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霞
七年了,經(jīng)常會想起一個叫小八的小患者。記憶那么清晰,恍如昨日……
畢業(yè)那年,我入職省兒童醫(yī)院并分配到了重癥監(jiān)護室。這是一個可敬可畏的科室。收治著全省最病危的孩子,也有著全省最專業(yè)的重癥護理團隊。
四月初,帶著一顆好奇忐忑的心我上崗了。說實話在實習期間我并沒見過什么重癥患者,也沒見過那么多叫不全名字的儀器,更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這個新地方對我來說既陌生又有一絲害怕。帶著不安的心緒我見到了你——“小八”。
此時的你已經(jīng)在病房住了一年多了,儼然是個老病人了,床位在靠門的角落里,因為是8 床,大家都親切的叫著小八,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帶著CPAP(持續(xù)氣道正壓),唇色和臉色都不好看,呼吸也費力,但圓圓的腦袋和憨憨的笑容,呵呵的要我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來我才知道,你喜歡所有穿著白色衣服的人,也才知道你是一個“特別”的孩子,毛細支氣管閉塞導致你一直離不開重癥監(jiān)護,長期的治療,父母對你的康復也逐漸失去了信心,新的小生命也彌補了你的缺失,他們已經(jīng)三個月沒有來看你了。
可是這個被父母遺忘的小八卻在我們科室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上班前第一件事,大家就是看看小八怎么樣,今天狀態(tài)好不好,晚上有沒有吵著要抱抱,睡得好不好,病情有沒有好轉(zhuǎn)。我并沒有見過小八的家人,但一聽到小八呵呵的笑聲,心中就涌起一種憐愛,那笑容是那么幸福和美好。清晰地記得,科里李醫(yī)生經(jīng)常帶著氧氣包,把他抱在懷里坐在凳子上,輕拍著他,給他講故事。在我們科,大家只要一有空就待在他的身邊陪陪他,抱抱他,給他說話給他愛。
九月還沒到來,小八卻不行了,那一晚我夜值。通知他的家人后,家人依舊沒有來,只是電話里說明天早上再接他回家。可能孩子離開身邊太久感情變淡了,也許他的父母不忍心見到這個過程,也許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那一晚,我們陪著他。我并沒有參與他的搶救過程,只是他真的走了的時候,我給他擦洗干凈身體,穿上了干凈的衣服,把他的短短毛躁的頭發(fā)梳理干凈,修剪干凈指甲。擦干凈他心愛的小車,最后幫他合上了眼睛。這是我工作中第一次面對生死離別,也知道有一天他可能終究會離開我們,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我難受無助,除了搶救時機械地遞著東西,什么也做不了,看著病床上蓋被再也不會對我笑的小八,淚如雨下。
忙碌的工作慢慢沖淡了那一晚的悲傷,小八真的走了。那個床位也一次又一次的替換了新的小患者,在陪伴小八走過人生最后一段時光里,我能給予的卻只有眼淚和陪伴,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他做一些什么,只能遠遠的看著老師們奮力的挽留。眼淚留不住一個生命,陪伴也不能緩解他的病痛,我陷入了深深地慚愧和自責。時間在成長,我也是。小八的笑容一直督促、激勵著我的成長,我覺得唯有更專業(yè)更優(yōu)質(zhì)的診治可以挽救更多的生命,我需努力。現(xiàn)在我也能像當年奮力搶救小八的老師一樣,專業(yè)鎮(zhèn)定地搶救其他孩子。感謝時間讓我遇見了小八,也感謝小八讓我遇上了更有力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