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喂養
——讓媽媽寶寶都快樂

文/鄭西希（北京協和醫院內科醫師、醫學博士） 編輯/易可

● 母乳的量逐漸增多

母乳的量：母乳的量是有變化的。從初乳到穩定的乳汁，母乳的量會隨著寶寶的需求而改變。產后最初2日：初乳，每日只有30—40ml，黏稠黃色的乳汁，富含蛋白質，脂肪比碳水化合物比成熟乳汁少，幫助新生兒排出胎便；同時含有豐富的免疫復合物，幫助寶寶抵抗感染。

產后2周：乳汁量會明顯增加，最初的兩小時就是所謂的“開奶”，這期間要頻繁吸吮乳汁就會逐漸增加到完全泌乳時的水平。這個過程中的奶會從初乳的成分過度到成熟乳汁的成分。成熟乳汁奶量穩定，在前6個月平均每日乳汁量在700ml左右，但不同個體之間差異可以很大，可以在400—1 200ml之間。身邊有奶多得夠喂兩個寶寶的媽媽。

母乳神奇的地方在于會根據需求量改變，寶寶吃得次數越多，媽媽的身體就會收到信號，產生更多的乳汁。所以大部分媽媽在乳汁量穩定后基本可以根據自己寶寶的食量達到供需平衡。但是這種平衡的建立需要幾天的時間。在一個健康嬰兒的隊列中，6個月、9個月和12個月齡時媽媽的泌乳量平均值為每日769ml、637ml和445ml。隨著寶寶長大以及在6個月后添加輔食，母乳的量會相應減少。人產奶的能量效率非常高，可達80%，產生100ml熱量約75kcal的母乳只需要消耗媽媽85kcal，所以哺乳期的媽媽每天大概需要多攝入330kcal，另外從自己的儲存脂肪中獲得150kcal左右的能量來產生約600—700ml的母乳。

● 母乳的營養成分

母乳的大部分是水，87%水，1%蛋白質，4%脂肪和7%碳水化合物，母乳中還有很多礦物質（鈣、磷、鎂、鉀）和維生素。母乳中近九成都是水，所以在前6個月純母乳喂養的寶寶是不需要額外喝水的。

喂奶的媽媽可能被吐槽過“奶稀”，會被質疑這么稀的奶有沒有營養，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擔心！新生兒的胃腸道很脆弱，沒有辦法消化熱量密度太高的食物，“稀”的母乳反而是最好的。另外，母乳分為“前奶”和“后奶”，“前奶”含水量更高，同時含蛋白質量也更高，看起來更稀；“后奶”含脂肪和脂溶性維生素量更高；母乳的次數更頻繁，寶寶能吃到的“后奶”就更多。配方奶主要是來自于牛奶，母乳和牛奶的營養成分是有區別的。

1.蛋白質

母乳中蛋白質含量1%，而牛奶為3.5%，母乳比牛奶稀。而奶粉其實主要是稀釋的牛奶再添加一些成分而成的。母乳比牛奶更好吸收，母乳含60%為α-乳白蛋白，40%為酪蛋白，而牛奶中含20%乳清蛋白和80%酪蛋白。在寶寶的胃部，酪蛋白會形成更難消化的乳塊，而α-乳白蛋白更易吸收，基本上可以認為母乳中蛋白質的吸收率是100%。

2.脂肪

脂肪占母乳和牛奶50%的熱量，亞油酸在母乳中占4%，而在牛奶中僅有1%。母乳中的膽固醇也比牛奶中多一點。

3.碳水化合物

母乳中含有一種神奇的碳水化合物成分——寡糖，這種成分會調節嬰兒腸道菌群，這種寡糖是母乳獨有的，牛奶中沒有。對于人類乳汁中的寡糖下面還會有詳細的敘述。

● 母乳對寶寶身體的影響

母乳對寶寶的好處很多，這些好處可以分為短期的好處和長期的好處。母乳喂養可以減少嬰幼兒期的感染。《柳葉刀》雜志關于母乳的專題綜述匯聚了大量關于母乳的研究文獻，發現母乳喂養可以減少一半的新生兒腹瀉和三分之一的呼吸道感染。媽媽和寶寶生活在共同的環境中，會接觸相似的病毒和細菌，而媽媽的免疫系統已經成熟，可以快速對各種病原體做出反應，產生抗體和專門對付這種病原的免疫細胞，這些都可以通過母乳傳遞給寶寶。

最好的營養是減少代謝疾病。母乳喂養可以減少寶寶長大后患肥胖癥的風險，具體機制還不清楚，而且從小時候喝母乳到幾十年后的體重變化，中間影響因素非常多，很難明確說明長大后“不胖”是和小時候喝母乳相關。但是從大型的流行病學數據來看，吃母乳時間長，長大后患肥胖癥和糖尿病的風險確實較低。

另外，母乳喂養的寶寶更聰明，大型研究的數據顯示，母乳喂養時間長可能會讓寶寶的IQ增長2左右。當然這只是非常小的差別。

其次是維護腸道菌群。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因在有機化學和營養學領域研究而獲諾貝爾獎的Richard Kuhn就發現母乳和只含有乳糖的牛奶不同，母乳中含有一些不能被完全消化的碳水化合物，它們是由多個單糖分子組合而成的叫做“寡糖”。這些“寡糖”在小腸不能被消化，它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由于缺少分析復雜碳水化合物的手段和缺少對腸道菌群的理解和分析能力，那時的科學家們并沒有對這些“人乳汁寡糖”（human milk oligosaccharides，HMO）進行深入的分析。

2006年美國科學家發現這些HMO只能被一種特定的雙歧桿菌利用（嬰兒雙歧桿菌），其他的細菌沒辦法分解HMO。也就是說吃母乳的寶寶腸道中會以這種菌為主。這種雙歧桿菌可以減少致病菌在腸道的生長，并且它分解寡糖后會產生一些短鏈脂肪酸，促進其他有益菌的生長。所以，HMO對于新生兒來說是一種重要的益生元。HMO使得母乳喂養的寶寶更不容易得壞死性結腸炎，而壞死性結腸炎正是早產兒重要的致死原因之一。我們在酸奶中會見到的乳雙歧桿菌和嬰兒雙歧桿菌屬于兩個不同的菌種，在預防早產兒壞死性結腸炎上，后者比前者有效?，F在有很多奶粉廠商在積極研究，試圖在奶粉中添加類似HMO的成分，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完全能夠替代HMO的奶粉成分。

● 母乳喂養不是媽媽一個人的事

母乳喂養這么多好處，是不是都應該母乳喂養呢？目前，中國的數據，2008年產后早期能開始母乳的比例是41%，前5個月純母乳的比例是27%，到6個月還繼續母乳的比例是76%，到12個月繼續母乳的比例是46%。

在很多個坐在書房里吸奶的凌晨，看著整個城市在沉睡的時候，或者在漲奶卻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去吸奶的時候，筆者都會感到無助，但是想起“WHO推薦純母乳喂養到6個月，最好持續到1年甚至2年”，又會覺得想要斷奶或者添加配方奶的想法讓人充滿負罪感。母乳對寶寶的好處多，但能不能將喂母乳的責任都擱在媽媽的身上呢？寶寶奶不夠喝的時候，恐怕沒有比媽媽更焦心的了。“母乳喂養好”和被貼上“媽媽”的標簽并不應該變成一種道德綁架。對于一個家庭，母乳喂養不是媽媽一個人的事情；對于一個社會，母乳喂養也不應該只是一部分女性的事情。在《柳葉刀》雜志關于母乳喂養的專題中也提到，母乳喂養能否成功不只是個別女性的問題，促進母乳喂養應該是整個社會的共同責任。

在中國，2003年到2008年間，嬰兒1歲時的母乳喂養率下降了5%，而在其他一些和中國類似的發展中國家，比如巴西，母乳喂養率是在提高的。

在2010年中國有著高-中收入國家中最高的婦女勞動參與率，高達67%。同時，在中國，嬰兒奶粉是一門上億的生意，在2014年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奶粉市場，奶粉銷售達到了17億美元，在2019年預計奶粉銷售會超過30億美元。缺乏對哺乳女性的支持、奶粉的強力營銷以及缺少對母乳喂養實質性的鼓勵和政府的支持可能是中國母乳喂養率下降的原因。

而從親身經歷來看，在沒有當媽媽之前很難想象“喂奶”中的一關又一關，開奶的疼、乳頭敏感和皸裂的疼、漲奶的疼、乳腺炎的疼、吸奶乳頭水腫的疼、深夜喂奶吸奶的困倦、背奶的不便和疲憊；對于一名要工作的媽媽，母乳的困難就更加多：擔心奶少不夠吃、擔心奶多會堵奶、擔心自己的飲食會影響母乳、睡眠不足也會影響奶水分泌。在每日上下班的地鐵上，還有很多和筆者一樣背著“奶包”的身影，擦肩而過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了。母乳喂養說到底是一種個人選擇，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母乳讓媽媽承擔了過多身體和精神上的壓力，母乳喂養的過程必定困難重重。社會和家庭不能只用“應該”來要求媽媽們，而是要幫媽媽們營造一個促進她們做出有利于寶寶健康選擇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