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極人口老齡化下的老年教育：機遇、挑戰與應對

(寧波廣播電視大學北侖分校 北侖區社區教育學院，浙江 寧波 315800)

人口老齡化是當前世界各國面臨的共性問題。積極人口老齡化是以“健康、參與、保障”為核心，服務于老年人的繼續教育，引導老年人積極參與社會活動，鼓勵老年人發揮自身余熱，使他們享受健康的生命質量和良好的生活質量。這對于老年教育而言具有了良好的發展機遇，同時也面臨著諸多挑戰。如何抓住發展機遇，直面各種挑戰，從創新視角推動老年教育健康發展，是當下人口老齡化形勢下不可回避的問題。

一、積極人口老齡化視角下老年教育的發展機遇

(一)理念導向牽引老年教育發揮更強的社會功能

教育基本功能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本體功能，一是社會功能。本體功能就是對人的培養，社會功能是通過培養的人參與社會建設為社會發展作出貢獻。從老年教育發展歷程和現狀來看，其功能更多地體現為本體功能，教育目的導向于老年人更幸福的晚年、更好的生活質量。但在積極人口老齡化理念牽引下，老年教育在發揮本體功能的過程中，應著力尋求社會功能的發力點，積聚老年人內在潛力，提升老年人能力和水平，提高和維系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引導老年人以現有條件為基礎，參加與自身能力和水平相適應的社會活動，為社會發展繼續作出貢獻。這對老年教育的啟示是：服務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發展的同時，還需要促進自身在社會發展、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等方面發揮應有的作用，不僅要在教育過程中實現老有所教、老有所學、老有所樂，更為重要的是做到老有所為。老有所為與積極人口老齡化理念相一致，是老年人自愿、自覺參與有利于社會和他人的各種活動的主體行為，讓老年人在活動過程中，尋找活動的真諦，實現個體的價值，同時通過活動行為和具體操作增進與社會和他人的情感，感受生命的意義。

顯而易見的是，增強老年教育的社會功能，不僅是老年教育自身的職責，更是老年人應有的權利，通過教育的培養來引導老年人積極參與社會、再次融入社會，既能讓老年人在其中尋找到更多的快樂，而且能促進社會的協調持續發展，推動文明社會、和諧社會建設進程。

(二)市場需求激發老年教育更深的辦學潛力

老年教育是終身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建設學習型社會的有力支撐。盡管目前老年教育已經處于蓬勃發展的階段，但從未參加過老年教育活動、對老年教育活動不知情的老年人還大有人在，而且很多老年人把“看電視”作為學習活動的主要途徑，因而老年教育存在著巨大的市場需求，潛力無限。更為不可忽視的問題是，我國老年人口比重呈現逐年增加的趨勢。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5到2019年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近年來我國老年人口每年增加0.3～0.7個百分點，如2015年，我國60周歲以上老年人占總人口的比例是16.1%，65周歲及以上人口占10.5%，到2019年末，該數據分別為18.1%和12.6%，前者增加了2個百分點，后者增加了2.1個百分點，其中2019年65周歲及以上人口比2018年增加了0.7個百分點，為最大增長額。這一定程度上也證明了國民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國民生活質量的極大提高，而將這一數據移植到老年教育市場，則可以看出老年教育辦學具有廣闊空間。據民政部測算，到2050年我國的老年市場需求是8000多億，現在僅滿足基本需求在1000億左右[1]。有學者對石家莊老年教育市場調查分析發現，大多數老年人愿意為養老投資，人數占比為82.2%，其中愿意為教育服務投資的占總調查人數的54.2%[2]。因此，老年教育市場具有非常大的潛力，老年教育深耕社會，走入廣大的老年人群體，考慮如何將巨大的老年教育市場的潛在需求通過教育的方式進行有效需求轉化，讓更多的老年人能通過再學習、再行動，為社會發展作出更多的貢獻，勢在必行。

(三)政策支持開辟老年教育良好的發展局面

最早回應人口老齡化問題并提出積極面對老齡化的重要事件是聯合國大會1991年通過的第46/91號決議《聯合國老年人原則》，文件中提出的主要原則之一是“參與”，認為“老年人應始終融合于社會，積極參與制定和執行直接影響其福祉的政策，并將其知識和技能傳給子孫后輩”，“老年人應能尋求和發展為社會服務的機會，并以志愿工作者身份擔任與其興趣和能力相稱的職務”[3]。根據該原則框架，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于1996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其中設立了“參與社會發展”章節，提出“國家為老年人參與社會發展創造條件”，“鼓勵老年人在自愿和量力的情況下”，從事“傳授文化和科技知識”“依法參與科技開發和應用”“參與維護社會治安、協助調解民間糾紛”等活動[4]。這部法律的頒布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它為老年人的“參與”權利提供了法律保障，也為積極人口老齡化視角下的老年教育發展指明了方向。2001年，國務院頒布《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十五”計劃綱要》(2001—2005年)，重申“鼓勵老年人繼續參與社會發展”，強調“積極發揮老年人在兩個文明建設中的作用”。這些政策內容把“老年人參與發展”作為明確的指南，促進老年教育需要在辦學實踐中發生根本轉變，要從以往的個人本位向個人本位與社會本位相互貫通及融合轉變，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相關政策的指引，使老年教育在積極人口老齡化背景下，有了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中共中央和國務院于2019年聯合頒布《國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中長期規劃》，部署了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五大具體任務，任務之一就是“改善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勞動力有效供給”。可以說，在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世紀任務中，老年教育既大有可為、大有作為，更肩負著重要使命。

二、積極人口老齡化視角下老年教育辦學面臨的挑戰

(一)現有老年教育辦學層次亟待提升

辦學層次是辦學的等級性、普遍差異性的具體表現，是辦學內在參數(如性質、內涵、質量、水平等)的變化引起辦學存在方式的變化和形成的樣態，而考察現有老年教育辦學機構不難發現，老年學校辦學基本為了滿足老年人的初級需求，無論是早期獨立建制的老年大學或近年來依附開放大學成立的老年大學，還是社區、村的老年學校，開設的專業主要為幫助老年人排除寂寞、彌補老年人過往興趣、滿足老年人追求休閑娛樂生活需要等提供服務，專業細目也大同小異，如手機攝影、各類樂器、各種舞蹈、插花、茶藝、旗袍形體等，這些專業的目標導向于老年人的身體健康、人際愉悅、生活品質等個體的本位需求。積極人口老齡化提倡讓老年人積極面對退休后的各種活動和日常生活的同時，用健康的身體和良好的心態再次融入社會中，為社會經濟發展發揮余熱。這對老年教育機構而言，老年教育不應僅僅滿足老年人的本位需求，而是需要通過提升自身辦學層次，積極發揮老年教育在服務社會發展、經濟建設中的作用，彰顯老年教育的社會功能。

(二)當前老年教育市場供給不足

公益性和非營利性是我國老年教育的主要特點，這一特點彰顯了政府對老年人的關愛，但也限制了老年學校辦學規模化的發展，凸顯了老年教育市場供給不足，加劇了老年教育市場供需矛盾，各地老年學校招生時常常出現一座難求的情況。老年大學是我國老年教育的主陣地，當前全國共有各級各類老年大學和老年學校6.2萬多所，在校學員有800多萬人，參加遠程學習的學員有500多萬人[5]。但這些學員僅占我國當前老年人口的5%左右。天津市某課題組2016年對天津市老年教育市場調查也發現，該市各類老年學校在校生為54667人，占全市老年人口的6.45%[6]。因而，能進入老年學校參加學習的老年人比例與我國現有的老年人數規模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很多老年人入學無門。筆者對所在街道的老年人抽樣調查得知，76%的老年人“非常愿意”或“愿意”參加老年教育課程學習，而學習目的普遍體現在與人交往、滿足興趣、增長知識、實現個人價值等方面，由此可見，很多老年人希望能過上積極的老年生活，希望為社會、為他人發揮更多余熱，而老年人的這種“愿意”與市場無法滿足其“愿望”形成的矛盾，是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

(三)老年教育辦學擴充后管理和維系難題

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讓更多老年人能主動而創造性地參與社會建設，成為當下老年教育辦學的重要發展趨勢，所以擴大老年教育辦學規模，讓大多數老年人能通過參加專業化、集體性的學習，過上健康愉悅的生活、獲得參與社會發展的能力、再次實現人生價值，是老年教育工作者和辦學機構肩負的職責和重任，而從這一視角考量，老年學校辦學擴充也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分析老年學校辦學現狀，辦學擴充有兩條路徑。一是內在擴充，在現有辦學規模的基礎上，增加教育投資，增加班額和招生名額；二是外在擴充，全面整合社會資源，挖掘社會辦學潛力，爭取社會力量參與老年教育辦學。但無論是哪種擴充路徑，規模擴大的老年學校的管理和維系勢必成為需要解決的難題，因為老年人的學習目的表現為多元化和多層次性，多元化就是既有為知識和能力提升而學習，也有為身心健康和生理愉悅而學習，還有為人際關系和同伴交往而學習，等等不一而足；多層次性是指學習中的老年人的年齡、原職業、文化程度等千差萬別，學習起點不在同一層次上，導致學習進度和結果也迥然相異，這種多元化和多層次性挑戰原有的管理模式，要求學校管理必須隨著辦學人數的擴充而做出對應的變革，否則難以適應新形勢下老年教育發展要求，畢竟學校管理與辦學規模存在正相關，規模越大，管理難度系數也會相應增大。

三、積極人口老齡化視角下推動老年教育規模化發展的策略

(一)提升辦學層次，滿足老年人的高級需求，讓老年人老有所為

老年教育辦學層次由辦學目標、項目類型、課程內容、教育質量等要素決定，而這些要素從整體上看，自始至終是服務于老年人的學習需求，因此，提升辦學層次的目的是使老年教育辦學由滿足老年人的初級需求上升到滿足老年人的高級需求。

老年教育學者麥克拉斯基參照馬斯洛的需求理論，提出了五種老年人的教育需求，即“應付需求”“表現需求”“貢獻需求”“影響需求”“超越需求”[7]，其中前兩個需求是老年人適應退休后的生活和從事休閑類各種活動，可以認定為初級需求，后三個需求是老年人具有利他思想，仍然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參與社會、貢獻社會，并在參與和貢獻過程中更深入地了解生命的意義，可以認定為高級需求。

滿足老年人的高級需求與積極人口老齡化的基本理念是一致的。這就要求老年教育辦學機構首先要制定近期、中期、長期的辦學目標，近期目標指向老年人的健康和生活，中長期目標指向老年人的參與和奉獻。其次是辦學項目和課程建設要做到與時俱進，這是老年教育辦學的重心，其特征和特色直接關系到老年人對教育活動的興趣和熱情，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老年教育的質量和規模。項目和課程設計應以老年人學習特點、身心特點、內在學習需求作為參照系，充分考量影響老年人學習活動的各種因素，全面權衡項目和課程對老年人學習活動的利弊，深入分析項目和課程實施結果的優勢和欠缺，在此基礎上進行經驗總結和問題剖析，結合老年人個性化、多樣化的高級需求，積極開發適合老年人需求的教育項目和課程。提升辦學層次的最高目的是讓老年人通過學習，養成參與社會、奉獻社會的自覺行動，提高生活質量，實現自身價值。

(二)加快供給側改革，降低老年教育市場的供需矛盾，讓老年人老有所學

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在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辯證關系中，主要方面處于支配地位，次要方面處于從屬地位，其中矛盾的主要方面起主導作用。老年教育市場的供需矛盾中的主要方面在于供給方，是供給不足導致矛盾的產生，因此，加快推進老年教育市場的供給側改革，增加市場的供給量，才能減少老年教育市場供需矛盾沖突，讓老年人老有所學。

一是地方老年教育管理部門要對老年學校的教育資源進行充分而翔實的考察調研，了解學校在老年教育方面的現有條件和可以挖掘的資源，在此基礎上進行資源的全域整合和整體優化，改善學校的辦學條件，最大可能地增大辦學規模，讓老有所學落實到辦學行動中。

二是建立和完善“縣(市、區)—街道(鄉鎮)—社區(村)”彼此聯系、相互貫通的老年教育三級辦學體系，明確體系中每級的職責和任務，同時對每級中可以容納的老年教育體量進行分析和界定，參照層級主體可以覆蓋的老年人居住地和人數，盡可能地建立起“十分鐘學習圈”的老年教育網絡覆蓋面，而對于超出該覆蓋面的居住較為分散的老年人，可以結合居住分散的類型和特征，采用建立分散學習點、上門個別輔導等形式，安排老年人的學習與老年學校的日常教學同步、同程進行，確保每個老年人學習的持續性、有序性、有效性。

三是建設多元主體參與的老年教育辦學格局。當前老年教育辦學主體是各級政府機構，通過定期的財政投入維系老年學校的辦學。但僅僅以政府為主無法推動老年教育辦學的市場化，無法滿足大多數老年人的教育需求，而適應市場化發展的唯一路徑是實現老年教育辦學主體的多元化，鼓勵社會組織、企業、個人等關注老年教育，參與老年學校辦學。參與方式有直接參與和間接參與兩種形式。直接參與就是各主體通過資助的方式參與并承擔辦學主體角色；間接參與就是政府購買各主體的老年教育產品或服務，并投放到老年學校日常教育教學運行中，同時根據運行結果和成效確定續訂還是終止使用。

(三)變革管理模式，保持老年學校管理跟進辦學擴充的步伐，讓老年人老有所樂

當前我國老年大學和老年學校的管理與其他類型的教育管理模式相似，即校長主導下的負責人制。這種管理體制的優勢在于辦學權力的集中能保障學校辦學的規范化、制度化和有序化。但老年學校管理中，負責人制會阻滯老年教育辦學擴充和教育改革，因為管理權力集中于負責人導致內在擴充層面教育多樣性無法順利實施，以及外在擴充層面多元主體和社會資源無法及時獲得參與老年教育辦學的身份認可。因此，老年教育辦學運行中，首先要從管理體制變革入手，實行權力下放和權責一致。教務和管理部門根據老年教育市場需求和變化趨勢，自行確定辦學擴充和日常運行舉措，同時在充分調研和分析的基礎上，準確研判多元主體參與學校辦學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充分挖掘社會潛力，全面推動學校辦學擴充進程。

其次要建立多樣性的教育教學組織形式 ，營造豐富多彩、充滿活力的學習氛圍。當前我國大多數的老年學校還是采用班級授課制。班級授課制屬于規模化、統一性教學，而實施的基礎是學生年齡、學業水平等處于同一層次，但老年學員相互之間差異較大，因此，老年教育教學中應該采用多樣性教學組織形式，除了班級授課制，還可以根據學員實際情況和需求，“采用多元互融、綜合的教學模式……以講究實效、按需施教為原則”[8]，實施個別教學、分組教學、設計教學等形式，激活課堂學習氛圍，讓每個老年學員愿學、樂學。

再次要創建學習共同體，構筑小組合作學習網絡體系。學習共同體是由學習者和助學者共同參與的以共同的學習目標為導向、以計劃中的學習內容為核心、以交流研討互動為形式的學習活動團體。構建學習共同體有兩個前提條件：一是掌握居住地遠離老年學校的老年人的人口結構特征、生活規律；二是分析學習主題和學習內容的類別與性質。構建過程中要對這兩個條件進行歸類和整合，考察其類別性、區域性特征，并建立體現相應特征的學習共同體，從而形成遍布全域的學習網絡體系，整體提升區域老年教育的辦學水平，讓每個老年人都能在學習中享受快樂、愉悅身心。

人口老齡化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大力發展老年教育,為老年人提供多樣化的、適合需要的教育項目，是適應人口老齡化的現實要求，是滿足老年人精神和文化生活需求的必要舉措。而積極人口老齡化為老年人參與社會活動、發揮余熱作奉獻提供了方向，也為老年教育的優質發展、快速發展提供了歷史機遇。老年教育工作者和教育機構需要在這場應對人口老齡化行動中，從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現狀和老齡人口特征出發，結合老年人教育需求，制定完善的老年教育發展規劃，實施有效的老年教育策略，努力讓更多的老年人享受到教育的快樂，讓更多老年人通過學習積極參與到社會發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