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勝防

趙迎秋

時間：現代

地點：塔南臨時早市

人物：賣魚人，外號“大忽悠”，男，四十來歲，高個兒。騙子，穿一身黑衣服，男，三十來歲，又瘦又矮。服務員，塔北驢肉館，女，二十來歲。

（幕起）

【舞臺上一輛自行車馱兩個魚筐，遠處屏幕上有一家驢肉館。

大忽悠（推車上） 哎喲，這些賣菜的來得真早。你看，小黃瓜頂花帶刺的，新摘的豆角嬌綠的。今天早市人可不少，現在城里人都愛買農家菜，吃啥都講究原生態，（邊擺攤邊吆喝）青山口，黃魚圈，波羅湖一大片。純天然大鯽魚特殊賤，走一走，看一看，停一停，站一站，誠心想買，咱就賊啦地賤。哎，大姐，你要買頭一秤咱價錢好辦。每天賣十元一斤的，咱今天就三斤二十塊。本錢來，本錢賣，不圖掙錢，就圖快。

（沖人群笑） 說是說，笑是笑，不說不笑不熱鬧。啥？你們都買，都買也這價了，再賤就跳樓了。哎，來，來，你們誰也別扒拉，誰也別揀，你們看，魚鱗溜光，沒有創傷，白色堿水魚，魚刺軟似麻秧?；丶覠?，回家煎，回家還能曬魚干兒。

（稱魚樣） 多稱點，多稱點，這野生魚現在不好找，魚子大，肚皮薄，趁著新鮮就下勺。少放水，油適量，這野生魚燉好了，賊啦香。哎，哎，拿好，拿好。

（接錢遞鮮魚） 哎呀，這會兒工夫忙冒汗了。多虧我眼疾手快，全憑我市場多年實踐。這七八十斤魚，一陣就賣透亮，（沖臺下捂嘴笑）誰說我本錢來、本錢賣。這價賣到底就掙半對半兒。（高興地吆喝）還有一秤野生魚，活蹦亂跳大鯽魚，魚子大，肚皮薄，來晚了，可撈不著……

【騙子上

騙 子（旁白） 這個賣魚的，我觀察半天，二十、五十的錢，小兜揣鼓尖兒，我也開一次張，把假幣弄出一騙，不行，這市場人多嘴雜，別整露餡兒了……

騙 子（上前低頭瞅魚） 哎，大哥這魚咋賣的？剩最后一秤，全要了，能賤不？

大忽悠（沖臺下小聲地） 最后一秤最難賣，講包了，都想賤，憑我多年經驗，高要點，猛殺價，這秤魚準拿下！（偷笑）啊，今天賣十元一斤的，你也都看到了，大伙兒都搶著買，你要都包了，就給你批發價。兄弟見面都是緣，有錢就給，沒錢拉倒，沒多少錢，也就是仨瓜倆棗的。

騙 子 哎呀，大哥敞亮，一看就是面上人，這么說，我不買也得買了，你稱一下看看。

大忽悠 哎喲，你說咱哥兒倆真有緣，正好三斤一，這一兩不算錢，給二十元得了，咋樣？

騙 子 行，大哥，我給你拿錢（假裝掏兜故作驚訝），哎呀！大哥，我今天就奔你這野生魚來的，起了個大早，一路小跑兒，衣服還穿差了，沒帶錢，這咋辦？

大忽悠 沒事兒，你明天來市場給錢就行！

騙 子（旁白） 不行，我得把他領走，找個沒人的地方好把真錢弄到手！啊，大哥，你賣完魚也沒事了，你看我家也不遠，就在塔北小區，你就跟我到樓下，我取錢給你行不？

大忽悠 也行，反正我也順道。

騙 子（旁白） 這回把他領上道，假幣換真票（偷笑）大哥，走吧。

大忽悠 哎，好，走吧。（沉思）這小子賊眉鼠眼，有點面熟呢。哎呀，對了，去年在車站百批那，就是他！穿著黑衣服，說他家開飯店，把我魚包了，就是想把假錢花，多虧我沒有上當，今天又把他遇上。我得多加防范，再跟我使這路子，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

騙 子（瞅四下無人） 哎呀，大哥，你說我這記性，錢在兜里呢。還讓你跟我走這么遠，不好意思啦，給你錢。（拿出一百元假幣）

大忽悠（接錢到手，找零錢） 好，好，我找你錢。

騙 子（滿臉竊喜） 大哥，你也很辛苦，天天起早，也不容易。

大忽悠 可不是咋的，干啥都不易，都是為了這張人民幣（擺弄著假幣），人民幣，不對啊，你看這張錢有問題啊，你抓緊給我換一張。

騙 子（一驚） 不能吧，我昨天在銀行取出來的，那還能有假？你細看看。

大忽悠 假不假，誰都不傻，你看這錢，這里色淺，這面色深，關鍵一百這里不反光，不變色，我常年收假錢，還活不活了！

騙 子（假裝委屈） 那，那，我也不認識這是假幣，真不好意思了，大哥，這魚我也買不成了（順手遞回魚），這張錢你給我吧，我找銀行去。

大忽悠 咋？說不買就不買，你把我領出這么遠，誤了我買賣，耽誤我掙錢，我要現在在市場，這秤魚早賣完了！

騙 子 那你這么說還訛上誰了？我也不認識假幣??！

大忽悠（氣憤地） 你也別跟我在這整這損色，一會兒晨練的人多，我一嗓子，大伙圍上能把你踹扁。你那張破紙片子，抓住你少說也得上萬，別以為我沒看見，不給我真錢我就報案！

騙 子（大驚失色） 大、大哥，別吵吵，不就是二十元的魚嘛，咱哥兒倆也犯不上啊。（從兜里掏錢）給你！這張要是假的，我就當你面撕稀爛?。ㄐ÷曕洁欤┯龅竭@茬兒還真不好騙。

大忽悠（臺旁小聲地） 咋樣，這小子跟我整彎彎繞，這張還真是真鈔票。不行，我得把去年的事說道說道。

騙 子（焦急地） 大哥，這回得找我錢了吧？

大忽悠 找你錢？找你啥錢？這回咱倆說道說道，來，來，這塊兒人多，咱把嗑兒嘮！

騙 子（不安地四下瞅） 大哥，大哥，這一早有啥可嘮的，我回家好燉魚下鍋，（伸手要錢）把錢找給我吧！

大忽悠（舉著鈔票） 你聽我把話說完，看你還要不要這錢！去年你在百批那里，也穿著這身衣服，說你家開飯店，把我魚全包了，你騙我的那一百元咋辦？是不是今天好好算算？

騙 子（吃驚地） 啥？不能吧，你認錯人了。

大忽悠 不承認是吧？當時你忽悠我，我還給你用手機照相了呢，給你看看？

騙 子 什么？（吃驚地張大嘴）哎呀媽呀，我也是騙人太多，經他這么一說還真是我，這可咋辦？他要是把照片在網上一發，公安局肯定把我抓。

大忽悠 明白了吧？你別在這和我磨嘰，我得回家吃飯。以后見到我離遠點，咱井水不把河水犯（推車走）。

騙 子（旁白） 哎呀！我打了一輩子鷹，還讓鷹鹐瞎了眼。今天碰上了這個茬兒，一不敢吵吵，二不敢喊。眼看著他把我便宜揀，不行。他說手機上有我照片，還要曝光，我就得把局子進，監獄蹲幾年。為了保全，我得和他慢慢周旋！大哥，大哥……

大忽悠（回頭） 你還有完沒完？是不逼著我報案。

騙 子 大哥，大哥，不是那個意思，就憑你今天沒報案，你已給我留足了面兒。兄弟我是心存感激，咱是山不轉水轉，都在一個城里，早晚能見面。

大忽悠 咋地，威脅我？即使我不報案，對你這樣人也好辦。只要我電話一揮，車成排，人成堆。用不了中午，你這小體格我就把你弄到殯儀館變成灰。

騙 子 信，信，大哥面兒上人，講究！我也不要這錢了，就算給大哥買條煙。懇求大哥把我照片刪（遞煙），大哥抽煙……

大忽悠 不抽。

騙 子（小聲地） 只要大哥把照片刪，今天你吃喝玩樂，兄弟我全買單！我表弟叫王老皮，就在北面開歌廳，新來的服務員賊年輕。

大忽悠 誰？就是“水上人間”的王老皮？哎喲，他媳婦管我媳婦屯論叫三姨，離婚了。這小子吃喝嫖賭啥都干，開個歌廳把家整散。

騙 子（激動地） 哎呀，大哥，咱親戚啊，親戚。（上前握手）這么地，我看你也沒吃飯。這里就有飯店，兄弟我當面給你賠禮道歉，也算大哥給我一個面兒，咋樣？

大忽悠（遲疑地） 這……

騙 子 走吧，走吧，（推著大忽悠走進飯店）服務員……

服務員 兩位早上好！

騙 子 你把菜單拿來我瞅一眼，（點菜譜樣）紅燒驢排來一盤，大哥宰相肚里能撐船，驢腸驢肚兒各一盤，我和大哥慢慢談，驢肉蒸餃來二斤，我和大哥交交心。

大忽悠 別，一斤就夠。

騙 子 沒事兒，大哥吃不了打包，咋地也得讓兄弟表表誠意啊，大哥你喝啥酒？

大忽悠 散白就行，成天起早就是有些困。

騙 子 哎喲，大哥，我們喝酒通常都是啤、白、紅酒一起摻，勾兌好了用盆端，喝著高興大碗干，不是神仙賽神仙。

服務員（回頭端上） 二位慢用。

【服務員下。

騙 子 我先敬大哥一碗酒，社會上混你是高手。

大忽悠（高興地） 干，干！

騙 子 哎喲，大哥好酒量，干，干！

大忽悠 還行，我說你小子也太損了吧，那農村來的老頭和老太太賣點菜容易嗎？你……

騙 子（緊張地） 噓，大哥，小點聲，小點聲，以后兄弟再也不做了，還不行嗎？喝酒，喝酒！

大忽悠 （又喝一碗，微醉） 兄弟你拿那破紙片子街里街外地騙人，就不怕……

騙 子（大驚） 大哥，大哥，小心隔墻有耳，（神秘地一笑）大哥，今天是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交，今天我是領教了，喝酒，喝酒！

大忽悠（醉眼蒙眬，得意地） 那是啊，這些年我啥人沒見過。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又喝一碗酒）。

騙 子（小聲地） 大哥你手機里真有我照片？哎，哎，大哥，還睡著了。（站起來輕輕地走過去）你他媽這個熊樣，把我嚇夠嗆，不知你是哪個壕溝里的，豬鼻子插大蔥，和我硬裝象。今天我給你整全面，讓你百口莫辯。（順手掏走手機，把真幣和假幣調換后，高興地走下，順便拿塊驢排邊啃邊回頭）拜拜。

服務員（上） 哎，我說這位咋還睡著了？（輕輕推大忽悠）

大忽悠（猛地驚醒） 啥，啥事？

服務員 你的那個兄弟出門往西走，把人家電動車騎走，被人逮到了，讓110帶走了，你咋還睡著了呢？

大忽悠（大驚） 啥？他走了，買單沒？

服務員 他說和你一起做買賣，你管錢，他有事先走了。

大忽悠（跌坐在椅子上） 啊？是他請的我，我哪有那么多錢，你算一下這桌多少錢？

服務員 驢排和那驢腸肚加在一起三百五，啤、白、紅酒一起摻，我給你打完折一共是四百三，買單吧，先生！

大忽悠 ??？服務員，你弄錯了，我沒那么多錢！

服務員 你那兄弟臨走時，告訴我，你兜里揣的都是錢，他說還有美元……

大忽悠 （一驚） 什么？（忙掏兜看）哎呀媽呀！全是假幣啊，讓他給調包了！

服務員 你不買單，我就報案，你還要花假幣把我騙。（掏兜打電話）喂，110嗎？我這里是塔北驢肉館，有人吃飯花假幣……

大忽悠 （急忙搶過電話） 警察同志啊，剛才偷電動車的那個人，我們是一起的，啊，不，我倆一起吃飯，他拿假幣把我騙。

服務員（搶回電話） 什么？你不認識他，那還稱兄道弟一起吃飯，還啤、白、紅酒一起摻，喝得那么高興，嗨得那么歡！

大忽悠 哎呀，大妹子啊，我真不認識他呀！都怪我把他便宜占，沒果斷報案，才讓他接二連三把我騙。他是糖衣裹著炮彈，跟我玩的是持久戰。

（打嘴巴）哎，我不該，吃他菜，喝他酒，抽他煙??！媽呀！

（拍腿）這可咋辦??？真是防不勝防??！

服務員 咋辦，你不給錢，我就不讓你出這個屋。

【警笛聲響起……

大忽悠（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警察同志啊，我冤枉啊，冤枉啊……

服務員 （邊追邊喊） 你，你還沒有買單，老板，老板，他吃霸王餐……

【服務員追，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