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艷紅
(甘肅省榆中縣第二中學,甘肅 蘭州 730100)
在三部曲中,隨著流暢而充滿抒情氣質的文字跳蕩,一系列的充實生命讓我們感受到了熱情與進步,他們敢于為個人幸福抗爭,大膽追求真理和有意義的人生精神氣質,給當時腐朽的社會帶來了新鮮的空氣。
在兩代人的沖突中,旗幟最鮮明、斗爭最堅決的是覺慧。正是他,第一個看出了高家內部的腐朽和統治的不合理性,他正直、熱情、樂觀,敢于蔑視和反抗封建專制勢力,追求新社會、新生活,是這個封建家庭的叛逆者。
覺慧代表新力量和新的生活,在歷史變革時期和特定環境中敢于反抗舊制度,敢于走自己的路。在感情和婚姻問題上,他擺脫封建傳統觀念的束縛,與侍女鳴鳳相愛,使人很敬佩他的勇氣,因為在這里我們看到的是他在思想上的覺醒,他認為兩個人是平等的,不存在主仆、尊卑之分,一樣有自己支配自己感情的權利。覺慧還敢于違抗祖父的命令幫覺民逃婚,也深深同情大哥婚姻不能自主的可憐境遇。他對鳴鳳說:“我想你,覺得很慚愧,我一天過得舒舒服服,你卻在我家受罪。”可以看出他憎恨那個與人不能平等相處的等級制度,要求一個人應該有掌握自己命運的自由和權利。他的人性的覺醒還體現于對別人的尊重,對別人權利的重視。她憤而斥責那些侮辱玩花燈的家里人,“難道人就沒有一些同情心嗎?你以為一個人應該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面嗎?你以為只要有了錢就可以把別人的身體用花炮亂燒嗎?這樣看來,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嘞!”從這些可以看出覺慧要求尊重人的正當權利,有人人平等的思想。在他的人性本質里,覺醒的已不是自我,而是要讓社會中每一個人的生命得到自由的發展,每個人有自己的生存權利和生存空間。
在沒有活力的高公館里,經過鳴鳳的死、大嫂瑞鈺的死等,使他認清了家的本質,感到非決裂不可。因為在喪失親人的同時,也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激情。他要反抗、奮爭,逃出這個家,去尋找一片自由的天空,要做一個舊禮教的叛徒;他要與一切摧殘人的青春、自由、愛情的傳統意識和黑暗勢力進行激烈的戰斗,從而去追求生命的豐滿與充實。
覺慧的形象是活生生的,富有真實情感的,連他身上的短處也是那個時代的青年所特有的。當他聽到梅的處境悲慘時 ,建議她多看書。他認為新書可以解決一切問題,表明他思維方式比較簡單,膚淺地從新思潮角度出發對事物進行推理和判斷,并不能切身考慮內心的情感。
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帶著他脫胎而來的那個剝削階級的痕跡”,因此,在有些地方作者對覺慧持批判態度。他對鳴鳳的愛不徹底,雖然愛她但帶著僥幸和同情的心態,雖然滿嘴里喊新思想,但沒有真正從心底里革新自己,直到鳴鳳自殺才覺醒!從鳴鳳要嫁人的描寫中:“他走進二門,正遇見馮家接人的轎子出來,兩個人押送著,轎子里傳出凄慘的哭聲,雖然細微,但是哭聲進到了覺慧的心里,他并不分辨這是什么人的聲音,他相信他那個人去了,永遠地去了……覺慧知道他們一定在談鳴鳳的事,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就完全地走進里面去了。”從這里可以看出他正在躲避,且不論轎中坐的是誰,他當時沒有設法去救的事實擺在眼前。從事后對覺民的反省中流露出他真實的情感。他說:“可是在我們這樣的環境里我同她怎么能夠結婚呢?我也許太自私了,也許是別的東西迷住了我的眼睛,我把她犧牲了。”“我的確沒有膽量……我從前責備大哥同你沒有膽量,現在我才曉得我也跟你們一樣,我們是一個父母生的,在一個家里長大的,我們都沒有膽量。”這種描寫是符合歷史的、真實的,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里完全擺脫生存了幾十年的文化氛圍,這種改變要慢慢進行,要讓他在逐步的痛苦中意識到自己的軟弱:缺乏同自身舊思想做斗爭的勇氣。也正是這一反省,說明當時封建勢力還很強大,連覺慧這樣的強者也沒有力量,那么其他人的悲劇命運及覺新的動搖反復就真實可信了。
作為高家的第一個掘墓人,覺慧的全部性格特征給這個黑暗王國的覆滅打上了鮮明的時代印記。
覺民、琴在書中出現的意義十分重大,因為“他們的愛情是三部曲中向命運挑戰的華麗長號,是黑暗家庭中一顆唯一的星”。他們順應了時代潮流,爭取到了愛情婚姻自由。
覺民是老二,不是長子,所以不必背負重孫的重擔,他能和三弟一樣去外語學校上學,接受新思想,在高家大院之外呼吸新鮮的空氣。他性格穩重,比覺慧辦事更有主心骨。他的愛情伴侶是新女性的典型,年青一代的每個人都愛她,覺民、陳劍云、覺慧,還有淑華、淑貞及奴婢在內的所有女性,她的到來,每次都給高家帶來光明。他倆是有著新思想朝氣的知識青年,他倆給身邊的人傳達著希望和光明。
巴金通過這一對情侶表達自己對什么是真正的愛情的見解,覺民和琴為了爭取愛的權利,向封建專制主義做了斗爭,堅決頂住高老太爺及周圍人的壓力,作者贊美他們的奮斗精神。
覺民在學習新知識、新思潮的同時,也看到了舊家庭及封建舊制度、舊禮教的罪惡,他目睹了大哥的悲劇,他同情大哥,愛大哥,理解大哥負擔的沉重和內心的痛苦,卻無力挽救大哥。但他盡量在理解和幫助大哥,在三叔去世后,面對四叔、五叔的囂張氣焰,他替大哥上前論理,把四叔五叔駁得無話可說,只好自討沒趣地離開。可以看出他對大哥的關心,也證明了他很有頭腦,論理充分。但他畢竟還有弟弟和妹妹,他要起表率作用,因此性格比較穩健,他和琴熱切吸收新思想,想盡一切辦法幫助身邊的人。他倆支持淑英出走,挽回了一個在懸崖邊徘徊不知所措的少女。
琴真誠地與淑華、淑貞、梅、蕓等談心。尤其是淑貞,她生活的封閉環境造成她極度的愚昧,琴總是找機會撫慰她幼小的受傷的心靈,為她的處境悲嘆,時時開導她,希望她堅強起來,那些知心的話親切而有力量。
覺民和琴介于軟弱和激進之間,“他們的選擇既有進步性,又在一定程度上順應了舊傳統,在他們身上新舊思想得到了調和”。所以他們是順應時代潮流的典型藝術形象。
淑英的反抗有積極意義。淑英是一個深閨少女,在充滿封建思想的社會上,公開反抗父親的旨意,孤身一人來到上海,當時的女性做到這點所經歷的艱險是不容置疑的。
淑英的思想成長有很多鋪墊,她個人本身就喜歡讀書,這就為她可以接受新思想、增強勇氣提供了條件,加之覺慧的榜樣和覺民、琴等人的熱情支援,還有她在大家庭中觀察到的一切,當她看到婉兒回門時所遭受的虐待,認清了馮樂山等代表封建勢力后臺的人物的本質。蕙橫遭虐待,死后連葬身之地也沒有,從這里淑英看到了生活在封建社會的女孩的命運。包辦婚姻把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吞噬。她看到父親已把她逼到絕境,如果她屈從,只會和蕙等人的命運一樣,她徘徊著……這時覺民和琴及時給她鼓舞,介紹新思想,使她拓寬了視野,煩躁的心靈找到了慰藉,她也明白了必須走出這個封建堡壘才會改變她的命運。
淑英反抗的核心問題是父親的壓迫,在她身上“體現出女性解放的主題,雖然并不徹底,但畢竟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這在當時是有積極意義的,使人們明白,即使是深閨少女,當她努力掌握知識,勇于向命運挑戰時,她照樣是能取得成功的。
當我們把目光從高府投向中國社會時,我們必須承認,幾千年來中華民族不就是在這樣的制度下苦苦掙扎嗎?由此可以看出,作品有著巨大的認識價值。
巴金忠實以人一生的命運長河作為整體來衡量,以其社會、歷史根源來考察。其目的是讓讀者從其創作的藝術形象所具有的全部豐滿、多彩的現象中,看出復雜、深邃的社會歷史內容,使人有所感,有所悟,通過震撼達到凈化心靈的作用。在現代文學史的藝術長廊里,由于作家對人物形象的多樣性與復雜性認識和理解如此透徹,從而使作品永遠保持著打動人的藝術力量。
在一系列充實生命的身上可以看到儒家文化深層積淀的一些積極品格,汲取了養料的他們身上也閃耀著傳統文化積極的光芒,接受了新思想的他們一定會在人生道路上更加堅強、成熟地前進。
的確,春天是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