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續設計視域下中國創意禮品開發策略

吳 杰 姚夢園 周凹凸

一、中國禮品現狀與憂思

“中國制造”在短短40年間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無論是發展速度還是規模都世所罕見。人們在泰然享受著工業化所創造的紅利的同時也品嘗著環境破壞所帶來的惡果。粉塵霧霾、江河污染、氣溫異常、生物滅絕、垃圾繞城等事件幾乎每天都見諸報端。這種重經濟而輕生態的粗放式發展模式使環境污染治理難度日益增大，邊生產邊破壞邊治理的方式，使“中國制造”面臨著不可持續的發展困境。在現有的各個產業和領域中，禮品由于其特殊的產品屬性，對于中國環境的影響尤盛，存在著以下亟待解決的問題。第一，通過奢靡的包裝、繁復的工藝來承載禮品的“價值”，而現行的粗放式生產模式容易對環境造成污染和破壞；第二，追求產能最大化，產品數量超過需求，大量禮品庫存積壓，浪費了寶貴的資源；第三，產品設計與需求脫節，成為了大眾無用的“甜蜜負擔”；第四，重“形式”而輕“使用”，導致禮品使用周期較短甚至未經使用即被隨意丟棄；第五，回收利用效率低，數量龐大的包裝、產品及材質等廢棄物對環境造成了嚴重的二次污染。例如禮品市場中的“漆器酒杯套件”，通過對包裝的鍍金鍍銀增加產品附加值，利用天然生漆(也有部分采用化學漆)作為賣點，歷經數十道工序且需產生大量“三廢”才能完成的高檔禮品，一方面是動輒數千元的不菲售價，另一方面因為使用者害怕“油漆溶解會產生毒素”等原因成為“中看不中用”的“閑置”品。這種以消耗大量資源為代價“重經濟而輕環保”“重形式而輕使用”的設計和生產方式，無疑是中國禮品行業現行發展的一個縮影。這些看似精美的禮品從生產、存放、使用、廢棄等各個環節均對現有環境產生了巨大的負面影響，然而在經濟和環保平衡的天平上，不少企業在高額的利潤面前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根據禮品行業分析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禮品行業市場規模約為11 200億元，復合增長率約為8.06%,預計2020年我國禮品行業市場規模將超12 000億元[1]。在如此旺盛的社會需求中，每天仍有數以萬計的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禮品在不斷地生產、消耗和廢棄，面對資源有限性和需求無限性之間的矛盾，使得環境衰竭與經濟增長間的調和成了一個兩難命題。目前中國禮品生產模式迫切需要轉型，但如何拿捏好經濟和環境的關系就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關于這個問題在傳統的經濟發展模式里一直并存著兩種較為主流的觀點，以Byrne[2]為代表的學者認為經濟增長往往需要以犧牲環境為代價，即“經濟優先”；以Smulders和Cradus[3]為代表的學者認為良好的生態環境是經濟增長的前提，即“環境優先”。這兩種觀點孰是孰非，目前還暫難定論，但從可持續發展角度看，在禮品生產領域中是否存在著“經濟性”與“環保性”共贏的有效方法呢？面對這個疑問，本文以創意禮品為例，試圖探索出一條環境保護、企業利潤、消費者得益相結合的可持續發展新路徑。

二、可持續設計，一種良性的創意禮品開發模式

(一)禮品產業發展需求

“可持續發展問題，是21世紀世界面對的最大的中心問題之一。它直接關系到人類文明的延續，并成為直接參與國家最高決策的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4]。盡管中國早在20世紀90年代末就將“可持續發展戰略”作為國家發展的重大戰略，然而在“經濟為綱，GDP掛帥”的發展進程中，重產能而不重產質，重制造而不重環保的事例每天都在發生。正如鄭曙旸教授所言：“當前環境與發展的矛盾，在中國表現得依然十分突出。面對日趨嚴重的環境問題，中國作為人口、地域、經濟總量都處于世界前列的發展中大國，對于全人類應負有更多的責任”[5]。不僅是出于道義與責任，對于中國這個人均資源并不豐富的國家而言，發展方式的轉型也已經迫在眉睫。然而，中國龐大的產業鏈已經習慣了對于資源密集型制造業的嚴重依賴，從宏觀的經濟發展、就業指數、社會穩定等因素到微觀的企業利潤、設備改造、運營思維等因素，轉型之路，何其艱難。中國產業的變革必須找到一個恰當的突破口，而禮品產業無疑是其中可以進行可持續發展轉型探索的重要領域。第一，禮品產業屬于輕工業領域，對于資源的依賴程度相對較低；第二，禮品具有相對豐厚的利潤率，可以有效抵御轉型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潛在經營風險；第三，禮品有別于常規產品，注重“情感”的表達，可持續設計符合消費者和產業經營者的實際需求；第四，產業規模巨大，能夠包容和有效吸納可持續設計相關產品；第五，產業發展趨勢與國家大力倡導的“文化創意產業”有效重合，從政策、資金和技術等層面可以獲得大力支持。在現行的禮品產業里，創意禮品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由于兼具了禮品行業和文化創意產業的各種屬性，產業內部有著強烈的發展和升級的驅動力，市場規模和需求潛力巨大等原因，無疑成為探索禮品可持續設計的有效平臺。

(二)創意禮品的核心要素

正如凱夫斯在《創意產業經濟學》所言，“產品特性、基調、風格應獨立于購買者對產品質量評估之外”[6]。就創意禮品而言，從創意表達角度看，可以進一步分解為文化性、創新性、傳承性和個性化四種潛在的禮品需求。從情感角度看，包含了“人”與“人”之間獨特的情感表達，而這種通過饋贈方式來實現情感表達的過程是禮品區別于常規產品的最顯著特征。從產品要素角度看，需要在質量、材料、外觀、功能、工藝、品牌、包裝、價格、作用、使用感受、地域因素、售后保障等產品子項中探索企業效益和消費者權益最大化。從“消費認同”角度看，包含了消費者對于產品的看法和心理導向性因素，從心理需求、購買驅動和使用反饋三個方面來達到“產品”與“消費者”間的有效“認同”。從可持續性設計角度觀察，一個好的創意禮品其核心要素包含了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在創意表達、情感需求、產品要素和消費認同四大要素中尋找經濟性的最佳契合點，另一方面需要通過有效的整合設計達到環境和產品效益間的共生與平衡，在“用得最少”和“做得最好”中實現共贏。

(三)創意禮品的設計思考

“可持續設計”(Design for Sustainability，簡稱為 DFS)理念包含了“生態設計”和以“產品、服務為導向的整合設計”兩種思考方式，由于創意禮品有別于常規產品，除了產品設計需要更多的創意創新外，還包含了“人”與“人”之間的特殊情感共鳴，因此通過產品與服務的整合設計來滿足人們實際消費需求更符合這個產業的實際發展需要。從可持續設計角度去理解，情感需求是“因”，消費認同是“果”，而創意表達和產品設計是過程與途徑，對于創意禮品的的設計而言，這四個均是值得關注的重要因素。創意禮品的情感需求核心是通過饋贈實現相互的認同，而這種情感認同并非一定要通過犧牲環境為代價的各類材料與繁復工藝來滿足其物化的“價值”，也可以通過注重產品本身所包含的情感性因素，例如主動參與設計、契合受禮者心理需求、挖掘產品或材料的收藏和紀念意義等，使禮品真正成為聯系彼此的“心靈紐帶”。創意表達過程，可以通過挖掘傳統文化、地域文化和行業文化精髓，利用新穎和趣味性產品語義表達等方式進行“巧”設計，發揮“少即是多”的優勢，賦予創意禮品深厚的情感與新穎的寓意。在產品整合設計中，可以與新型制造技術和現代信息科技結合，避免使用可能會造成環境污染的材料和工藝、減少產品的負面作用、注意產品后期的回收利用效率、選用標配部件、包裝輕質化，合理利用地域特色要素、創造貼合需求的外觀和功能、強化產品的質量和人機性能等，利用“少產化”“個性化”和“定制化”等產品服務整合理念來有效降低對物質產品與環境資源的耗用，同時滿足大眾的禮品消費需求，最終實現環境、經濟和消費間的平衡與共贏。

三、Industrial 4.0，一種有效的創意禮品設計策略

如果說“利潤”是企業的命脈，那么環境就是人類延續的基礎。面對經濟性與環保性的實際抉擇，Industrial 4.0高科技戰略計劃或許可以給中國創意禮品的開發提供一種新的思考方式。Industrial 4.0被譽為第四次工業革命，是德國于2012年首先提出的將信息物理系統CPS(Cyber Physical Systems)的技術創新應用于制造工業的新型產業革命戰略[7]。其基本設想是制造的產品集成有動態數字存儲、感知和通信能力，承載著在其整個供應鏈和生命周期中所需的各種必需的信息；整個生產價值鏈中所集成的生產設施能夠實現自組織，能夠根據當前的狀況靈活地決定生產過程，其目標是建立一個高度靈活的個性化和數字化的產品與服務的生產模式[8]。該模式的最大亮點在于能夠有效整合各種現代先進科技，如RP技術、社交媒體技術、移動互聯網和物聯網技術、云計算技術以及大數據與先進分析技術等，通過“人”“財”“物”的有效供給來匹配性地滿足消費者的實際或潛在需求。

這種新興的集合數字化、智能化、信息化和網絡化于一體的全新制造工業的設想對于創意禮品的可持續設計具有很好的示范和引導作用。第一，基于互聯網和動態數據的保存、修改能力，有助于創意禮品個性化表達，甚至能夠通過主動參與的方式，讓消費者融入整個設計甚至生產流程中，有助于準確定位禮品的實際需求，而這種“獨一無二”的特制手段不但可以直觀表達出消費者對于禮品的情感需求，有效提高產品的附加值，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改變現有的以“貴重”為基準的禮品價值觀和消費觀。第二，為創意禮品打造出全新的創作平臺，利用社交媒體和大數據分析技術，能夠為設計師群體創造一個集思廣益的“數字”空間，通過相互學習、取長補短及優化性設計等方式，在極大地節約人力成本的同時可以更好地貼合市場需求，不僅如此，這種創新方式還能夠通過社會協同分工延伸到創意禮品的設計、生產、使用及回收等各個環節中，這無疑是減少資源浪費的有效途徑；第三，禮品產業具有較強的周期性，特別是針對節假日的禮品更是如此，利用強大的數字存儲、感知及協同的制造能力，可以通過定時制造、異地制造、小批量多批次制造等方式，以“需求定生產”，一方面減輕了常規產品中的運輸和倉儲成本，另一方面也因精準定位而有效降低了產品的資源耗費，是“少即是多”可持續設計理念的具體實踐。第四，將虛擬信息技術與實際制造技術結合，例如物聯網技術、實時生產技術等，賦予消費者“所見即為所得”的全新用戶體驗，在有助于創意禮品產業發展的同時還可以縮小由于無序生產所帶來的資源浪費。如果說創意禮品是 “情感”與“創新”的結合體，那么Industrial 4.0無疑是協調情感、創新、設計與消費需求的有效手段，利用設計的“虛”與制造的“實”之間的調整與轉換，結合以產品、服務為導向的新型整合設計方法，賦予禮品更多的“情感性”“文化性”“趣味性”“歷史性”“地域性”特質，使創意禮品不再是冷冰冰的產品，而是貼合大眾生活方式的一種新型消費觀念，是實現企業利益、資源耗費和消費滿足間的一種良好的可持續性發展途徑。

在Industrial 4.0廣泛的實踐和應用領域中，將虛擬的設計數據與實際的快速成型生產技術相結合，無疑是匹配創意禮品開發的重要手段。快速成型技術(Rapid Prototyping)，簡稱RP技術，是由軟件電子模型直接驅動的快速制造任意復雜形狀三維實體和技術的總稱，是目前工業設計和產品制造領域的一項前沿科技技術。快速成型技術的研究始于20世紀70年代，但是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才逐漸出現了成熟的制造設備[9]。20世紀90年代及以后，該技術得到不斷發展和完善，成為改變產品常規生產方式的一種重要途徑，這種新興的技術不但穩定性得到了驗證，而且項目應用已經非常廣泛，小到產品的模型開發大到隱形飛機部件制造等，成為產業變革和發展環節的一匹“黑馬”。這種“離散/堆積成型”的創新生產方式和“一對一”匹配性加工制造理念對于創意禮品的開發具有三個顯著優勢：從生產角度看，這種方式有利于縮短創意禮品的設計和生產周期，減少庫存和生產原料的積壓和浪費，能夠有效降低制造成本，可以實現企業逐利的目的；從消費角度看，這種采用動態化設計和及時性生產相結合的制造方式，利用設計軟件對產品電子數據進行實時修改，真正使產品設計做到了“所見即為所得”，可以有效地匹配顧客的個性化和創新性消費需求；從環保角度看，該技術一方面使材料的利用從傳統的“去除法”改變成“增長法”，避免了常規產品生產中的模具應用及拆割環節所帶來的資源浪費，具有時間短、成本低、用材少、能夠加工出現有工藝無法加工的形狀和樣式等優點，另一方面這種 “少產化”與“ 定制化”結合的新型生產模式，無疑有助于減少盲目性生產對環境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是協調經濟發展、消費需求和環境保護可持續設計理念的重要實踐途徑。

四、結語

由于禮品具有饋贈這一特殊屬性，一直存在著“重經濟而輕環保”和“重形式而輕使用”的問題。作為禮品的重要分支，個性化的創意禮品越來越受到大眾的歡迎。以產品和服務為導向的整合設計，能夠有效把握大眾各種實際和潛在的禮品消費需求，有助于擺脫現行的禮品設計重“形式”而輕“功能”的問題。以RP技術為先導的個性化定制，將設計方式的“虛”和生產效能的“實”有效結合，通過以銷定產的模式，實現與消費者“少即是多”的精準對接。通過可持續設計與Industrial 4.0策略的結合，展現了這兩種先進理念對于創意禮品開發的獨特優勢，對于協調環境、經濟和消費間的關系，無疑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這種基于交叉學科的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探索，是改變中國禮品制造產業粗放式生產方式的一種可行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