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青,魏 敏
(武漢科技大學 國際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5)
翻譯過程中,“能夠譯”與“譯得好”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中國數學家、語言學家周海中教授指出:要提高機譯的質量,首先要解決的是語言本身問題而不是編程語言問題;僅靠若干程序來做機譯系統,肯定是無法提高機譯質量的;另外在人類尚未明了大腦是如何進行語言的模糊識別和邏輯判斷的情況下,機譯要想達到“信、達、雅”的程度是不可能的。
據現今最具影響力的語言學流派先天論和認知論研究,人類具有與生俱來的認知機制和認知能力。依靠這種機制和能力,人類語言有極大的生成性。在與環境的相互作用中,人總是運用他熟悉的結構去創造新的用法,用他熟悉的東西去理解他不熟悉的,用有限的語言規則生成無限的表達意義的語言形式。另外,語言功能論指出,人類語言的習得是在交際活動中實現的,是為了學會如何表達意思,如何用語言做事、進行交際,同一句型結構會因語言環境的不同而表達不同的功能。因此學習語言的過程是學習者主動性、積極性、創造性發揮的過程。語言學習理論不僅研究語言學問題,還包括對人的認知能力和認知過程以及大腦功能的認識。
與之相對比,對于學術性和文學性較強的語言,人工智能的意譯能力較差,無法將原文重組和再創造,也不能根據接收譯文者的歷史文化背景、風俗語言習慣翻譯成符合他自我認知的語言語句形式,因此譯文容易生硬牽強,缺乏美感。人工智能雖然能夠模擬人類意識和思維,完成句子的整體編碼和解碼,但它不理解語言背后的深刻內涵,也不能取代語言的交際功能。它只能就事論事,依靠大型語料庫的累積和疊加,給它輸入什么數據,它就依此完成相關任務,因而缺乏人類特有的情感互動和隨機應變能力,不能準確判斷和傳達隱喻修辭及眼神、手勢、聲調等非語言所承載的情感、文化及隱含意義,更無法將特定情況的語境,用合適的語言進行表達與翻譯。總之,在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識時代尚未到來之際,人類的舉一反三、自我探索、由好奇心的內部動機所驅使的創造性和想象力是人工智能的自主學習能力所不能媲美的。
語言不僅是交際的工具,而且是文化的載體,語言的含義體現著特定的文化內涵,語言的使用要遵循一定的文化規則。即使人工智能產生的譯文通暢準確,但是如果母語非漢語者對漢語的社會文化規約和社會習慣缺乏一定的了解,對語義文化和語用文化沒有相當程度的掌握,他仍然會對譯文產生歧義理解。例如:漢語中的“阿Q、中庸、緣分”等“文化詞匯”體現中國特定的文化內涵,很難在其他語言中找到對應的概念和詞語。即使其他語言的詞匯與漢語有基本相同的概念意義,但其象征意義和感情色彩卻可能有文化價值取向上的差異。比如,“個人主義、發福、龍、狗”等詞語在漢語和英語中有不同的內涵和褒貶色彩。再如,英美人在稱贊回應方式上遵循的是一致原則,而中國人遵循的是謙虛準則,這樣可能會出現一些交流的障礙或誤解。
人工智能的快速發展不但不會取消對外漢語教學,還將有利于其發展。教師通過人工智能的輔助可擺脫單調枯燥的工作環節,投身于更具創造性的工作中去。這也同時對教師的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教師應轉變教學思路,自覺強化知識更新和人文精神。
目前,機器翻譯對于簡單句的翻譯已經相當成熟,帶有智能輔助性質的慕課、翻轉課堂也逐步普及,人工智能在這些領域的發展應用將幫助學生獨立完成預習、復習及自習任務。教學中重復機械的部分也可以用機器輔助進行,例如語法、句型的反復訓練、詞匯(尤指術語)的記憶,還有應試的刷題,格式化寫作等,但是對于技術含量較大的高層次教學內容則是目前的智能機器所無法企及的,仍然有賴于教師的參與和指導。這些內容包括:有高級語法的句子理解,具有意境的文學作品鑒賞,書法、寫作、朗誦指導,個性化教學,與語言唇齒相依的文化習得與人文知識素養。換句話說,教學要求中,藝術審美性愈顯著,人文情懷愈豐富,思維非線性愈復雜,臨場應變性愈強大,教師的介入性就愈頻繁深入。教師只有具備這些素質,才能掌控教學局面,不為機器左右,達到自我實現,獲得最大的精神回饋。
科技進步最終是為了服務人類、解放人類。人工智能將取代人的機械勞動能力,但不能取代人的想象創造能力、共情型思維和探尋意義型思維。人工智能必須與人性融合發展,這就要求對外漢語教師應具備高感性與高體會的感知能力,給予學生人文關注和關懷,體察他們所處的文化適應階段,熟悉他們之間的微妙互動,根據他們的民族心理和喜好需求,發掘漢語學習的意義與目的。對于漢字識記、漢語閱讀等學生深感難度高、壓力大的學習內容,遵循異法相宜,辨證施治,循序漸進,有的放矢的原則,設計創造新穎有趣的課堂活動,營造輕松愉悅的教學氛圍,引發他們的好奇動機,帶動他們由排斥到嘗試再到積極參與最后到樂在其中的學習態度轉變。
對外漢語教學根本目標是為了讓學習者掌握運用漢語進行交際的能力,而漢語包含著漢民族獨特的思維方式。教師應通過各種途徑介紹漢民族思維方式的特點,培養學生的漢文化意識。其中,認知學習與體驗學習相結合的教學模式備受語言學界推崇,因為它能幫助學生分析思考漢文化行為和習俗背后的文化原因,理解接受漢文化觀念,有效促進學生的文化沉浸和共鳴,提高跨文化交際的綜合能力。該模式大致分為三個環節:首先,安排相關主題文化的課堂認知學習,以講授—閱讀—討論的形式增加學生的文化知識,讓他們熟悉相關詞語和表達方式;然后,組織課外實踐,提供真實的中國文化場景體驗,讓學生用已學的知識和表達對該主題文化進行觀察、參與和交流,讓他們切實感受中國文化的多樣性和動態性,在用漢語進行實際交往的過程中既鍛煉文化學習能力又鍛煉漢語交際能力;最后,再回到課堂,將課外觀察、體驗到的漢文化產品和漢文化行為等顯性文化加以系統性的思考和概括,提煉出漢文化隱性的價值觀、思維方式、交際風格。可采用匯報、討論等方式訓練學生的描述文化現象、概括文化特點、評價文化觀念、比較文化差異的語言運用能力,使語言學習與文化學習的結合進一步上升到理性的高度。該模式不僅是學習漢語與漢文化的理想途徑之一,而且突出了師生的人性互動。這種互動具有共情性、即時性、個性化特點,填補了智能機器的致命短板,是對外漢語教師的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