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上 我們遇到更美好的自己

林毅文

考場，百度詞典給出的意思是指考試的場所，或者說實施考試的封閉空間。在我從教將近20年的經驗看來，考場，遠遠不只是以上簡單的概括，冷冰冰的文字表述。

事情要回溯到2019年10月底，我校中段考試剛剛結束，我監考的考場里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本次考試，學校把每個年級的學生都按照學情來劃分試室，初一年級當然也不例外。初一年級共有19個試室，前面試室的學生是學情好的，后面試室的學生是學情弱的。說實話，誰被安排監考后面試室，感覺都不會太爽。因為學情弱的學生通常是因為對學習的思想認識不到位，行為習慣不良導致的學情弱。當這些孩子的監考員，比起當自覺學習遵守紀律的孩子們的監考員來說，當然要難得多，要真正把監考工作做好，有一定的難度。

本次考試，我就被安排在倒數第二個試室里當監考員。本場考試科目是道法。提前20分鐘，我就到了試室。按照規定，我讓同學們都在走廊排好隊，一個一個地接受金屬探測儀的掃描檢查，目的是杜絕手機進考場。我還得嘴巴里不停地說著鼓勵的話，讓同學們抓緊時間好好配合。全部同學進入試室后，我站在講臺上?？墒窃谖艺俅螐娬{考試紀律的時候，下面就有三個男同學，伸長脖子，左顧右盼，旁若無人地大聲說話互相調侃。這可怎么辦？假如試卷發下去了，考試開始了，不用我做再多的解釋，相信大家也知道，這樣的局面是不能出現的。于是，我故意停下來不說話，等他們發現我的沉默后，他們也停下來了。我想，這些孩子在老師面前故作表現，也是為了刷點存在感罷了。只是他們選用的方式不太恰當。我還相信，就這樣能停下來的孩子，都還是心中有他人的孩子。

試卷發下去不久，考試的鐘聲響起，孩子們就開始答題了。十多分鐘之后，一個考生舉手，說自己的2B鉛筆筆芯用完了。話音剛落，之前吵鬧的三個男孩子中的一個，態度誠懇地說他有筆芯，還主動遞給了那個需要筆芯的同學。這一幕，真的非常暖心。我走向那個之前搗蛋現在友愛又慷慨的同學，先是肯定了他的做法，然后表揚了他那顆善良的心。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個孩子居然一臉的靦腆，然后又一臉的愉悅。全過程，他都非常認真地做題。偶爾抬頭思考，他的眼神和我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我都給他投去一陣的鼓勵。他越發認真地思考，自信地在試卷上寫下他自己的答案。在監考過程中，我偶爾走動時，故意走到他的身旁，看了一下他的名字——陳某斌，然后暗暗地記住了他的名字。在他的帶動下，之前和他一起大聲說話的兩個同學也認真起來了，整個教室考試的同學都認真起來了?？粗總€同學都全情投入，教室里回蕩著的只是筆與紙親密接觸后發出的沙沙聲，我別提有多么的感動和欣慰。

最后，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孩子們自信地交卷，還在課間休息時說試題好簡單，炫耀自己答案都寫得滿滿的。待我把全部試卷整理好，準備走出試室的時候，陳某斌正好也走到試室門口來。我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很高興。我說，我好喜歡他后來的樣子，希望他接下來的科目都能認真完成，希望他以后每次考試都能認真對待。他笑著點頭。

后來，我也總是會在校園里遇上陳某斌。每次他都主動地過來和我打招呼。原來他是學校舞龍隊的同學，學習很一般，就喜歡搞體育運動。有一次，他在訓練，我路過，他還老遠就跟我打招呼。我走過去，跟他的教練和隊友說起了中段考時他樂于助人，還非常認真地完成了考試。他呀，別提多么驕傲自豪。剛開始，他的教練還以為我要投訴他在考試時不認真呢！聽完我的話，大家都開心地笑了。再后來，我感覺陳某斌就不一樣了。每次看到他都精神抖擻的，也常常看到他主動到老師辦公室幫忙做事?？磥恚耸菚兊模谝欢ǖ臈l件下會越變越好。而我，希望我們能成為讓孩子們變得越來越好的那種原因和條件。

工作19年了，這不是我第一次當監考員，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用著耐心寬容欣賞的態度對待考場上的考生。陳某斌也不是我遇到過的第一個在考場上開始搗蛋后來能變好的學生。因為有了那么多次監考的經驗，我發現學校里，有個角色非常重要，那就是每次考試的監考員。這種考試的監考員，身份很是微妙。他是老師，他又不一定是考場上每個學生們的親老師。他常常讓學生在校園里看得見，但又不一定是在考場的試室里能遇見。

假如，監考員到試室的目的只是為了完成監考任務，準時發卷，準時收卷，再了不起一點就是抓幾個作弊的現形。那么，或許，這樣的做法在我們學校一部分考場里面是夠用的。可是，在倒數第一個試室，甚至是后面倒數三個試室的同學來說還是不夠的。這里我就得對我們學校的學生情況做個簡單的說明。我們學校雖然處在深圳地區，可是生源90%都是外地生源。孩子們的父母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務工者，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平時就沒有時間沒有意識要好好培養孩子，和孩子的溝通比較簡單粗暴，親子關系普遍不夠融洽。孩子出現青春期叛逆的現象比較普遍。我們學校，尖子生不多，學困生卻不少。每次監考學情弱的試室，看著才初一就想放棄學業自暴自棄或者麻木不仁的孩子我是挺難受的。他們基礎薄弱，成績不好，甚至行為習慣不良。他們在學習上自信心不夠，面對試卷上的難題容易氣餒。處于青春期的他們，有很強的自尊心，又很敏感。故意裝著不在乎身邊人的看法，其實心里又很較真。他們需要學校和老師們在每個教學環節和每個教學活動中都能給與更多的關注。如今，每個學校都把提高教學質量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我認為對這部分同學的關懷和幫助恰恰是關鍵中的關鍵。在我們學校，這樣的學生人數不算少，影響力還很大。如果忽略了對他們的幫扶，管理力度，人文關懷和引導方法都跟不上的話，他們就會像一條沉重的尾巴拖住了身體往前快速行進。

然而，在考場里，如果面對的監考老師，盡管可能不是自己的任課老師，老師仍然愿意關心自己，鼓勵自己。走出試室，監考老師還能記住自己的名字，發現自己的優點并加以欣賞贊揚。試想一下，哪個孩子不喜歡？不期待？假如每次考試，都有那么美好的事情發生，哪個孩子不喜歡考試？假如每次考試，孩子們都能懷著這么美好的期待去參與考試，在考場上認真表現好自己，哪怕不會仍然努力思考認真完成，還怕他們的成績不比交白卷或者亂涂亂畫亂寫的強？常常心中有所期待的孩子，還怕他沒有進步的空間？我們親手去種下美好的因，還怕不能收獲美好的果實？

曾經在2017年2月出版的《教師月刊》里看到王文麗老師寫過的一句話“人到中年以后，我越來越明白教師這個職業帶給孩子的是一種深遠的影響，也越來越明白教師職業的偉大?！比缃?，這句話也是人到中年的我腦海里經常出現的想法。面對青春期的學生，他們有時會出現不如人意的狀態。我認為，這并不是他們的錯，屬于人到了成長過程中需要別人幫助的階段。這就是教育規律的一種表現形式。哪怕只是極其普通的一場考試，它也會成為孩子成長過程中的一次重要的轉折點。這就是我們老師每次監考的責任和背后隱藏的偉大意義。常常說孩子們是我們祖國的未來，每個孩子都是。我們祖國的未來能不能更好？要先看看孩子們現在成長發展得好不好。少年強則國強，作為老師的我們又做了多少讓孩子們變得更加強大的事情呢？要讓孩子們變得強大起來，除了能背誦出幾首古詩詞，說出幾個流利的英文句子，算出幾道物理化學數學題以外，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光照進他們的心里，喚醒他們對生活的希望和成長的迫切要求。從心里面強大起來的孩子才能最終長成頂天立地，對家國有用有擔當的人才。

做好孩子們試室里的監考員，當好孩子們校園生活中成長的監考員，這份責任其實也在幫助我們自身不斷朝著美好的方向去發展。做好這樣的監考員，我們就是在為促進教育發展，提高教學質量，點亮孩子未來做出一點貢獻的見證。試想一下是不是？面對每個我們曾經監考過的學生，我們都能珍惜曾經的相遇，在校園里再見的時候能互相欣賞互相鼓勵。好的關系可以解決很多問題。親子關系是這樣，師生關系也是這樣。環境育人，只有好的大環境才能滋養人，培養出更高尚更加積極進取的人。如果，不管在哪個角落，哪種場景，校園里洋溢著的都是撲面而來的濃濃的師生情，孩子們應該是不會厭學的，是不會用搗蛋這樣不恰當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哪怕學生成績差，也只會是階段性的問題。那樣，學校提高教學質量，提高學生的學習成績，完善學生人格，老師和學生共同成長才會成為現實。從用心用情做好監考員開始吧，讓考場從教室延申到校園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讓有學生的地方就變成講溫情有溫度的育人場所。我們和我們的孩子們終將迎來更大更美好的發展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