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綜合材料在軍事題材中國畫創作中的運用

苗菁菁（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北京 100081）

隨著時代日新月異的發展，從事美術創作的藝術家們也從未停止從各個方面創作出具有創新性作品的腳步。當下“國、油、版、雕”等繪畫形式都在自己的領域想方設法在傳統的基礎上向新形式前進。由此過程中，綜合材料這種形式以靈活運用多種材料的特點突破了傳統的界限，愈發成熟起來。通過越來越多藝術家的不斷探索嘗試，從而被各類繪畫形式所融合應用，現已成為一種成熟獨立的藝術門類展示在世人面前。

目前我國軍事題材中國畫創作已經出現了運用綜合材料技法的作品，這為我國軍旅題材繪畫開啟了新的實踐方向，增添了新的藝術語言，為我軍的軍旅畫家提供了更廣大的創作空間。

隨著藝術家的不斷學習和實踐，綜合材料的技術與水平愈發成熟，學術理論成果也漸漸豐富了起來。《美術》《美術研究》《美苑》《美術學報》等大型學術研究性期刊早在90年代就已經出現了對綜合材料繪畫作品的刊登。比如美術作品《覲柱》，綜合材料在水墨中運用的作品《94系列之一》和《94系列之二》，隨著綜合材料繪畫知識在藝術家與學者之間的傳播普及，學術圈中慢慢出現了理論研究如《綜合材料在中國畫中的表現》《當代中國綜合材料繪畫的藝術表現——由2010中國綜合材料繪畫邀請展談起》《淺談當代中國畫中綜合材料的介入》等等。但涉及軍旅題材的綜合材料研究只有《形象的張力——談章紅兵的繪畫》之類寥寥一兩篇，且針對于軍旅題材中國畫創作中的綜合材料運用的在當前最大的文獻搜索網站——中國知網中尚未發布任何一篇符合全部關鍵詞的文章。本文通過探討當前綜合材料運用的發展現狀結合當今軍旅題材中國畫創作，整體研究與個案舉例相結合，系統討論軍事題材中國畫創作中的綜合材料的現在與未來。

一、綜合材料的概念與發展

1.綜合材料的概念

“綜合繪畫是“Mixed Media”（混合媒材或綜合材料）的漢譯名稱。綜合材料繪畫就是指打破了畫種的界限和材料的界限，利用綜合媒材和綜合技法所進行的繪畫。”只要畫面中出現了與以往不同的固定用材或畫面中添加了不同材質、種類的材料的畫作都可以算是綜合材料。國內的綜合材料繪畫不僅僅運用到了水粉、油畫、國畫等不同介質的顏料，而且運用到了例如化學液體、金箔、布料等的非傳統材料。

綜合材料這一詞在一開始概念比較模糊，在百度百科中的概念是：“用于界定現代繪畫中那些非傳統材料的繪畫作品的。比如畫面上粘貼報紙、麻袋、金屬，然后再用顏料作畫的，還有一些繪畫技術和裝置技術結合但是偏靜態繪畫的，不一而足，難以一概而論。”因為它不同于有固定媒介或手法的國畫、油畫、版畫、雕塑等藝術門類。所有不能進行分類的手法、技術都可以作為綜合材料的分類。并且在國畫中基本材料只有水墨、國畫顏料等，相對來說比較單一且不能替代，所以形成的畫面效果也較為固定，很難僅用這幾種材料形成新的效果。綜合材料大致可分為現成品、金屬材質、有機高分子和軟材料。綜合材料由于其高度概括兼容的特性，有著無限的發展潛力，處在當今時代的藝術家利用當下時代的材料可以非常自由地表達自身的想法，充分彰顯其獨特個性，有著很廣闊的發展空間。

綜合材料與傳統繪畫的區別在于傳統材料有很大的局限性。綜合材料能夠創造出的肌理，紋理則十分豐富。通過獨特的媒介在畫面上層層疊壓或混合或拓印或沖洗，生成了作者個性鮮明的創作語言。

2.綜合材料的發展

隨著綜合材料繪畫在人們當中的普及，嘗試綜合材料的藝術家也是層出不窮。全國的美術大展也一直都設有綜合材料畫種的分類，與其他畫種區分開來，綜合材料也起到了推動當代藝術發展創新作用，在中國畫創作中運用到的綜合材料上，綜合材料為中國畫的傳統形式開拓了更深遠的發展空間。中國畫也為綜合材料形式創作提供了扎實的根基。與國際上的綜合材料繪畫發展相比，中國畫在形式上走的還不是很遠，仍需各界藝術家積極探索探索發現嘗試新方法、新材料、新技術，使中國畫能夠從傳統的基礎向前邁進一步。當今時代無比燦爛多彩，幾乎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藝術家們只需充分發散想象力，結合自身的繪畫功底就能創造出展現時代特色的藝術，并且走向世界，充分展現中國畫的獨特魅力，打破國際上對中國畫傳統樣貌的認知。

二、綜合材料在軍事題材中國畫水墨創作中的應用與賞析

1.綜合材料在水墨創作中的應用

清代畫家惲南田曾說：“有筆有墨謂之畫。”筆墨的有無在中國畫中是非常重要的審美標準。水墨畫通過筆墨與各種紙產生的效果來表現中國畫特有的力與美。現代形態的水墨畫材料多樣，諸如生宣紙、毛邊紙、皮紙、各種手工紙等具有吸水特性的紙張。

在現代的實驗水墨和抽象水墨當中，畫家們利用當代的綜合材料形成了與傳統筆墨所不同的藝術體系，靈活創造使用多種技法。在眾多手法中，改變肌理是很基礎的一種。中國水墨畫因為其通過中國傳統的宣紙，水和墨汁之間的調和與碰撞形成其特殊的畫面肌理效果。綜合材料在傳統的基礎上，添加一些非傳統的材料，從而碰撞出了新的肌理效果。水墨綜合材料中常見的新材料有加鹽、礬粒等，這些材料都是作者為了理想中的畫面而得出的實踐結果。“一般情況下，肌理的表現的方式有以下幾種：沖洗水漬肌理、潑灑肌理、噴繪肌理、拓印肌理、揉紙肌理、宿墨肌理，在加上新型材料的使用，添加助新材料產生的肌理等等。”

撒鹽法即將顏料或者墨汁加水調和后畫在紙上，趁畫面濕潤程度適中時撒上鹽粒（圖2.1），等水分蒸發后撣掉畫面上剩下的鹽粒，即可獲得獨特的肌理效果。（圖2.2）此法在當代水墨畫中非常常見。礬粒產生的效果與鹽粒大同小異。都是使撒上顆粒的部分顏色變淺，讓紙無法吸收水中的顏料，產生星星點點的效果。唾液的效果類似稀的膠礬水，將畫面中的某個局部沾上唾液后上加水的顏料或淡墨，唾液部分會變淺或無法吸收顏色，但與上面所說的顆粒法不同，此法沒有擴散的效果。這個肌理是筆者偶然嘗試得到的，最終的效果和唾液粘稠度、顏料的濃淡干濕的不同會產生非常大的變化，所以還不能算是一個成熟的技法，但也不失為一種大膽的嘗試。

圖2.1 撒鹽前

圖2.2 撒鹽后效果

改變肌理的方法不僅有在紙上進行疊加以及運用化學反應產生的不同效果，還有揉紙這種通過對底料進行加工從而產生變化的方法。其過程是畫家將所用的宣紙揉皺，或揉作一團后立刻展開得到一次性產生的紋路或反復折疊反復揉搓得到多次重復交錯的紋路，這種方法使原本平展的宣紙變得起伏交錯，這種方法隨機性很強，幾乎不可能存在兩次一模一樣的褶皺，從而在與毛筆與水墨接觸的過程中能夠碰撞出非常豐富的效果，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

畫面肌理的不同給觀者帶來的感受也不同。類似沖洗、潑灑之類具有偶然性且難以完全控制筆觸的肌理會給觀者帶來瀟灑靈動的觀感，而拓印、揉紙產生的粗糙質感會給觀者帶來踏實厚重的觀感。當代水墨類似這樣的技法還有很多，例如剪紙、布等類似的材料粘貼在畫面上也會形成不同的層次，別樣的質感。因此能夠具備靈活運用各種綜合材料手法的作者需要具備很敏感的藝術感知力、創造力和想象力等。但是畫面的肌理只是一種技巧而已，重要的是作者的想法與造型能力，不能只注重技巧，忽略了基礎作畫能力。

2.綜合材料軍旅題材水墨作品賞析

圖3.1 橡皮擦效果

圖3.2 刀刻效果

通過學習研究上述的技法與理論，我在本學期的畢業創作上也進行了探索。我本身喜歡嘗試各種新材料，因為學校沒有開設水墨實驗課，所以我自己經常會進行一些實驗。石膏板畫這個創作的誕生是非常偶然的。在某一次下課我用毛筆蘸著顏料在石膏板上面畫了幾筆，竟覺有一絲水墨的效果，于是我便決定嘗試這種新材料用來做創作。但創作過程沒有這么順利，在創作過程中我探索了石膏板這種材料的特質。由于石膏板是由石膏粉壓制而成，密度較小，水分無法在表面停留，會迅速被石膏吸收，但又不會擴散到筆觸之外，所以在作畫過程中產生一種類似半生熟宣紙的效果。在與水粉、丙烯等顏料接觸時會根據顏料的濃淡干濕和畫筆停留時間的長短而產生不同的效果。其次是石膏材料很難修改，所以不能輕易畫錯，如果實在不滿意只能用利器刮掉，但難以刮干凈。如果用的是粉末狀顏料，在水份較少的情況下也可以用橡皮擦去部分表面浮粉，但也不能完全消除筆跡。（圖3.1）就這一點來說跟宣紙的特性有些大同小異。創作期間我還發現石膏板能夠產生非常多的肌理，在與不同的材料進行碰撞時能產生不同的效果，創作過程中我不僅用到了毛筆墨汁還用到了排刷、刻刀、砂紙、水粉、丙烯等。在創作這幅畫時我先用水起稿，然后用顏料一點點深入，大效果出來以后最后用鋼絲把高光部分刮出，然后用刷子將產生的粉末掃除。（圖3.2）刮掉的部分與顏料部分形成強烈陰陽對比的效果，且運用到了篆刻的技法。將生宣覆蓋到石膏上再用排刷在其上面刷顏料可使畫面上產生噪點的肌理效果。目前我的探索還不夠充分，我認為還有很多手段我還沒有嘗試，目前這些技法還在初級階段，有待今后繼續深入研究。通過石膏產生的上述肌理，我認為和我想要表達的士兵的粗顆粒質感，與他們剛強而又不失細膩的形象很相符。這組創作的誕生是因為發現了新的材料從而引發的靈感，所以說明綜合材料對中國畫的創作有著一定的推動作用。

三、綜合材料在軍事題材中國畫工筆創作中的應用與賞析

1.綜合材料在工筆創作中的應用

工筆畫本身的技法就十分多樣，在當代與綜合材料結合以后演變出了更多的材料與技法。“20世紀70年代后期，由于外來文化的不斷沖擊，新技法開始迅速發展并融入于傳統工筆畫中。關于新技法，主要指以下兩個方面：第一是指古法新用，也就是在傳統工筆畫中繼承和發展下來的；第二就是指吸取外來的繪畫技法，例如水彩、版畫、油畫等。為了凸顯其內心的想法和視覺效果，藝術家們積極地去思考和借鑒，畫面上所展示的往往是一種以上的復合技法。”

在工筆畫與綜合材料結合后漸漸從傳統的基礎上延伸出了非常新穎的形式，由于借鑒了多種繪畫形式，使藝術家們也不再局限于傳統國畫材料，畫面也逐漸不受傳統繪畫樣貌的局限，開拓了很大的發展空間。

在材料方面，工筆創作中的顏料大多數畫家應用是常見的各種礦物色顏料，這種通過各種彩色礦石粉碎制成的顏色，與膠液搭配起來有非常強的附著力與持久度，在畫面上能夠呈現出非常明顯的顆粒感，從植物、礦物顏料漸漸衍生出了金屬、化學材料等，比方說金、銀、銅、鋁等箔片，這種材料在使用時需要對于材料本身進行二次加工才可使用，比方說在使用金箔時根據畫面需要甚至可以使用硫酸腐蝕，用火烤、用砂紙打磨，不同手段可呈現不同的效果。還有各種類別的紙張例如衛生紙、報紙、瓦楞紙等可用于剪貼到畫面中等，都使畫面形成了與傳統工筆畫細膩的畫面所不同的感覺。日本對我國工筆畫中的綜合材料或多或少產生了一些影響，他們的礦物質顏料種類非常豐富，中國工筆畫的材料也逐漸地不再局限于筆墨顏料，甚至還運用到了西畫中的色粉筆、丙烯等介質。在工具方面，藝術家可以用一切想得到的工具運用到畫中，不僅可以運用其他畫種的工具，比如版畫工具中的海綿滾輪可以用于在畫面上制造大面積肌理，類似噴槍甚至牙刷等，可以充分釋放個性的藝術感覺。當代工筆畫自從與綜合材料結合后，由于承托材料本身比較結實，顏色或其他材料可以層疊覆蓋的原因，因此比用生宣進行創作的水墨綜合材料多出了創造更多樣式的可能。

2.綜合材料軍旅題材工筆作品賞析

軍旅畫家張小磊在創作《舞蹈系女生》時靈活運用了綜合材料的技法，以麻布做底，運用傳統工筆的技法起形勾線分染罩染后在頂層顏色上用色粉疊加，塑造人物衣紋細膩起伏的獨特質感。他借鑒西畫材料，運用中國畫工筆的技法將衣紋塑造得既有色粉大師德加般的起伏質感又不失工筆重彩畫的平面構成的厚重整體感。主體人物后面加入了臨摹奧地利大師克里姆特的畫的裝飾元素，背景內容與主體人物相呼應，制造了極強的裝飾效果，且背景內容與女兵主題前后照應，形成了抽象與寫實對比的美感。張小磊通過將西方的油畫作品用工筆的技法在自己的創作中的呈現證明了中國畫創作中綜合材料的運用是可行并且是可持續發展的，為后來的藝術家啟發了新的創作方向，也為中國工筆畫審美打開了新的局面。（圖3.3）

圖3.3 舞蹈系女生

章紅兵是我軍優秀的青年軍旅美術家，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他在軍旅題材繪畫創作領域做了很多探索，在油畫版畫水彩綜合材料等方面均有成果。他的綜合材料作品在近年來的大型展覽中頻頻入選，令人印象非常深刻。他的繪畫語言自成一派，他用不同的低飽和度顏色的彩筆以點、線、打圈的筆觸在深色紙上構成具有幾何形趨勢的造型，一筆一筆地重疊，將深色的背景一點點提亮。嚴格來說，他的綜合材料畫算不上是傳統意義上的國畫，但是他的綜合材料創作與國畫山水中的點畫皴擦的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圖3.4）。其人物畫中的線條構成也與中國畫工筆人物中的線條相似，通過單線條勾勒出人物形象，再用點線和顏色的對比形成塊面，畫面整體呈現國畫般的平面構成感。（圖3.5）

圖3.4 章紅兵風景畫

圖3.5 章紅兵人物畫

四、綜合材料應用在軍旅中國畫中的意義

軍旅題材的美術創作多數是現實主義題材，寫實人物畫較多，手法也較為傳統。近年來，隨著時代的發展，題材也逐漸隨著時代變得更為豐富多樣。如今物質的極大豐富使得藝術家有著充分施展才華的空間，獲取資料、學習技術的渠道越來越廣泛，從而使材料的運用方面也就有了新的突破。綜合材料這種形式對于軍旅題材的美術創作無疑有著巨大的推進作用，它不僅為軍旅藝術家開啟了新的探索空間，也為傳統的軍旅主題性創作啟發了新的思路，使更多人愿意去加入軍旅題材中國畫創作的行列中來，使我們今后能看到更多與傳統創作有所不同的令人耳目一新的中國畫創作。綜合材料運用到軍旅中國畫創作中無疑也是對觀者審美的一種刺激與更新，使觀者獲得與傳統中國畫審美所不同的審美沖擊。這種新穎的形式將吸引更多的關注，從而使軍旅藝術家獲得更大的動力去進行創作。

結語

中國畫是中華文明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軍旅題材中國畫也是中國畫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通過近年以來的社會發展，藝術形態不斷地轉變，中國畫的創作的技法與題材都在不斷地進行更新，與此同時在材料上也隨之有了各種各樣的創新，使中國畫創作變得越來越多元化，軍旅中國畫也隨之不斷進步升級。綜合材料的應用不僅使中國畫創作形式更加多樣，而且為藝術家的未來創作拓寬了新的思路，通過這種形式使藝術家的個性更為突顯。綜合材料的運用是哲學與藝術的完美融合，是主觀能動性和客觀實在性的內在統一，是作者對客觀世界中的認知在腦中進行抽象加工，包含作者強烈自身情感的體現，是一種對世界理性對感性的認知。

如今綜合材料的運用在中國畫中已經非常普遍了，在軍旅題材的中國畫創作中還仍處于不斷嘗試探索自己獨特風格的階段，仍不是很成熟。在創作本文的過程中，筆者發現因為軍旅主題性創作的教育偏向傳統的教學，所以相對于非軍旅題材的中國畫創作來說接受新鮮事物的程度較低，搜集資料的過程中發覺目前綜合材料在軍旅題材中國畫創作中的應用還有非常大的發展空間，從事這方面研究的軍旅美術家也屈指可數，相信通過今后軍旅藝術家的不斷學習與實踐，能夠充分利用綜合材料的特性，用新的貼合軍旅題材特點的新材料為軍旅題材中國畫增添無限的可能與生機，從而找到屬于軍旅題材獨特的藝術風格。但筆者認為當今的中國畫出現了很多制作性很強但失去了畫家本身的藝術創造的基礎的作品，所以在探索綜合材料繪畫的過程中也要注意不要為了制作而制作，沒有造型能力與構圖基礎支撐的綜合材料繪畫會偏離繪畫本身的性質。筆者作為軍隊藝術學校的學員對這方面有著濃厚的興趣，在今后的藝術創作中也將會不斷實踐，不斷開闊眼界，為軍旅題材中國畫創作事業盡出自己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