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肺肝同治”理論治療鼻淵驗案1例

李東棋 王丹丹 劉慧霞 田理

“慢性鼻-鼻竇炎”是以鼻塞、黏性或黏膿性涕、頭面部脹痛、嗅覺減退或喪失為主要癥狀的鼻竇及鼻腔的慢性炎性疾病,屬祖國醫學鼻淵范疇。目前，西醫治療選用以激素、抗生素、抗過敏藥等及鼻內鏡手術治療為主[1]。鼻用激素類藥及抗生素安全性高，療效穩定，但藥物不易到達中鼻道及竇口鼻道復合體，且增加了細菌耐藥性以及毒副性的可能；對于保守治療無效者，鼻內鏡手術具有微創性及功能性的優勢，但術后恢復期長，又可能存在癥狀未見好轉及術后復發的問題[2]。因此祖國醫學以其獨特的方藥配伍及整體辨治的思路，彌補了西醫治病的不足，在不能長期使用西藥及不宜手術或術后復發預防方面，功效顯著。祖國醫學將該病歸結為肺經蘊熱、膽腑郁熱及脾胃濕熱三種實熱證型，分別以清宣肺臟、泄熱通竅；清泄膽熱、利濕通竅及清熱利濕、化濁通竅為治則，施以瀉白散、龍膽瀉肝湯和甘露消毒丹[3]。吾師總結出鼻淵獨特的中醫診治思路，認為鼻淵病不能責之一臟，當注重鼻與肺、肝兩臟的關系，從肺肝論治，達清利頭目，通竅排膿之功。

1 審證求因，明辨病機

辨證要注重鼻與臟腑的聯系，強調鼻竅與肺、肝膽的關系?；颊咔橹臼?，缺少鍛煉，致使腠理稀疏，外邪易侵，若邪熱侵體，肺受邪久則蘊熱；病程綿延，肝氣郁滯，化生火熱，或傳入少陽，膽經蘊熱，影響鼻淵的發生與發展。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肺……在竅為鼻?！比舴问苄扒忠u，肺功能失調，津液疏布變得異常，邪熱熏蒸清津化為濁涕，正如《辨證錄》云:“肺本清虛之府,最惡者熱也。肺熱則肺氣必粗，而肺中之液必上沸而結為涕，熱甚則涕黃，熱極則涕濁, 敗濁之物, 豈容于清虛之府, 自必從門戶出矣。”[4]因此導師認為外邪入肺，肺經蘊熱，濁腐成膿，自鼻竅流出是鼻淵病的主要病因。“肺開竅于鼻”不僅是說上、下呼吸道的關系, 更是表明肺與鼻有更深一步的聯系。有研究顯示慢性鼻竇炎患者篩骨病理分級，與外周血嗜酸性粒細胞計數呈正相關性，與該患者的肺功能呈負相關[5]。因此清泄肺熱，排膿通竅可能通過降低嗜酸性粒細胞的計數，減輕了鼻竇竇口周圍的炎性浸潤，使得黏膜腫脹減輕，竇口開放，從而方便竇腔內膿液排出。

《素問》：“膽移熱于腦, 則辛頞鼻淵”[6]，最早論述了膽腑異常影響鼻淵的發病。因此少陽膽經樞機不利，是鼻淵病基本病機。熊大經教授較早提出“膽肺同調，重視少陽”思想，其運用吉雷開竅湯加減治療，頗受推崇[7]。然膽是奇恒之府，位于脅下，依附于肝，肝與膽乃表里之合,相互依附，互為影響。且《素問》中記載足厥陰肝經“……屬肝，絡膽，上貫膈，布胸脅，循喉嚨之后，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于巔……?！敝赋龈谓浗j膽，可循行于鼻咽部、前額，到達巔頂部，肝經異常，氣機升降紊亂,津液運行不暢，日久化火生熱，循經上犯，出現鼻咽部、前額及巔頂不適的感覺，在鼻淵的癥狀表現中可有鼻塞、鼻流膿涕、前額鼻竇及巔頂頭部的的脹痛、壓痛感等癥狀。由此吾師提出“肺肝同病”思想。

肺肝在生理病理上聯系密切，肝主升發，肺主肅降，肺肝調，氣機暢、氣血通。從經絡來講，足厥陰肝經分支，穿過膈肌，上行注肺，交于手太陰肺經。若肝經異常，循經上犯肺，致肺經功能損傷，影響肺宣肅，津液疏布不暢，出現鼻堵、流膿涕等不適；從五行來講，肺屬金，肝屬木，屬五行中相乘、相侮的關系。因此肺與肝功能失調，導致鼻淵發病，肺肝又可以相互影響，若肺初受邪而肝膽疏泄未見異常，在治療時加以疏肝藥，即有未病先防之意。

2 肺肝論治思路

治療上從肺肝論治，采用兩臟同治法，具有清泄肺熱，疏肝解熱，排膿通竅之意，選用千金葦莖湯合小柴胡湯加減，并且在論治中兼顧“治未病”思想。

首選千金葦莖湯為主方，主治風熱疫毒侵入肺臟，氣機壅滯，聚而為痰，且風熱搏結氣血，以致血敗肉腐的肺癰之癥。鼻淵亦是外邪侵襲，肺失清肅，氣逆上攻鼻竅而鼻塞,邪滯日久氣血壅滯，痰濁瘀血互阻，出現鼻塞、鼻腔內大量膿性濁涕、黏膜色暗等癥狀。二者病機頗為相似，因此采用千金葦莖湯治療鼻淵功效明顯[8]。有研究證明[9、10]千金葦莖湯加味治療鼻竇炎，總有效率可達90%以上；黃海珍[11]使用千金葦莖湯合指按迎香穴療效顯著。因此從“肺開竅于鼻”的理論出發，結合臨床的研究證實了千金葦莖湯對鼻淵的治療起到頗好的療效。

小柴胡湯為仲景名方，治療外感及雜癥屢見奇效。謝強教授[12]較早提出小柴胡湯對慢性鼻竇炎頗有療效。郭世林、楊俐[13、14]等在用小柴胡湯加味治療鼻淵的試驗中均獲得良療。因此田師獨特的從“肺肝論治”的鼻淵思想，即選用千金葦莖湯合小柴胡湯加減。然在小柴胡湯中，獨取柴胡、黃芩這一對藥，共奏疏肝泄熱之功效?！鹅`樞·陰陽系日月》云:“肝為陰中之少陽?！惫湃烁鶕K腑的位置、升降特性及其與五時對應關系, 將肝分屬少陽[15]。因此選用具有和解少陽功效的小柴胡湯治療鼻淵，從臟腑來講能疏散肝氣，從循行經絡來說具有清泄少陽膽經之功用。

吾師在疾病的診治中重視“治未病”思想，如在節氣點采用中醫藥調理，防止疾病的發生；已病患者，防止疾病的進一步發展及傳變[16]。在鼻淵病中，鼻淵日久，易耗氣傷津，氣血瘀滯，應提前加以補氣藥材；肝膽異常，影響脾土的疏利，正如《醫學見能·六腑》曰:“膽者, 肝之腑……主升清降濁, 疏利中土。”[15]。因此在肺肝同治之時，佐以黃芪，主入肺、脾經，補氣健脾。

3 病案舉隅

張某，女，25 歲，2020-03-19初診：以“反復鼻塞，流涕5年，加重 1 周”為主訴，一周前外出時不慎感冒，治療后無怕冷發熱等癥狀，今鼻塞重，膿涕多，為黃綠色膿性分泌物，伴有前額頭痛及悶痛感，自覺近期嗅覺減退，自訴近來壓力較大，遇事稍有急躁，納眠一般，二便尚可。查見：鼻腔黏膜顏色暗紅，雙側下鼻甲慢性充血肥大，雙側下鼻道及總鼻道大量膿性分泌物，雙側中鼻甲及中鼻道未窺及，舌紅苔黃膩，舌下脈絡迂曲，脈浮滑，微弦。辯證屬肺經蘊熱兼有肝郁氣滯證，治當清泄肺熱，疏肝泄熱，排膿通竅。處方：蘆根、冬瓜子、薏苡仁各30克，生黃芪、蒲公英各20克，酒黃芩15克，竹葉、柴胡、桃仁、白芷、酒川芎、桔梗、路路通、敗醬草各10克，甘草6克，五劑，煎服，一日半一劑。并輔以魚腥草滴眼液滴鼻，2次/天，一次2滴。

二診:患者再次就診，自訴鼻塞較前明顯緩解，流膿涕減少，前額疼痛減輕。查：雙側下鼻甲腫脹減輕，鼻腔內膿性分泌物減少。再次辨證如前，在原方基礎上改動，去路路通，敗醬草，加牡丹皮10克，丹參10克，繼續服用八劑，仍配合魚腥草滴眼液滴鼻。隨訪觀察，患者癥狀基本消失，囑患者適寒溫，調整心態，忌食肥甘厚味，不適隨診。 按：方中蘆根為君藥,主用于清泄肺熱, 通利鼻竅；冬瓜仁、薏苡仁兩者共為臣藥，與君藥配合入肺經，清肺泄熱排膿，入大腸及膀胱經，清熱利濕從二便排出；竹葉柴胡和酒黃芩，這一對藥亦為臣藥入肝膽經，一散一清,共奏疏肝泄熱之功用。柴

胡，疏解肝膽少陽之氣滯；酒制黃芩能向上清肺經蘊熱, 又可泄少陽相火；佐以黃芪，補氣助君藥托毒排膿，促進膿涕的排出，而且能減輕鼻腔的氣血瘀滯情況，再者黃芪入脾胃經，補氣健脾，固護后天之本；佐以白芷辛溫，芳香開竅，為通鼻要藥, 佐助君臣通鼻止痛；對鼻淵日久，久病成瘀，佐以桃仁，酒川芎活血化淤通竅；使藥桔梗入肺經，引藥上行，助以宣肺利竅排膿；使藥甘草，助以清熱，調和諸藥。中藥加減變化靈活，考慮患者目前鼻塞重及嗅覺不靈敏，極大影響生活質量，故治療加以路路通或莪術，通經活絡增大活血力度；膿涕較多，所以加上蒲公英與敗醬草消癰排膿。

4 結語

綜上所論,吾師治療鼻淵從肝、肺論治，采用兩臟同治之法，從充分的理論依據出發, 結合長年的臨床經驗, 以千金葦莖湯為主方配合小柴胡湯加減治療鼻淵, 療效顯著。注重未病先防，及節氣的預防調護，并囑咐患者注意日常情志和飲食的調節，將更有助于疾病的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