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巖 彭 焱
(哈爾濱商業大學圖書館,黑龍江 哈爾濱150028)
歷史的發展、文化的傳承、社會的進步,都離不開圖書出版事業的興盛發展。毛晉作為我國古代著名藏書家和出版家,為中國傳統文化典籍的保存、校勘、刊布、記錄、傳承做出了重大貢獻,在中國藏書史和出版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因此,對毛晉藏書及出版思想的研究對于我國現代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毛晉是我國明末清初著名的藏書家、出版家。生于1599年,卒于1659年,今江蘇常熟人。毛晉原名鳳苞,字子九,后改名晉,字子晉,號潛在,又號隱湖,別號汲古閣主人。室名綠君亭、汲古閣、目耕樓等。
關于毛晉對弘揚中華文化做出的歷史貢獻,可以從保存古籍和傳播知識兩個方面進行總結。為了保存書籍,“當時遍刻《十三經》《十七史》《津逮秘書》、唐宋元人別集,以至道藏、詞曲,無不搜刻傳之”[1]。其汲古閣和目耕樓藏書84000多冊,曾出版過600多種圖書,發行全國,故當時就有“毛氏之書走天下”的說法[2]。
因此,使得善本足本得以傳播、孤本得以存留于世[3],這就是毛晉最大的貢獻。
為了解毛晉相關問題的研究現狀,2019年3月14日筆者在中國知網以“毛晉”和“汲古閣”為檢索詞進行主題檢索,分別獲得文獻337篇和368篇,剔除重復及相關性不大的文獻,總計檢索到文獻記錄148篇,其中博碩論文17篇。
從研究時間看,研究文獻集中發布在1979—2018年間,每年均有相關研究文獻發表,尤其是在2005年之后,相關文獻中博碩論文數量明顯增加,如湖南師范大學侯璨敏[4]的碩士論文《毛晉校刻書研究》、廣西師范大學胡英[5]的碩士論文《毛晉汲古閣刻書研究》,以及河南大學李軒英[3]的碩士論文《毛晉編輯出版思想研究》,都較詳細、系統地論述了毛晉藏書、校書、刻書的方法和特點,并對毛晉的功績給予充分的肯定。這說明有關毛晉及汲古閣的研究一直受到學術界的高度重視和廣泛關注。
從研究主題看,對其研究主要集中在幾個方面,代表性研究如下:
關于個人生平研究,除所有相關論文都有毛晉生平的簡介之外,朱則杰[6]專門研究了毛晉的出生與年齡問題。
關于個人貢獻研究,何忠林[7]稱毛晉為私人刻書的巨擘。葉樹聲[8]從搜殘存異、刊布圖書、對外開放、編著詩書等方面,論述了汲古閣對祖國圖書事業做出的貢獻,并稱其在目錄學和版本學等方面,為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經驗。
關于藏書及出版思想研究,唐有勤[9]從版式獨特如刻書底本多依宋版、校勘精審,刊質精良、甚重集部之刻、刻書用紙特造等方面總結了毛晉刻書之特色。顧寧一[10]從藏書豐富:版本精良、品類繁多、流傳廣泛、校勘審慎、印制精良方面論述了汲古閣藏憶刻書的特點。曹之[11]論述了毛晉藏書來源、藏書內容、藏書樓建制、藏書管理、藏書流通等情況,很多宋刻本是靠毛晉翻刻流傳下來的。
關于文學成就研究,毛晉不僅是一個藏書家和出版家,同時還是個學者,自己著書立說。毛晉為自己所刻的不少典籍寫了題跋,附于書后。這些題跋考其源流,辨其真贗,述其要點,起到了提要的作用,共249篇,匯編成集名《隱湖題跋》[12]。毛晉所著書也有《和古今人詩》《和友人詩》《隱湖小志》《詞苑英華》《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廣要》《詩余圖譜補略》等十多部,共數百卷[5]。毛晉題跋及其著述不僅頗具學術史料價值,而且具有較高的藝術借鑒和欣賞價值、思想啟迪價值[13],受到歷代學者的重視。
關于人際交往研究,張耀宗[14]和黃李初[15]都記述了毛晉與木增的交往經歷。而且毛晉一生師出多門,“交知滿天下”,與其交游者不乏錢謙益、陳繼儒、陳瑚等大學者[16]。
另外還有對毛晉及其所刻書或是所編輯的某部叢書進行具體探討的文章。如徐扶明[17]的《毛晉與〈六十種曲〉》、李春光[18]的《毛晉和〈津逮秘書〉》等等。
綜上所述,從檢索到的文獻發現,關于毛晉及汲古閣的藏書及出版研究是專家學者研究的重點,也是研究的熱點;從研究現狀來看,對于毛晉在我國古代藏書、抄書、雕書、校書、促進圖書流通等方面的貢獻,大多數專家學者的觀點一致,視毛晉為我國古代著名的藏書家和出版家,但相關研究多限于具體的過程,譬如如何搜集圖書、如何刻書校書等,顯然對于毛晉藏書出版思想的研究還不夠深入。筆者認為,毛晉的藏書出版思想及其對現代圖書館工作的借鑒意義,還需要專家學者進一步研究和探索。
關于毛晉的藏書及出版思想研究,王毅[19]從毛晉以風化思想作為編輯出版的主導思想,強調編輯出版應感化世人,維護世風;以長期的實踐證明編輯出版是一門科學,具有專門的業務知識和極強的業務觀念;毛晉是一個嚴謹的編輯工作者,具有不計私利的奉獻精神和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3個方面對其編輯出版思想進行了研究。姚福申[20]總結出毛晉編輯工作的特色為:選題宏偉,甘愿慘淡經營;考鏡源流,指導讀者研究;編校精審,得力充棟典籍;廣搜遺佚,力圖精益求精;筆耕蕓窗,志在傳播文化。馬曉瓊[21]認為毛晉求真、求實的編輯思想,嚴肅不茍的編輯作風,注重團隊合作的編輯精神對現代的編輯都具有啟迪作用。岳淑珍[22]認為毛晉的出版思想主要表現在傳播正學,教化民眾;尋求善本,打造精品;策劃選題,前后有序;定位讀者,互通有無4個方面。
通過對文獻的梳理和分析,筆者認為毛晉的藏書及出版思想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研究和探索。
藏書,是因為珍愛圖書。書籍是傳播和繼承文化的重要工具,毛晉對此理解頗深。毛晉熱愛讀書和交游,平生三大愿望:讀盡世間好書、友盡世間好人和看盡世間好山水[5]。為此,基于對“讀盡世間好書”的渴望和珍藏書籍的濃厚興趣,毛晉做了以下方面的工作:一是搜求古籍,其藏書不惜重金收購,選擇優秀底本,這是保證后來刻書質量的先決條件。如明末毛晉性嗜卷軸,榜于門曰:“有以宋槧本至者,門內主人計葉酬錢,每葉出二佰。有以舊鈔本至者,每葉出四十。有以時下善本至者,別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于是湖洲書舶云集于七星橋毛氏之門矣。邑中為之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書于毛氏”[23]。二是毛晉故構汲古閣、目耕樓以藏書。汲古閣建筑精良,其規劃有助于圖書保護,為圖書收藏提供了良好的物質載體。毛氏藏書處除著名的汲古閣、目耕樓外,還有綠君亭、讀禮齋、載德堂、篤素居、寶月堂、追云舫、續古草廬等[16]。三是圖書的保護管理措施較為嚴格、完備。除了書中夾帶蕓香、曝書(畫)、通風[11]之外,汲古閣的防蠧技術值得一提。毛晉注意在裱糊時采取防蠧措施。“毛氏汲古閣用伏天糊裱。裱面用灑金墨箋,或石青、石綠、棕色紫箋,俱妙。內用科舉連裱里。糊用小粉、川椒、白礬、百部草細末,庶可免蛀[24]”。毛晉對圖書的珍惜摯愛可見一斑。
毛晉搜集圖書主要有3個渠道:一是高價收購善本及舊抄;二是友朋的贈送;三是尋訪影印藏于他處的善本[5]。
毛晉除搜遺補缺、必欲“一網打盡”而后快之外,還通過其他途徑如尋訪和影抄藏于他人處的善本書等來獲得宋元善本。高價只是可能買到好書,但有的好書是高價買不到的,有些藏書家是不愿意將自己的珍藏輕易示人的,如范氏的天一閣即是如此。毛晉為了獲得這類善本,就不得不想方設法地向這類藏書家借來影抄了。不僅如此,他還和當時一些不大保守的藏書家建立了各種聯系,以擴大他翻刻這些“秘發”的來源。“毛抄”是構成汲古閣藏書的特色之一。
毛晉藏書還有一種來源就是友朋的贈送,如閩中郭圣仆贈《剪綃集》《尊前集》,金沙于季鸞贈《詞林萬選》等,毛晉在刻《津逮秘書》時,曾得到閔元衢所提供的書稿[5]。
正是這種廣求圖籍的行動實踐為其藏書之精良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求真是毛晉藏書出版思想的靈魂,務實是毛晉藏書出版思想的根本。正本清源是毛晉藏書出版的根本目的,因此,毛晉不但重視收藏,而且大量地加以翻刻,其抄書、刻書均名聞遐邇。毛氏藏書最大的特點是影宋抄本,其影寫之精良,為歷代藏書家視為秘寶,其中不少都是罕見秘籍。翻刻在客觀上使古籍從藏書家的藏書樓里解放出來,流傳于世。
作為校勘者、寫樣者、刻版者、印刷者,毛晉常常親力親為之外,對刻書人員進行合理分工,明確各人員的職責。汲古閣包括校、寫、刻、印等一整套的刻書流程,刻書人員也相應地由這些流程中的操作人員所構成。精審校勘,保證刻書的質量,縮短了刻書周期,提高了刻書的效率。
毛晉刻書的范圍很廣,經、史、子、集、叢幾乎無所不刻。汲古閣本從字體、墨色、紙張到版式行格都與眾不同,形成了獨特的風格[25]。
將滿腔的熱情、畢生的時光傾注于藏書刻書事業的毛晉,其刻書并不以營利為主要目的,他提倡“于游戲謔浪時,不忘忠孝本性”,錢謙益用“考六經為鐘鼓,奏四部為笙簧”概括了其主要編輯思想,就是利用經、史來教化世人,維護世風[3]。
毛晉重視流通與開放藏書。他刻書目的明確,具有明確的價值取向,既為了保存圖籍,流傳后世;又為了供人使用,以利天下學者。毛晉曾對子毛扆說:“吾縮衣節食,遑遑然以刊書為急務,今板逾十萬,亦云多矣!竊恐秘冊流傳者,尚十不及一也”[26]。因此,毛晉藏書既多,底本極精,但不“奇貨可居”,而經常向學者提供閱讀的方便,“與世人共閱之”。吳偉業《汲古閣歌》贊揚毛晉“君獲奇書好示人,雞林巨賈爭摹印”[27]。
同時,毛晉所寫的題跋和評語言辭含蓄而不輕佻,辨析詳盡而不繁雜[3],不僅能為讀者指示閱讀門徑、提供鑒賞讀書的方法,體現解釋作者文章涵義、輔助讀者閱讀的功能價值,而且又間接起到了廣告的宣傳作用,為毛晉樹立起良好的形象和信譽。
毛晉的一生愛書、讀書、買書、聚書;藏書、抄書、刻書、雕書;校書、著書、借書、刊布,流傳后世。毛晉藏書及出版思想對現代圖書館的館藏建設、讀者服務、書目整理及史志編纂均有重大啟示及借鑒作用。
毛晉在搜集圖書時非常注重版本的挑選,通過考鏡源流,實質上達到了對書籍質量進行控制的目的。現代圖書館員“buyer”角色與此是一脈相承的。毛晉印刻的《宋名家詞》是現存最早的一部宋詞總集,古人認為詞是詩之余,并不重視對詞的搜集,而毛晉則慧眼識珠;毛晉刻書歷經了明清兩代,在朝代更迭之時,毛晉刊行經史子集經典著作,使歷史文獻得以保存、流傳;除了經典文獻外,毛晉為了使一些詩友的舊詩不被湮滅,從而得以流傳,還搜集亡友舊詩并刻之,使一些民間詩作得以保存。毛晉的這些做法,對今天圖書館館藏建設都極具參考意義。如搜集國內外各種門戶網站、各行業和學科領域的門戶網站及一些企業和組織網站上的相關信息資源;原生數字資源的收藏與保存;收集校友資源,通過互贈收集館際之間的資源;采訪收集地方文獻資源等。
毛晉在搜集宋代善本時,對不能收藏原本的以墨影紙抄之,盡量保留善本的原貌。而進行善本校勘時,一人無力承擔,則經常請一些名士幫忙,以保證圖書質量。我國的圖書館,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些古籍資源,在搜集、整序、保存以及使用的過程中,要繼承古代文獻管理的方法,借鑒毛晉鑒定版本、搜集文獻、保護文獻等方法,做好古籍文獻的保護與傳承工作。
嚴格地說,毛晉的藏書并不是用來“借”的,而是以藏和出版為主業。毛晉家道殷實,有財力收藏圖書。他善于經營,精刻經典,從選題、印制到出版發行各個環節,毛晉都參與其中,贏利頗豐。而且毛晉本身就是一個讀書人,他自己也著書立說。他了解書,更了解讀者。“刻好書與朋友共快,而好友有好書亦與毛晉共享,[22]”也正是因此,毛晉收藏的圖書數量多,質量好,而且與讀者交流多。毛晉的著作《和今人詩》正是體現了這一點。
我們今天的讀者服務工作,多借助于現代化設備,館員與讀者之間交流少了,甚至零交流。毛晉本人就是一個讀者,作為藏書家和出版者,更是心系讀者,把讀者當做客人與朋友。這也給我們的服務工作一些啟示,作為圖書館員,我們還是要知行合一,多讀書,以知識為紐帶與讀者交流,這樣才能更好地理解讀者,更有效地開展工作。
閱讀推廣是一種新型的圖書館服務,圖書館可搭建閱讀交流平臺,增加校外讀者的關注度,成立讀書會、書友會,像毛晉那樣心系讀者,把讀者當做客人與朋友,為社會大眾提供閱讀指導等閱讀推廣服務。同時,重視廣告宣傳,增強品牌意識。設立圖書館宣傳日,創辦簡報、專刊等出版物,利用圖書館的門戶網站、微博、QQ群、微信等搭建交流平臺,暢通溝通渠道,打造品牌服務。
毛晉編撰的題跋體現了毛晉對文獻考證嚴謹認真,對學術源流、作者生平及思想、文獻流傳及版本情況進行全方位揭示,蘊涵了知識管理的因素。同時,這些題跋也是一部小型的書目,如著名的《汲古閣書跋》,介紹書籍體例,書寫提要,品評其得失,收錄了毛氏家族題跋的古書264種。不僅對文獻進行整序,而且通過對文獻分類、版本考訂、文字校勘、內容注釋等對知識體系進行整序。
毛晉整理文獻的方法還可為建立古籍數字化規范提供參考。“廣勘善本,擇善而從”,借鑒前人記載的成書經過、流傳情況等,考證不同版本之間的關系,還可開展古籍數字人文研究。今天我們可借鑒《汲古閣書跋》等序跋文字的編制思想,將書目編制、知識服務、數字人文有機結合起來,為古籍研究與服務提供新的思路。
史志編纂是編纂人員職業素養、編輯情懷以及奉獻精神的綜合體現。
毛晉撰寫的題跋,如《隱湖題跋》《汲古閣題跋》等,對刻書的內容、創作意義、版本差異等作詳細剖析,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對于各類史志編篡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在史志編纂過程中,需要查找大量的證實史料,這本身就是一項繁雜而枯燥的工作,首先是在史料取舍上應慎之又慎,如在圖書館史志編纂的史料取舍中就應著重取材反映圖書館專業特色、帶有本館特色的史料,全面而客觀,不能摻雜個人好惡。其次,史志的編纂不是資料信息的簡單堆砌和羅列,而是需要嚴格的審核和系統的編校。因此,史志編纂人員不僅需要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更要具備較高的政治素養和文化修養、精益求精的工匠品格和認真踏實的工作作風,只有這樣,才能編纂出高質量的史志資料。
從古至今,不乏私家藏書傳書之例,而像毛晉那樣窮盡畢生心力建造汲古閣的藏書刻書傳書者是不多見的。
當然,毛晉在刻書過程中確有不少疏漏之處,但作為我國古代著名的藏書家和編輯出版家,在我國的圖書史、出版史、印刷史上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毛晉藏書、刻書保存了典籍,傳播了文化,也開辟了目錄學、圖書館學新領域。因此,毛晉及其汲古閣永遠是我國圖書界、出版史研究的熱點,其杰出貢獻永遠值得現代圖書館人和出版界去研究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