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經貿大學 任帥奇
關于公交公司與公交司機之間的法律關系主要存在雇傭合同關系與勞動合同關系之爭。兩者都有其合理性,但筆者認為,公交公司與公交司機之間產生的是勞動合同關系。理由如下:
一方面,勞動合同的主體包括勞動者與用人單位,勞動合同中勞動者與用人單位具有身份上的從屬性與依附性,勞動者成為該用人單位中的一員。在雇傭合同中,其主體并不受限,雇傭合同主體之間的法律地位完全平等,相互獨立,不具有身份上的從屬性與依附性,雇員主要依據雇主的指示在自己職權范圍內完成雇傭活動。公交公司屬于用人單位,其與公交司機簽訂勞動合同,公交司機成為公交公司這一經濟組織中的一員,其運輸技術與公交公司提供的公交車相結合,實現公交運輸服務的社會化。對內,公交司機在人事管理、勞動工具使用、勞動工作安排方面都必然依附于公交公司,受公交公司的調度支配。對外,公交司機在執行工作中代表的是該公交公司。另一方面,《侵權責任法》第34條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人身損害司法解釋》第9條規定,“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致人損害的,雇主應當承擔配賠償責任。雇員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致人損害的,應當與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可以向雇員追償。”從充分保護公交司機的勞動者利益與受損害的第三人的利益的角度分析,更應當將公交司機與公交公司之間的認定為勞動合同關系。
公交公司與公交司機之間的存在合法有效的勞動合同,公交司機享有請求支付報酬的權利與利用專業技術履行按照公交公司安排在規定路線審慎行駛并平穩運送乘客的義務。在萬州公交事故中,公交司機與女乘客爭執行為并未盡到謹慎、審慎的義務,并未將乘客平穩運送到站。因此公交司機對于公交公司構成勞動合同違約。公交公司可以請求公安司機承擔違約責任。
隨著支付方式的轉變,由原來的乘務員與公交司機共同行使收取費用的權利、履行運送義務轉變為公交司機單獨完成權利的行使與義務的履行。公交車按照公交公司劃定的公交路線行駛,乘客在公交路線中劃定的公交站牌上下車,表面上存在公交司機與乘客之間的運送合同關系,公交司機享有收取費用的權利與平穩運乘客送到站的義務。但真正享有權利的是公交公司,公交司機需要將收取的費用如數交給公交公司。履行義務的也是公交公司,根據履行治愈規則,公交公司與乘客之間存在不要式的運送合同,采取的是由第三人(公交司機)履行運送義務的方式。
公交公司與乘客之間的運送合同合法有效,公交公司享有收取費用的權利并且已經得到實現,公交公司需要履行平穩運送乘客到站的合同義務,在萬州公交車事故中公交公司明顯沒有履行該義務且不存在不可抗力的免責事由,其承擔的是無過錯責任。因此公交公司對于其他乘客構成違約。乘客可以根據《民法總則》、客運合同等法律規定請求公交公司承擔違約責任。
公交司機與乘客不存在合同法律關系,乘客不可以向公交司機請求承擔違約責任。根據合同相對性原理,公交司機與公交公司之間存在勞動合同關系,公交公司與乘客之間存在運送合同關系,公交司機與乘客并不存在相應的合同關系。
公交司機與女乘客對于其他乘客構成無意思聯絡的共同侵權的法律關系。一般而言,普通公眾對公交車服務是需求方,在公交車運送服務中,普通公眾僅需要服從公交車正常乘坐的基本規則,通常是消極不作為,不去影響公交車的正常安全運行。那么公交司機與女乘客的行為對于其他乘客是否屬于共同侵權呢?共同侵權行為是指加害人為兩人或者兩人以上共同侵害他人合法民事權益造成損害,加害人應當承擔連帶責任。當前關于共同侵權有兩種主要觀點,共同意思說與共同行為說。共同意思說主張共同侵權行為的成立,不僅加害人之間有共同行為,而且必須要有共同意思的聯絡或者對損害有共同的認識,可細分為兩種觀點,第一種主張行為人之間要有共同通謀,以意思聯絡為必要。第二種主張認為行為人之間不必有意思聯絡,但必須有共同認識。而通說關于共同認識指“各加害人之間雖然無預先通謀,但彼此對于共同加害須經過認識且互相利用”。共同行為說指行為人之間客觀行為的共同,也可細分為兩種觀點,第一種主張行為人相互間不必有意思聯絡或共同認識,只要有共同過失即可構成共同侵權行為。第二種主張行為人之間不需要任何的故意或者過失,只要在事實上造成同一結果發生,即構成共同侵權行為。在萬州公交事故中,女乘客為了私利,不顧公交車正在長江二橋上行駛,在公交司機警告之后仍對公交司機采取持續擾阻行為,嚴重違反正常乘客遵守的乘坐規則,將整個公交車的安全秩序與車內乘客的人身安全置于一旁。其行為對于危害結果的發生也起到主要作用,認定其具有間接故意的主觀態度也并不為過。公交司機在受到女乘客的不合理要求后,繼續保持著公交車的正常運行,在持續受到女乘客的暴力行為后采取應激反應進行反抗,但是在墜江之前,黑匣子視頻顯示,其仍在對公交車正常運行采取挽救措施,其口中“完了完了”的語句顯示其對危害結果持有排斥心理,可以綜合認定其對危害結果的發生具有主觀過失的態度。所以綜上,根據共同意思說,公交司機與女乘客并不構成共同侵權。根據共同行為說,公交司機與女乘客構成共同侵權。
《最高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若干司法解釋》第三條規定,無共同故意、共同過失,但其侵害行為直接結合發生同一損害后果的,構成共同侵權。根據法律規定,無意思聯絡的數人侵權在共同導致同一侵權后果的,以共同侵權認定。所以個人認為采用共同行為說認定共同侵權行為與無意思聯絡的共同侵權行為,用連帶責任加強對被害人保護力度是于法有據、于情有理的。
《侵權責任法》第34條規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侵權責任法》第8條規定,“二人以上共同實施侵權行為,在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連帶責任”。在萬州公交事故中,公交司機是在執行工作任務中與女乘客實施了共同侵權行為,因此其他乘客可以請求公交公司承擔侵權責任和女乘客或其遺產繼承人承擔侵權責任,兩者承擔連帶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