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鳳
(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廣東廣州510520)
國家禁毒委員會辦公室發布的《2018年中國毒品形勢報告》顯示,全國現有吸毒人員240.4萬名(不含戒斷三年未發現復吸人數、死亡人數和離境人數),同比下降5.8%。其中,18歲到35歲有125萬名,占52%;18歲以下有1萬名,占0.4%。[1]根據《歐洲毒品報告:趨勢和發展》(2019)顯示,在歐盟28個成員國中,約有9600萬成年人沾染過毒品。其中,約有1750萬名15-34歲的年輕人吸食過大麻,約有260萬名15-34歲的年輕人服用過可卡因。[2]可見,15-35歲這一階段的青少年已成為毒品犯罪的重災區。隨著電信網絡社交媒體的發展,大數據、物聯網和互聯網技術、電子商務平臺等多種交易媒介憑借其高效、便捷、智能、網絡化等優勢為人們生活服務的同時卻成為青少年謀取不法利益的工具,尤其是一些青少年毒品犯罪分子已開始從傳統的面對面線下販毒方式向“互聯網+物流”線上線下相結合的販毒方式轉變。這種青少年網絡制販毒模式給緝毒部門理順制販毒鏈條設置了層層迷霧,給偵查破案工作制造了重重障礙。
在“網絡采購+支付寶交易+物流送達”線上線下買賣結合模式下,人們已經可以足不出戶就能“知天下”“購天下”。青少年毒販也從中尋覓到一絲“商機”,即利用網絡對毒品、制毒原材料和制毒方法進行販賣,用支付寶收付毒資,最后通過線下物流完成毒品的送達。這種模式成功突破了傳統的線下販毒的時空限制,加之網絡監管不力,物流寄遞的實名制管理不嚴、安檢疏忽等為毒販們足不出戶進行販毒提供可能。因此,毒販們在高利潤回報的強烈利誘下,紛紛轉向龐大而虛擬的毒品網絡市場。他們從銷售理念、產品包裝、商業運營模式、銷售范圍等對毒品進行全程設計,形成了一個完整而隱秘的毒品制販鏈條。
青少年毒販利用微信“朋友圈”、微博、QQ群等社交網絡及新媒體傳播“吸毒是一種潮文化”“吸毒是一種時尚”“吸毒能帶來快樂”“好東西朋友一起共享”“吸毒可以輕松減肥”等新理念。這與青少年強烈的獵奇式消費心理一拍即合,加之青少年思想單純和自控能力不足,極易被迅速擊潰心理防線。如毒販通過微信“朋友圈”,鼓吹吸毒不會成癮且能治病、排遣煩惱、抑郁等方式哄騙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甚至還有免費提供毒品,拉攏腐蝕躍躍欲試的青少年。另外,針對不少女性青少年,毒販鼓吹“吸毒可以輕松減肥”,讓追求完美身材的女性青少年心動不已,果斷體驗減肥新方法,而一旦吸食則不可自拔。

青少年毒販設立虛擬的網絡涉毒商店,成功躲避了網絡緝毒警察的監管,還使大宗毒品交易和“螞蟻搬家”式的零星販毒成為可能。毒品犯罪分子往往通過短信、手機、QQ、MSN等現代信息化方式開設各種“群”“俱樂部”“房間”等電信網絡聊天工具,以某個“萌神”頭像為信號,購買者只需向“房主”申請加入QQ群,或者朋友引薦,帶“房主”認證后,即可進行毒品、制毒配方、生產工藝的交易。毒販在網上交易時會采用新隱語、暗語,如“溜冰”“出肉”“嘎嘎”“牙簽”“鉆石”“象牙棒”“馬兒”“籽籽”“本科”“海白菜”“四號”等新術語進行毒品交易,躲過緝毒部門的監管,再通過支付寶和郵局匯款完成毒資支付,利用郵寄業務過程中實名制郵寄管理不嚴、安檢環節疏忽等將毒品藏在郵寄物品中完成毒品送達。毒販往往利用“賣腎群”“賺快錢”QQ、微信群等社交軟件大量招募運毒馬仔,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將毒品進行少量多次運輸,改變了以往通過熟人介紹的傳統方式尋找運毒馬仔。[6]
網絡制販毒模式下,新型毒品更具有隱蔽性和誘惑性,初次吸毒人員年齡呈現低齡化。2016年6月海南省海口禁毒中隊在查處娛樂場所時發現一家娛樂場所包廂里有10多名年齡很小的男女吸毒,其中年齡最大的不滿18歲,年齡最小的僅有13歲。[7]近年來,吸毒人群的職業擴展到社會各階層,吸毒人員不再局限于無業、私營、個體工商戶、失業等人群,年輕的公務員、娛樂圈明星、富二代、大學生、商人等吸毒事件頻發。吸毒場所不再局限于KTV、歌舞廳、酒吧等,還向咖啡廳、茶藝廳、賓館、酒店、廢棄廠房、出租屋、別墅擴散,甚至向網絡的“房間”等虛擬場所轉移。
由于網絡監管不足,通訊攔截不力,給青少年毒販帶來一個毒品交易前所未有的“大市場”。青少年毒販利用網絡和通訊技術,迅速完成犯罪團伙組織架構,并將販毒場所從現實空間拓展到網絡虛擬空間,販毒方式、毒資結算方式及相關活動軌跡都較為隱蔽,這給緝毒部門實現精準打擊帶來難度。面對網絡販毒、郵寄販毒等新難題,緝毒部門由于網絡情報建設不力、網絡警察力量不足、網絡偵查技戰法研究不足等,難以掌握青少年聚集虛于擬空間的相關情報和線索,同時毒品買賣雙方沆瀣一氣也給偵查取證工作帶來難題。緝毒部門與治安、交警、工商、民航以及物流行業等未能建立情報互通共享機制,信息化偵查協作力度不夠,各地區、各部門存在毒品犯罪的情報信息壁壘,影響了針對毒販的基本信息、活動軌跡、資金流向、郵遞信息的偵查辦案效率。狡詐的毒販擅長利用反監聽、反監控等方式進行反偵查,而緝毒部門對臥底偵查、誘惑偵查等特殊偵查手段研究不力、創新不足,培養的臥底、特情等人員易被販毒分子識別而影響破案效果。
青少年自身的好奇心強,而辨識能力、自控能力差,加之來自外界的社會防控力量不足,導致社會防控薄弱。
1.家庭層面。一些青少年與父母的交流溝通存在隔閡,父母因種種原因疏于對青少年身心健康和社交情況進行關注,以至于難以發現問題青年不良心理行為的苗頭,不能做到早發現、早防治。不少青少年沉迷網絡,父母卻難以了解孩子網絡的社交對象。
2.學校層面。青少年這個社會群體,在學校的時間比較多,但學校面對信息化大環境采取的禁毒教育課程、禁毒宣傳形式,難以滿足青少年的喜好,影響了禁毒教育效果。
3.社區層面。無毒社區、康復社區建立機制不健全。社區面對互聯網新媒體的的禁毒宣傳載體建設仍顯滯后,社區禁毒未真正起到成效。
4.政府層面。一方面,推進有關毒品犯罪的立法、禁毒信息化、物流安全管理規范、易制毒化學物品管理規范等法律制度建設力度不足;另一方面,區域性禁毒合作機制、國際間禁毒合作機制尚不完善。
面對信息化背景下各類青少年毒品犯罪團體及其制販毒行為,緝毒部門應不斷豐富和提升信息化偵查技戰法,有效開展毒品犯罪的信息化偵查。
1.著力培養一支具有專業素質的網絡緝毒警察隊伍,利用信息化技術開展網絡陣地控制。全面掌握犯罪分子在網絡和通訊方面的各種情報,是突破網絡毒品犯罪交易、切斷網絡毒源的關鍵。盡管青少年毒販利用電信技術、網絡技術、物流行業打開了虛擬世界販毒的一扇大門,但是也在虛擬世界留下了各類數據信息,這類數據信息是證實販毒行為的重要依據。網絡緝毒警察采用網絡偵查技戰法去發現網絡販毒線索、固定網絡犯罪證據,可有效打擊網絡涉毒販毒。網絡偵查員一方面改進和加強網絡監管和查控力度,利用信息技術加強對涉毒產品及相關聊天群的甄別,對涉毒關鍵詞進行識別,對可疑隱語、暗語進行研判,對網絡販毒、電信販毒交易活動進行攔截和控制,并深入挖掘犯罪線索;另一方面,可利用自己的QQ、MSN等與特定群體人員進行聊天,“化裝偵查”滲透進青少年聚集的虛擬空間,或通過在高危網站或論壇內發帖、回復等方式,搜集現實世界中無法獲取的與毒品犯罪有關的信息資料,為禁毒工作尋找突破口。網絡偵查過程中,應及時固定手機通訊、互聯網、視頻監控、銀行卡信息、現代物流信息和其他社會信息等,依法依規保全販毒證據。[8]
2.加強緝毒網絡情報基礎建設,構建各單位協同的“打防管控一體化”平臺。首先,完善全國禁毒案件信息管理系統、全國易制毒化學品管理信息系統、毒品犯罪信息系統等,加大對毒品違法犯罪人員的信息采集,形成全國毒品犯罪信息“一盤棋”,實現禁毒數據的共享。其次,極力促建禁毒部門與刑偵、治安、交警、出入境以及與公安工作密切相關的各社會場所和單位的信息共享機制,構建“打防管控一體化”平臺,加強數據資源的收集匯總、分析研判,實現精準指揮、打擊和控制,大幅提升禁毒成效。為最大限度遏制境外毒品對全國的危害,2018年,公安部禁毒局和云南省公安廳聯合建設的“國家禁毒大數據云南中心”根據智能核查模型推送的預警信息查獲各類運毒嫌疑人280余名,破獲萬克案件1起,破獲省級目標案件3起,打掉零星販毒團伙70余個,抓獲二級毒品零售批發商15名、零星販毒嫌疑人80余名、吸毒人員910余名。[9]依托數據分析和情報研判,較好地提升了禁毒工作的成效。
3.面對“互聯網+物流”販毒模式,緝毒部門應加強對物流行業毒品犯罪的查處力度,加快與快遞企業合作建立內部信息網絡庫,創推激勵措施,完善激勵機制,鼓勵快遞從業者提供涉毒線索。一方面,禁毒部門有必要與寄遞企業建立信息情報共享機制,設立專門的內部網絡信息庫,及時監督和規范物流寄遞企業,同時根據大數據網絡的數據分析提高精準打擊毒品犯罪的效率。另一方面,偵查工作應注意分析當地物流行業毒品犯罪形式,開展物流快遞的查毒工作,可適當培養快遞小哥情報員,為偵查工作提供物流涉毒的重要情報。2016年至今,廣州白云快遞小哥通過在從業過程中積極識毒辨毒,向警方舉報涉毒線索,共協助警方偵破毒品案件35宗,繳獲毒品1332.2公斤。[10]
4.禁毒工作危險復雜,偵查工作應精心研究臥底偵查、誘惑偵查、控制下交付、破案留根等特殊偵查手段在網絡偵查過程中的技戰法。1988年《聯合國禁止非法販運麻醉藥品和精神藥物公約》與2003年《聯合國反腐敗公約》中都明確肯定了這些特殊偵查手段,這給緝毒部門合理運用特殊偵查手段提供了法律支持。毒品犯罪活動的主體往往是犯罪集團,集團內部人數眾多、組織嚴密、關系復雜,警方要將犯罪嫌疑人全部緝拿歸案比較困難。因此,針對毒販在虛擬環境更加隱秘的販毒方式,緝毒部門可以嘗試構建線上線下、內線外線相結合的綜合偵查體系,有效打擊網絡涉毒犯罪。
王艷芬等學者曾對北京地區冰毒、搖頭丸、氯胺酮三種新型毒品濫用特征進行研究,發現北京地區濫用冰毒、搖頭丸、氯胺酮的人均集中在一定的群體中,即21-30歲年齡段、女性、初中文化程度、漢族、無業、私營或個體勞動者和未婚者。王艷芬等學者提出,新型毒品濫用的預防性教育應關注重點年齡組(21-30歲)、重點教育階段(小學至初中)和重點社會人群(無業、未婚女性、私營或個體勞動者)。[11]因此,全面打好青少年毒品預防教育攻堅戰,需要家庭、學校、社會、政府四位一體構建運行順暢高效的防御體系。
1.家庭是青少年禁毒的第一道防線。由于青少年正處于身心全面發展的階段,對所有事物具有極強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容易經不住販毒者的教唆、朋友的影響而吸食毒品。一旦吸食,則僅靠自身的意志力是難以自拔的。一些青少年毒品吸食者由于生活中遇到了煩悶、苦惱、傷心的事情卻沒有及時得到積極向上的思想引導,則可能會通過毒品獲得快感,用短暫的精神解脫來麻醉自己。家庭是青少年賴以生活的場所,也是情感的依托。家庭一方面應積極營造輕松快樂的生活氛圍,另一方面應注重關心青少年身心健康和網絡社交情況,一旦發現問題青少年的苗頭,則及時尋求心理醫生或者社會矯正機構幫助,讓思維拋錨的孩子迷途知返,及時扼斷其走上毒品犯罪之路。這種關注于未然之青少年毒品犯罪預防工作,也能更好地引導和教育青少年犯罪人不再犯罪。[12]
2.學校是青少年禁毒的戰略陣地。面對互聯網環境下新的教學生態,學校一方面應該注重教學體系改革,將禁毒教育納入學校必修課,將毒品預防教育納入教學計劃,另一方面應利用網絡或新媒體手段創新毒品教育模式,多渠道開展毒品預防教育。在網絡和自媒體時代,應多采用青少年喜聞樂見的新媒體、新途徑、新形式開展禁毒教育,如可以考慮將傳統的禁毒書畫、攝影、演講、辯論等形式轉移到運用網絡、微信、微視頻、多媒體、手機短信、飛信、博客、播客、微博、論壇、BBS、網絡社區、手機報、手機APP、禁毒電腦游戲、戲劇、情景劇展演等。另外,要充分利用先進科技,如采用數字網絡館,利用聲光電、3D、VR等科技開展禁毒宣傳教育,在青少年思維中潛移默化地“種植”遠離毒品的意識和信念,提升青少年的識毒、防毒能力。
3.社區是青少年禁毒的重要場所。第一,注重“無毒社區”創建,完善覆蓋整個社區的“無毒”管理機制和工作責任制,把禁毒責任落實到位。一方面應注重對社區基層管理人員的毒品知識培訓,提高社區工作人員專業禁毒能力;另一方面,應注重對城鄉結合部、學校周邊出租屋、流動人口的摸排工作,鏟除重點地區的毒品隱患。第二,完善社區戒毒康復工程,把戒毒人員的社區矯正工作落實到位,打通戒毒人員回歸社會的最后一個堵點,為青少年吸毒人員健康陽光地回歸社會提供一個適宜環境。警惕禁毒宣傳走形式,禁毒教育走過場。應豐富社交禁毒教育的形式,不再簡單地拉橫幅、貼標語,而應采取青少年喜歡的內容和形式開展禁毒教育。
4.政府是青少年禁毒的重要保障。第一,應極力推進相關法律法規的建設。加強青少年毒品犯罪立法,提高“以販養吸”販毒活動違法成本。明確信息化禁毒偵查的程序、內容,保障毒品犯罪案件信息化偵查順利開展。第二,完善物流安全管理、易制毒化學品管理制度。逐步完善寄遞物流安全規范管理,如提高郵寄行業準入門檻、全面落實寄運物品先驗視后封箱、寄遞物流活動實名登記、郵遞快件X光機安檢等制度,切斷物流販毒渠道。[13]列明重點化學品、制毒原料和易制毒化學品清單,提高對易制毒化學藥品、原材料等的管理要求,遏制易制毒化學品流入非法渠道。第三,完善禁毒工作區域協作機制、國際協作機制,積極開展區域間、國際間的情報交流和個案合作,利用區域間的禁毒偵查合作提高禁毒工作效果,推動國際禁毒偵查合作機制有力地支持和服務國內禁毒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