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皓
清晨,我被一陣來自夢中的花香喚醒。推開窗戶,微涼中,一股馨香撲面而來。深深地吸一口,甘冽的桂香直沁肺腑,頓覺神清氣爽。嗯,肯定是它,窗下的桂樹又開花了。
我開心地飛奔下樓,眼前一亮,身心為之一震,整個世界如此絢爛:“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密密麻麻的黃色小花綴滿枝頭,金黃璀璨,如金色瀑布傾瀉四濺。走近一看,玲瓏雋秀的花朵兒,一串串,一簇簇,掩映在蒼翠綠葉下。每朵桂花有四瓣兒,呈傘狀,輕盈地向外舒展,羞答答的。顏色絨絨的嫩黃花瓣,護衛(wèi)著中間細嫩無比的兩個小花蕊,著實可愛。
桂花細如粟粒,小而不艷,看似毫不起眼,但它將生命的全部精彩化作了縷縷奇香,獨占三秋壓眾芳。它的香清醇絕塵、濃郁脫俗,充溢在空氣中,帶著淡淡的甜意。宋人洪適詩云:“風流直欲占秋光,葉底深藏粟蕊黃。共道幽香聞十里,絕知芳譽亙千鄉(xiāng)。”
熏風輕拂,桂枝搖曳,一片片花瓣似迷你蝴蝶的金翅膀,在舒爽的秋風里輕巧靈動地翩躚起舞,停歇在我的發(fā)上、肩頭、腳旁,輕輕地、柔柔地、香香地……我不禁張開雙臂、閉上雙眼,貪婪地吮吸著,完全沉醉在“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的美妙仙境中,盡情享受著這靈魂的盛宴。
浸潤在這溫情而愜意的甜香中,心被撩撥得柔柔軟軟的,思緒也隨著甜絲絲的桂花香飄蕩到童年的老家,兒時的味蕾記憶再次被勾起。
小時候,我喜歡吃湯圓,桂花圓子是我的最愛。爸爸總會在金秋時節(jié)制作桂花圓子,他做的圓子,可不是一般市面上賣的那種小湯圓,做法頗有些考究。先用粗繩將大笸籃吊在門楣上,笸籃里放一層糯米粉。將炒熟的花生米、芝麻粒碾碎放入盆內(nèi),加上桂花、白糖和少量豬油調拌均勻,搓成小球狀的餡,然后倒入笸籃內(nèi),用手拉住笸籃邊前后左右推轉,使餡隨著滾動翻轉粘上一層糯米粉后,放笊籬內(nèi)過一下涼水,再倒入笸籃內(nèi)加上糯米粉,如此反復。我快樂的心也跟隨笸籃里的圓子一起翻滾跳躍著……
煮湯圓是個精細活兒,水燒開后,將圓子一個個輕輕放入水中,用鏟子稍稍攪動一下,使圓子不會粘在鍋底,用大火煮開后,改用小火,煮至圓子全部浮出水面,個頭變大,晶瑩透明,即可起鍋。火候一定要掌握好,時間短了,圓子外熟內(nèi)生不好吃;時間久了,圓子發(fā)“癡”,吃起來少了韌性,沒嚼勁,口感就差了。
采用這種“滾、粘、疊”的方式做成的圓子,有個非常形象的名字叫“疊屑圓子”,形狀滾圓,糯米粉層層疊疊,均勻密實,口感黏糯有韌勁,香甜可口,讓我欲罷不能。
歲月流水般滑過,如今爸爸年紀大了,不再做疊屑圓子了,但每年桂花飄香的日子,我總想起爸爸做的桂花圓子,那馨香,那甜美,還有那沉淀其中的滿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