品,當產品的量超過一定限度時,將導致生產這種產品的企業擠占市場,最終使同質產品的價格下降[17],企業因利潤下降而減少產量。大量同產業的企業聚集也會對一個城市有限的土地資源和勞動力資源進行爭奪,造成地價上漲和工資水平上升,出口企業會因為生產成本增加和利潤空間壓縮而減少生產[13]。而區域和產品都存在生命周期,在產品生命周期規律發生作用時,有些繁榮的區域不斷創新,及時進行轉型升級,一直處于發達的高梯度區域之列,而有些區域卻固守傳統產品不變,由盛轉衰,最終陷入蕭條之中。隨著技術創新的發展,經濟發展的結構必須不斷調整,要使區域經濟持續發展,就必須在每次產品結構升級階段到來之前進行新的創新,推動新一輪創新或引進新技術可以避免區域經濟大幅度波動,從而迅速進入下一輪繁榮期。從世界范圍來看,主要的蕭條區域都是在產品結構轉型過程中沒有及時進行技術革新和產業結構調整,當外部出現新的強勁對手而導致其競爭力逐漸下降[4];而一直以煤炭、鋼鐵、石油開采和造船等傳統工業為主、結構單一的區域也會由于技術落后而陷入蕭條;資源集聚型城市在資源開采枯竭時,仍因循守舊,沒有注意產業更新和技術創新同樣也會衰敗。因此,專業化城市集聚若不能及時進行技術創新和消除要素成本上升的擁擠效應,其對城市經濟的外部性將會由正向變為負向,即城市專業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呈現倒U型關系。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城市專業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存在倒U型曲線關系,即在城市發展初期,經濟增長水平會隨著城市專業化水平的提高而上升,直至達到城市專業化水平邊際收益為零的點,經濟增長水平隨著城市專業化水平的提升呈現下降趨勢。
多樣化經濟具有勞動力、中間產品和生產性服務的共享效應以及知識和技術的溢出效應,可降低信息搜尋和運輸等成本,互補的知識在多樣化的企業和經濟行為人之間的交換能夠促進創新,導致收益遞增并且產生多樣化外部性[11]。Jacobs外部性將產生多樣化城市集聚的原因主要歸納為:不同產業是安全、可交往及可同化的;需求偏好是多樣的;制造業依賴外部技術、敏感于外部市場且需與外部人員交往。在闡述微觀機制時,Jacobs外部性同樣對技術和市場結構強調了兩個重要的邊界條件約束:一是技術是在互補的且在非相同的產業之間溢出,互補的知識在多樣化的企業和經濟行為人之間的交換能夠促進創新的搜尋和實踐;二是市場結構是完全競爭的[15],城市多樣化一般在規模較大的城市形成,表現為多個支柱產業競合互補發展,如大連四大支柱產業(造船、石化、裝備制造和電子信息),沈陽的三大支柱產業(機床、飛機制造和汽車)等。
此外,多樣化城市集聚還具有產品的廣度效應和深度效應。消費者的需求多樣性和產品的動態變化要求種類繁多的投入,而不同產業的企業聚集在一個城市所形成的多樣化經濟,為這些投入提供了條件,并生產出不同種類的產品可以滿足消費者的不同需求,因而會產出更多種類的產品,從而會促進城市經濟增長。一個城市中包括教育研究類的不同產業聚集,為正式接觸的顯性知識傳播創造了條件,這對創新活動至關重要。Jaffe等[18]認為,面對面交流是非正式接觸的隱性知識獲取的關鍵途徑。專業化經濟條件下的面對面交流更多的是競爭關系而非合作關系,不利于關鍵知識的傳播;本產業以外的多樣化經濟條件下的面對面交流更有利于關鍵性的知識溢出[13]。
一般而言,城市資源具有稀缺性,從而導致城市資源的配置具有排他性,在城市發展初期,城市進行產業專業化集聚,優先將大量城市資源配置在城市專業化上。隨著城市專業化推進,一方面,大量人口進入城市,城市規模不斷擴大,對城市所能提供的產品需求增加,城市為了滿足消費者需求,發展更多種類的產業;另一方面,隨著城市的發展,城市專業化程度提升到一定水平,相關產業內部會產生擁擠效應,如產品市場的過度競爭和要素市場的成本上升,從而導致城市資源向別的生產部門轉移,開始城市多樣化集聚,此時,城市多樣化發展產生的收益要高于城市專業化發展產生的收益,從而促進城市經濟增長。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多樣化經濟具有勞動力、中間產品和生產性服務的共享效應以及知識和技術的溢出效應,還具有產品的廣度效應和深度效應,因而城市多樣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
一般情況下,在城市發展初期,資源供給相對充分,會經歷粗放型的發展階段,產業發展表現為高投入、高消耗、低產出、低質量和以物質資源投入為主的經濟增長方式,該城市增長模式往往不具有可持續性,且低效率,物質財富增長的同時,也產生了大量的負外部性,造成經濟規模效益的損失。當前,面對有限的資源供給,城市發展開始謀求創新驅動之路,不斷提高要素利用效率,注重技術進步的作用,促進產業轉型升級,推進城市可持續發展。
Romer[19]基于內生經濟增長模型,將知識納入到經濟和技術體系之內,使其作為經濟增長的內生變量,將人力資本作為經濟增長的主要要素之一,人力資本的持續積累,導致新思想產生、科研成果持續增加,不斷推動技術進步,即人力資本水平越高,技術進步速度越快。因此,Romer在政策上主張成立公辦大學而非私立大學鼓勵新思想產生和科研成果增加,加快新思想的轉播、科研成果的轉化和應用,降低人力資本成本,增加對科研工作者的補貼,進而提升人力資本水平。Lucas[6]基于人力資本外部性模型指出,由于存在人力資本的正外部性,經濟增長的最優產出高于均衡產出,人力資本外部性還可以解釋國家和地區的持久收入存在差異。
新增長理論認為,人力資本是經濟長期增長的主要因素之一。對于城市經濟可持續增長而言,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更容易保持城市經濟長期增長,城市是產業要素資源的集聚區,是科研院所的集聚區,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更容易產生新思想和科研成果,推動技術進步,更容易加快新思想傳播、科研成果轉化和應用,推進城市產業技術不斷進步,從而推動城市經濟持續增長。因此,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是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基礎條件,是產業不斷升級、占領技術制高點的前提。知識經濟強調對智力資源的占有和支配,對勞動者素質要求較高,勞動者是城市經濟增長中最重要的智力資源,勞動者素質的提高是城市經濟增長的關鍵,因而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體現在城市人力資本數量和質量的改善。人力資本持續積累,促進城市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從而加速知識的獲取、積累和更新,知識水平的提升又推動了產業技術進步,推進產業升級,推動城市經濟增長。作為中國重工業的搖籃,東北地區許多城市因產業而興,隨產業壯大而成長,城市產業基礎雄厚,城市專業化特征明顯,諸多城市依然保持城市專業化優勢,除少數中心城市以外,資源仍然優先配置在城市專業化發展領域,不斷提高人力資本水平,推進城市產業升級,進而形成城市分工協作的產業創新體系。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有利于產業技術持續更新,形成城市分工協作的產業創新體系,推動城市產業升級,促進城市經濟持續增長,因而人力資本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
本文以東北三省地級以上城市為研究樣本,其中遼寧14個城市,吉林8個城市,黑龍江12個城市,本文共收集了2003—2016年34個地級以上城市的476組樣本數據,所有數據均為市轄區數據。本文所選取變量的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經網統計數據庫及各城市相關年份的統計公報。
為研究城市專業化、城市多樣化和人力資本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本文計量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i 和t分別表示城市和年份;y表示經濟增長水平;sc表示城市專業化水平,sc2表示城市專業化水平的二次項,以反映城市專業化的不同階段對城市經濟增長水平的影響;dc表示城市多樣化水平;sic表示人力資本水平;控制變量st、in和 road分別表示產業結構特征、投資水平和基礎設施水平;v表示截面效應;ε表示隨機擾動項。
1.被解釋變量
本文使用經濟增長水平(y)作為被解釋變量,具體選取市轄區人均GDP衡量經濟增長水平。本文研究的是東北城市經濟增長水平,人均GDP剔除了城市人口變動的影響,更能反映城市經濟增長的真實情況。
2.解釋變量
城市專業化水平(sc)。城市專業化指數的測度一般有兩種方法:一是通過比較城市各行業就業人數占城市總就業人數的比重,比重越大說明行業集中度越高,選擇所占比重最高行業的份額作為城市專業化指數,作為城市絕對專業化指數;二是為突出與全國專業化程度的比較,將城市各行業就業份額與所對應的全國各行業就業份額相比,取最大值,作為城市相對專業化指數[13-16]。本文研究范圍為東北三省城市專業化,不涉及與全國的比較。因此,本文選取城市絕對專業化指數的計算方法。即選擇某城市中就業人數最多的行業作為該城市的專業化行業,用該行業就業人數占城市總就業人數的比重作為專業化指數。具體計算公式可以表示為:sci=maxj(sij)。其中,sci表示第i個城市的專業化指數,sij表示產業j就業人數在城市i就業總人數中所占的比重。城市i產業j的就業人數用lij表示,城市i所有產業的總就業用li表示,sij= lij/li。在計算城市專業化指數時,考慮到看重該行業對城市經濟增長的貢獻,在sij分子的選擇上,本文僅選擇了第二產業所包含的四個行業(采礦業,制造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建筑業)和第三產業中生產性服務業所包含的五個行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金融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
城市多樣化水平(dc)。城市多樣化指數的測度一般有兩種方法:一是采用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 的倒數,HHI是對所有部門就業份額平方的加總,用其倒數衡量城市多樣化水平;二是Duranton和Puga[20]所使用的相對多樣性指數。本文研究范圍為東北三省城市多樣化,不涉及與全國的比較,因而選取第一種計算方法,用HHI的倒數衡量城市多樣化水平:dci=1/∑sij2。其中,dci表示第i個城市的多樣化指數,sij是產業j就業人數在城市i就業總人數中所占的比重,與城市專業化指數中的計算方法相同。
人力資本水平(sic)。本文用城市每10萬人中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衡量人力資本水平。首先,根據第五次、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分別計算出2000年和2010年遼寧、吉林、黑龍江每10萬人中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其次,使用線性插值方法,得出2003—2016年遼寧、吉林、黑龍江每10萬人口中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再使用城市i每百萬人中高校在校大學生人數和城市總人口計算出城市i高校在校大學生人數,并計算其占所在省高校在校大學生總人數的比重。最后,用上述比重乘以所在省每10萬人口中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從而近似地計算得到歷年各城市每10萬人中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
3.控制變量
為了控制其他變量對城市經濟增長的影響,本文在模型中引入產業結構特征(st)、投資水平(in)和基礎設施水平(road)等一系列控制變量。其中,產業結構特征(st)用城市第二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與城市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之比表示,投資水平(in)用城市人均固定資產投資表示,基礎設施水平(road)用城市人均道路面積表示。
本文分別對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三個省份的變量進行面板單位根檢驗,檢驗結果表明:遼寧除了城市專業化水平、城市多樣化水平、產業結構特征和基礎設施水平存在單位根,為I(1) 序列以外,其余變量均為平穩序列;吉林除了人力資本水平不存在單位根,為平穩序列以外,其余變量均為I(1)序列;黑龍江經濟增長水平、城市專業化水平、城市多樣化水平、城市投資水平、產業結構特征和基礎設施水平均存在單位根,為I(1) 序列,其余變量均為平穩序列。因此,本文進一步使用Kao(Engle-Granger Based)檢驗方法,分別對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三個省份的變量進行面板協整檢驗,檢驗結果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假設,表明各變量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協整關系。
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城市專業化、城市多樣化與經濟增長的關系在不同省份的城市中存在差異,因而本文對3個不同省份分別建立面板數據模型進行估計,分析所在區域城市專業化、城市多樣化和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本文采用PD-GMM方法分別對3個省份的城市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城市專業化、城市多樣化和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影響的回歸結果
注:*、**和***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括號內是p值。本文采用固定效應變截距模型,限于篇幅,各固定效應模型的變截距系數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備索。
由表2的回歸結果可知:
首先,遼寧、吉林和黑龍江城市專業化水平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在城市發展初期,城市專業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存在顯著正向關系;城市專業化水平的二次項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城市專業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存在倒U型關系,假設1得到驗證。根據本文測算的城市專業化水平,資源型城市的城市專業化水平已經越過倒U型曲線頂點,如黑龍江的鶴崗、雞西、七臺河和雙鴨山,吉林的松原和通化,遼寧的鞍山、本溪和盤錦,這些城市大都以煤炭和鋼鐵等原材料工業為主導產業,資源依賴強度高,資源限制日益增加,資源開發成本逐漸升高,原有原材料工業陷入衰落而新的替代產業沒有形成,導致城市競爭減速,依靠這些產業很難維持城市經濟持續增長。因此,資源型城市急需擺脫城市經濟增長對原材料工業的依賴,優化產業結構,依托區域中心城市,發展與中心城市優勢互補的替代性產業,主動吸收中心城市發展產生的溢出效應,推動資源型城市快速轉型升級。近年來持續推動城市產業轉型升級,逐漸形成新的城市主導產業,如遼源的紡織業、通化和白山的制藥產業等,以此提升為城市特色產業,推動城市專業化持續發展,有利于城市經濟持續增長。
其次,遼寧、吉林和黑龍江城市多樣化水平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城市多樣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假設2得到驗證。城市結構體系從城市專業化逐漸轉向城市多樣化,將有利城市經濟增長,區域中心城市如大連、沈陽、長春和哈爾濱,要加快城市多樣化發展,做到特色產業優勢明顯,多個產業協同發展,增強對外圍城市的資源輻射能力。當前市場在要素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中心城市應深化城市專業化特色,突出機械制造業發展比較優勢,注重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加快區域資源配置效率。以資源型為主的外圍城市,當務之急是加快城市產業多樣化發展,逐漸擺脫對原材料工業的依賴,依托東北城市化率高、城市人口多的勞動力優勢,主動承接中心城市和先進發達地區的產業轉移,發展先進制造業和服務業,形成新的城市特色產業,構建與中心城市產業鏈銜接、產業互補的城市多樣化的產業結構體系,推動城市轉型發展,促進城市經濟持續增長。
再次,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人力資本水平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人力資本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假設3得到驗證。但近年來東北城市人力資本比較優勢減弱,勢必影響東北城市經濟持續增長。城市發展初期,城市產業專業化締造了城市初期發展的繁榮景象,但不進行技術革命,加強科技創新投入,提升人力資本水平,城市專業化水平將會遇到產業升級困境,很難持續再為城市增加新的收益,甚至可能成為城市可持續發展的負擔。東北三省絕大多數城市的主要產業都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對城市發展尤為重要。在城市發展過程中,應持續科技創新投入,不斷提升人力資本水平,激發科技創新驅動內生動力,抓住技術革命的前沿,產業技術持續更新,形成城市分工協作的產業創新體系,推動城市產業升級,促進城市經濟持續增長。
最后,滯后一期的經濟增長水平、產業結構特征、投資水平和基礎設施水平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上述變量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就產業結構特征而言,繼續保持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發展有利于經濟增長。就投資水平特征而言,一方面,其通過完善城市公共基礎設施、產業配套基礎設施、提升人力資本水平和加強科技創新,不斷吸引其他資源要素集聚,從而促進經濟增長;另一方面,通過自身杠桿作用,撬動社會投資的增加,從而促進經濟增長。就基礎設施水平而言,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有利于經濟增長,其中遼寧的影響最大,吉林次之,黑龍江最小,這可能與區域經濟集聚程度有關,集聚程度高的省份,基礎設施水平對經濟增長影響更大。因此,東北城市應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恢復曾經基礎設施的比較優勢,促進城市多樣化發展的區域城市結構體系早日形成。
本文基于城市專業化和城市多樣化理論分析,利用2003—2016年中國東北地區34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采用PD-GMM方法對城市專業化、城市多樣化和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進行檢驗。研究結果表明:城市專業化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存在倒U型關系,即在城市發展初期,經濟增長水平會隨著城市專業化水平的提高而上升,直至達到城市專業化水平邊際收益為零的點,經濟增長水平隨著城市專業化水平的提升呈現下降趨勢;城市多樣化水平和人力資本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正相關,即城市多樣化發展和人力資本水平提升有利于東北城市經濟增長;產業結構的完善、投資水平和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都在不同程度上促進了東北城市經濟增長。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筆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中心城市對區域城市資源起到一定配置作用,相對外圍城市,中心城市城市專業化程度較低,多樣化程度較高,應深化城市專業化功能,注重城市多樣化發展,推進城市專業化和城市多樣化協調發展,有利于產業技術進步,保持產業競爭優勢,有利于推動城市經濟持續增長。外圍資源型城市急需擺脫城市經濟增長對原材料工業的依賴,優化產業結構,依托區域中心城市,發展與中心城市優勢互補的替代性產業,主動吸收中心城市發展產生的溢出效應,推動資源型城市快速轉型升級。第二,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水平、加強科技創新、完善城市公共基礎設施、產業配套基礎設施,不斷吸收其他資源要素集聚,從而促進東北城市經濟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