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人物綽號的文化含義及翻譯方法

王 怡

《水滸傳》是我國四大名著之一，它描寫了我國北宋末年的農民起義運動，謳歌水泊梁山的豪俠精神，具有豐富的文學和文化價值。施耐庵在《水滸傳》中細致入微地描寫了市井生活，采用豐富的諺語、俗語與俚語，展示了主要人物如林沖等人的勇敢、善良、真誠、見義勇為、疾惡如仇等精神，是一部能折射當時社會歷史文化的小說。本文擬從跨文化角度分析《水滸傳》中的人物綽號，并探討其文化內涵及翻譯方法。

一、涉及人物外貌的綽號

在《水滸傳》中，翻譯人物綽號時采用直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中國文化。比如，朱仝綽號美髯公。髯的意思是胡子，在古代，人們以長髯為美。男子常蓄髯，認為這樣不僅能美化相貌，還能使自己看起來有一定的威嚴。西漢司馬遷在《高祖本紀》中記載劉邦相貌時寫“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1]，意思是劉邦這個人長著一把美須。時人認為擁有這種相貌的是美男子。在《三國演義》中也可以找到類似的審美文化。三國故事“美髯公千里走單騎”講的就是美髯公關羽千里護送兩位嫂子的個人英雄事跡。據說關羽胡須有兩三尺長，漢獻帝召見他的時候稱關羽為美髯公。在翻譯《水滸傳》時，沙博理將美髯公這個綽號直譯為“Beautiful Beard”[2]177，體現了朱仝的神韻，還可以讓讀者體會到中國古代的審美觀。皇甫端的綽號紫髯伯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翻譯。

《水滸傳》中，楊家將后人楊志的綽號是青面獸。《水滸傳》在描寫楊志的面貌時寫道“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記”。沙博理把青面獸楊志的綽號直譯為“The Blue-faced Beast”[2]132，“Blue-faced”能忠實地表達出他臉上有青色胎記這一外貌特征。中國文化中有“青面獠牙”這個詞，用來形容舊時神怪故事中兇神惡鬼的面貌，因此從青面可以看出楊志的外貌在時人看來是丑陋的。西方文學《美女與野獸》中，野獸也是相貌丑陋的代表，因此譯為“Beast”(野獸)也可讓英語讀者感受到“Blue-faced”的猙獰。可見在翻譯人物綽號時采用直譯可以使讀者體會到中國文化的一個方面。

二、涉及動物的綽號

在《水滸傳》中，有30多位梁山好漢的綽號與動物有關，比如矮腳虎王英、玉麒麟盧俊義、入云龍公孫勝、豹子頭林沖、九紋龍史進、錦毛虎燕順、插翅虎雷橫、雙尾蝎解寶、火焰狻猊鄧飛、撲天雕李應、鼓上蚤時遷、母大蟲顧大嫂、白日鼠白勝、獨角龍鄒潤、金錢豹湯隆等。在翻譯中，由于有些動物的文化含義在中西方文化中相同或者相似，而有些動物的文化含義在中西方文化中有較大的差別，甚至中國文化中的某些動物在西方文化中是沒有的。因此，在翻譯涉及動物的綽號時一定要根據動物的文化含義進行適當的翻譯。

比如“虎”的文化含義在中西方文化中具有相似性。在《水滸傳》中，有不少人物以“虎”為綽號。如笑面虎朱富、插翅虎雷橫、錦毛虎燕順、青眼虎李云、矮腳虎王英、跳澗虎陳達、花項虎龔旺、中箭虎丁得孫、病大蟲薛永、母大蟲顧大嫂等。在中西方文化中，老虎都具備英勇的文化含義，因此在翻譯含有“虎”的綽號的時候，可以采用直譯的方式。例如，沙博理把“矮腳虎”翻譯為“The Stumpy Tiger”[2]496，賽珍珠把“矮腳虎”翻譯為“The Dwarf Tiger”[3]468，這兩個版本中，讀者都能通過譯語感受到王英身材矮小，而“tiger”能傳達出中西方文化中共有的老虎的勇猛形象，如美國著名的高爾夫球手伍茲的綽號就是“tiger”。類似的還有“插翅虎”，沙博理和賽珍珠都將其翻譯為“The Winged Tiger”，由“winged”(有翅膀的)一詞，雷橫跳過二三丈寬的山澗的能力躍然紙上，而“虎”翻譯成“tiger”后基本等同于“虎”在中國文化中的形象。錦毛虎燕順的綽號被翻譯為“The Elegant Tiger”[2]319，也形象地將他勇武的形象在英文中表現出來了。在《水滸傳》里有一員女將以“虎”為綽號，即母大蟲顧大嫂。這個綽號的特殊之處在于沒有直接以“虎”為綽號。在中國古代，“蟲”曾是所有動物的泛稱。人們一提到“大蟲”，就知道是說老虎。還有一種說法是在唐朝時，由于唐高祖李淵的爺爺叫李虎，為了表示對他名字的避諱，就把老虎改叫“大蟲”。西方文化中沒有“蟲”可以泛指動物這種概念，因而可以直接把“母大蟲”當作“母老虎”翻譯，更能讓英語讀者一看就在腦海里浮現一個性情彪悍的女子形象。類似的與動物相關的綽號如兩頭蛇、錦豹子、通臂猿等都可以采用直譯的策略，其表達的文化意象能基本完整地被目的語讀者所理解。

《水滸傳》中人物綽號涉及的動物有一些是中國文化特有的。比如麒麟、蜃和狻猊。在沙博理翻譯的版本中，把麒麟翻譯成了“unicorn”[2]623(獨角獸)。雖然麒麟和獨角獸在中西方文化中都是地位崇高的異獸，但是把麒麟翻譯成獨角獸明顯不能達到傳播中國文化的目的。這種情況下可以嘗試采用音譯加注釋的方法進行翻譯，如嘗試譯為“The Jade Qi Lin”，然后加注釋說明“Qi Lin”是中國神話中的吉祥異獸，相當于英國神話故事中“unicorn”的地位。這樣讀者既能理解麒麟的文化含義，又能通過發音記住這種中國文化中特有的動物。同樣，翻江蜃和金眼狻猊也可以使用同樣的翻譯策略，向英語讀者介紹這兩種中國文化中特有的動物及其文化含義。在翻譯狻猊時，因為狻猊在英國文化中缺少對應的文化意象，沙博理和賽珍珠都把它譯為了“lion”，這不能反映出該綽號的中國文化意境，因而采取音譯加上注釋的方法能更好地讓英文讀者了解中國文化內涵。

在《水滸傳》中，人物綽號涉及的有些動物的文化含義在中西方文化中有一定的區別，對于這種情況在翻譯時應該謹慎對待。比如，《水滸傳》里有不少綽號涉及龍，如入云龍公孫勝、九紋龍史進、混江龍李俊等。沙博理和賽珍珠翻譯的《水滸傳》中都將“龍”翻譯為“dragon”，如入云龍翻譯為“Dragon in the Clouds”[2]953。但是，從文化的角度來說，中國文化里龍的形象以及文化寓意與西方文化中“dragon”的形象及文化寓意是有區別的。在中國神話中，龍是神圣的動物，而在英國文化中龍是邪惡的形象。為了強調中西方文化中“龍”的不同文化寓意，《水滸傳》中獨角龍、入云龍等綽號可以考慮譯為“Chinese Dragon with a Unicorn”,“Chinese Dragon in the Clouds”。這樣既能體現人物的高強本領，又能避免讀者按照西方文化中“龍”的含義來理解，從而導致理解偏差。

三、涉及武功和本領類的綽號

中華武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水滸傳》中有不少人的綽號來自他們擅長的武功或者獨特的本領，如神行太保戴宗、神醫安道全、雙鞭呼延灼等。這些綽號主要突出人物的武藝和獨特的本領，直譯可以比較貼切地呈現人物的本領，比較準確地反映這些豪俠超群的能力。比如，神醫可以譯為“The Skilled Doctor”[2]665(沙博理譯)，雙槍將可以譯為“The Warrior of Two Spears”[3]673(賽珍珠譯)等，都能讓讀者直觀感受到這些人物的高強武功和本領。

四、涉及神話和歷史典故的綽號

《水滸傳》有一些綽號涉及古代歷史典故和神話故事，如小李廣花榮、病尉遲孫立、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小尉遲孫新、八臂哪吒項充、病關索楊雄等。這些綽號包含著濃重的中國民族色彩，往往是無法直譯的。有的翻譯家采取意譯的方式進行翻譯。比如，賽珍珠把病尉遲翻譯為“The Sick Warrior”[3]541，雖然這樣的翻譯比較簡潔，讀者讀起來可能也比較順暢，但是這樣不能很好地體現中國深厚的歷史文化，不能對中國文化起到較好的傳播和宣傳作用。從外宣翻譯的角度，可以嘗試采取音譯加注釋的方法，這樣能更好地讓英文讀者了解中國文化風貌。比如，小李廣可以翻譯為“Little Li Guang”，然后再加注釋，在注釋里面簡要解釋李廣是漢朝名將，武藝高強等。在涉及鬼神類和宗教類的綽號時，也可以采用直譯或者音譯，然后加注釋的方法介紹中國的鬼神文化。比如八臂哪吒可以譯為“eight-armed Nezha”，然后加注釋對哪吒的故事進行簡要介紹。這樣，英語讀者通過閱讀注釋可以很好地理解這些綽號，感受其蘊含的中國文化內涵。

五、結語

《水滸傳》中的人物綽號蘊含著獨特的中國文化特色，理解其文化內涵，采用恰當的翻譯策略進行翻譯，能更好地使英語讀者從文化角度了解中國深厚的傳統文化，更好地向世界介紹中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