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義

文/李金江

2019 年初，有一部非常火爆的電影叫《瘋狂的外星人》，電影講述了兩個平凡的普通人意外的參與了一項星際文明交流，最終意外的“拯救”了地球。這部影片是根據劉慈欣的小說《鄉村教師》改編而來。原著小說里講述的是宇宙中兩個文明戰爭之末，勝利一方要“囚禁”另外一方，于是需要在銀河系的一個旋臂上劃出一個隔離帶，隔離帶中所有的恒星系都要被除掉，而太陽系就在其中。為了保護高級文明，勝利方會派出人員測試每個文明的等級，3C 級以下的文明將被清除。當測試進行到我們的星球時，被選中回答問題的是來自中國一個偏遠山村的幾個孩子。孩子們因為回答對了“牛頓三大定律”而使地球文明免遭毀滅，而這個答案是他們的老師在臨終前用盡最后一絲氣力逼他們背誦下來的。勝利方決定保留地球，并且對地球文明進行了評級，發現這是一個獨立發展起來的5B 級文明，而且人類的信息傳遞機制卻是通過聲波傳遞，且不能遺傳記憶。這種效率極低的方式幾乎是不可能產生這種高級文明的。他們最終搞清楚了真相，那就是在人類代際之間，有一類個體充當了傳遞知識的角色，那就是教師。

在這個小說中，人類文明得以延續是教師的工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是他們讓人類祖先的經驗不斷積累，文明不斷傳承。這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傳承——生命的傳承，生命孕育新的生命，并傳遞其生存技能，不斷延續。我對這一過程的深刻理解源于幾年前的某一天。

故事發生在幾年前，那時的我還是北京大學腫瘤醫院的一名研究生，來我們醫院就診的人大多數都是確診惡性腫瘤或者將要被確診的患者。在一個秋冬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單位，準備開始一天的學習和工作。當我走到兩個樓中間的通道時，看見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妻，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好像是等待著就診。我不知道他們中是誰生了病，也不知道他們的子女為什么沒來陪著他們，只記得當時有一種無力的感覺迅速占據了我的內心。人到老年，卻還要面對病痛的折磨，漫長的診斷和治療過程對于這對老夫妻來說充滿了艱難。一股悲傷的感覺蔓延至我的全身，整個白天的時間，我都在回想那個畫面，都在感慨人的生老病死，感嘆世事的無常。

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下班。當我收拾好背包，離開了辦公室，在即將踏出單位大門的時候，另一個畫面瞬間驅散了積聚一天的陰霾。黃昏的日光溫柔的照在爺孫倆的身上，兩個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小孩子剛剛到了蹣跚學步的年紀，而老人可能年過花甲。就這樣大手拉著小手，大步跟隨著小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一句感嘆從心底生出“這就是生命的真諦吧”。生命并不會因為一個人肉體離去而終止，它會以精神的狀態被延續下去。從此我對生命有了更多積極的思考和感悟。寫到這里的時候，我想起了另一部電影——《尋夢環游記》，里面有一個觀點深深地觸動我，“死亡永遠不會是愛的終點。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被人遺忘，被人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在愛的記憶消失前，請記住我。”對于生命的這些感悟和思考也幫助我在工作中去幫助別人，不管是身患腫瘤的患者，還是面對生離死別的家人。理解疾病和死亡，留住生命存在的意義，讓離別少一些悲傷，讓生命多一些感動。

疾病、衰老和死亡是人類三個永恒的難題。除了宗教的一些解釋，很少有人能指導我們如何面對死亡。惡性腫瘤這個疾病用一種粗暴的方式把死亡推進了人們的生命中，這一突然襲擊讓我們措手不及。由于大多數醫生護士也同病人一樣并未受過足夠的死亡教育，于是對死亡的恐懼和焦慮便持續縈繞在腫瘤患者的周圍。有一些患者在對抗疾病的過程中尋找到了宗教的幫助，而更多的人卻承受著心靈的痛苦無處可訴。隨著醫學人文的重視度越來越高，醫學越來越能關注到晚期患者和臨終患者的心理和靈性痛苦，緩解死亡焦慮、尋找生命意義和維護尊嚴是其中的重要內容。越來越多的精神科醫生、心理治療師、心理咨詢師、志愿者和社工都加入到心靈關懷的隊伍中來，他們在踐行著“生命感動生命，生命指導生命”的行動，讓更多的人少一些痛苦。這是真正以人為本，這是醫學最本質的內容，這也是醫者的生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