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運波
井養而不窮,意思是說水井對人們的滋養無窮無盡。
小時候我家門前有一口大水井,我們這個小村,人、畜用水都靠它。
冬夏兩季,你最能感受到井水的宜人溫度。在沒有太陽能、沒有熱水器的年代,在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季節,家里的水缸里都結了厚厚的冰,但用溫井水洗臉很舒服。井房外北風呼嘯,雪花飄舞,井口反而氤氳著熱氣,剛絞上來的溫井水成了鄉鄰的最愛,解決了冷天大嬸大娘們刷鍋洗衣時受冷的苦處,和孩子們洗臉的難處。
火麥連天、三伏暑期,涼井水則成了我們生活的標配。小時候的夏季,吃塊冰糕絕對是享受,冰糕小哥的自行車鈴聲分外悅耳。他的自行車后座上固定著一個木頭箱子,里邊是讓小伙伴們垂涎欲滴、用小棉褥子裹著的冰糕箱。大人們解渴,要靠這涼井水。他們大多沒有喝開水的習慣,從地里回來,有時候不用水瓢,直接對著水桶牛飲,一口氣喝下去一大截兒,真是過癮。
沒人絞水的時候,總聽奶奶絮叨。爺爺是個倔強而耿直的人。那時候還是大集體時代,他是生產隊隊長。爺爺這個隊長只抓生產,像那些去大隊部開會、發東西的事,一概交與副隊長去干,說是讓年輕人多經歷、多鍛煉。奶奶總是笑他傻,一輩子就是干活兒的命。他笑而不語,一如既往。他帶人干活,身先士卒,也能把別人累趴下。年輕人見了他都遠遠躲開了。
大伯高小畢業后,先是到生產隊干會計,后來在大隊當團支部書記。那時候流行當兵,大伯到公社已經通過體檢,可還是被爺爺硬生生給擋下了。“你弟弟妹妹還小,你走了家里怎么辦?況且你在村里還是個干部。只要有本事,在哪里都能干出名堂!”大伯還真就干出了名堂,后來當上了村支書,又去了鄉政府工作。
爺爺最疼大哥。那年代花生可不像現在種得多,只有集體才種那么一點兒。生產隊里每年分一些花生,我家的都被珍貴地裝在瓦罐里,爺爺對大哥最舍得,我就沒有這樣的福分,只能從奶奶斷斷續續的回憶中,感知爺爺的溫暖。因為我出生時,爺爺已經去世4年了。
如今,奶奶去世也已經整整20年,門口的井早已廢棄,但我常常想起那口井,想起奶奶,還有她說起的爺爺的事情。這些過往,時時溫暖著我,給我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