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只是想被關注

文張曉會

今年教師節前幾天收到一張來自美國的明信片，上面的字跡不是很漂亮，但“老師：節日快樂！謝謝您！”這幾個字尤其顯眼。一下把我的思緒拉回了幾年前。

那一屆到初二的時候，學校安排我額外接手了另一個班的數學課。隨著慢慢的接觸了解，我發現師生口中的“刺頭”周同學從沒交過數學作業，上課也總愛趴在桌面上明目張膽地睡覺，每次課上我都會盡量不著痕跡地叫醒他。一天上午的第五節課，周同學又一次趴著睡了，我又像之前一樣在同學們動筆做練習的時候，走到他身邊輕輕推了他幾下，“嘭”周同學狠狠地踢了一腳桌腿，隨之一下站了起來，瞪著眼睛喊道：“叫咩啊！”連普通話都不講直接蹦出的是廣東話，可見當時他情緒有多激憤。當時離下課還有幾分鐘，其他學生本來在安靜地做練習題，此刻全都停了下來，看著我和周同學，尷尬和氣憤幾乎吞沒了我的理智。我緊皺眉頭，瞇了瞇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強壓著怒火盡量用調侃的口吻說：“哎呀，跟我一樣起床氣比較大嘛”學生有些意外我會這么說，有幾個已經笑了，氣氛稍微有些緩解，“趴著睡的臉都壓出很深的印記了。怒傷肝，淡定淡定。”我一邊說一邊手搭在周同學肩上示意他先坐下，他還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瞪著我，我聳聳肩，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坐著總比站著舒服吧，別給自己罰站啊”，接著他很大幅度地坐下，很明顯仍然帶著“不甘”的情緒， “我也很想睡啊，可是現在是課堂時間不能就這么隨便‘倒下’，大家一起忍，課下我們一起交流一下‘渴’睡的經驗和心路歷程。”有些同學又笑了，他抿了下嘴角，把和我對視的眼神移開了，氣氛總算稍有緩和，不至于劍拔弩張，我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壓住了怒火沒和周同學一杠到底。

下課后，我叫了周同學去課室旁邊的休息室。他的表情依然是有些忿忿不平，完全沒有一般同學犯錯后的收斂和心虛。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坐啊，站著干嘛。”就這樣我們面對面坐著，他看著我，我看著他，對視持續了十幾秒，最后他移開了視線。我說：“有沒有留意到最近有一則新聞？”他帶有疑問的望向我“有一個公交司機，停下車去攙扶車前摔倒的老太太，結果反被老太太誣賴是司機撞她，到最后還是通過調查車上的攝像頭錄像，才還司機一個清白。”他還沒明白我說這些的意思，“你說這司機是不是很郁悶，做了好事還差點被冤枉訛上。”“嗯”“可是我感覺我也有點像是那個司機，我希望課堂上我的學生都能盡可能多的學到知識，所以當學生有不會的題目我會耐心講解，有錯誤我就及時糾正，和司機一樣都是出于善意，我也絕對沒有故意針對哪個同學的意思，可是有時候會讓學生誤解我是針對他。”我頓了頓，“如果我明明知道我的學生犯了錯誤，為了所謂表面的關系和諧而不及時提醒制止，那就是徹底無視學生。你們每一個同學我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所以我才不想也不能坐視不理。雖然這個學期才接手的你們班，你可以回想一下，開學至今，我有沒有無緣無故地批評、刁難過哪個同學，有沒有因為我個人的喜好而不公平、不公正的對待咱們班的同學？”我停頓了好一會，才接著說：“從來沒有，對吧？因為我覺得每一個人，每一個同學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十個手指頭伸出來也是有長有短，不能因為哪個手指頭短就不喜歡，就不要了吧？反正我是沒那個勇氣舍棄掉哪一個變成‘九指神丐’。”他抿了抿嘴，沒吱聲，不過神情已經明顯不似剛進來時不忿。“有的同學在學習知識方面比較擅長，體現在成績上面有優勢；有些同學在處理人際關系方面比較擅長，體現在很受大家歡迎，有號召力；有些同學在其他方面比較擅長我就不一一舉例了。我覺得你在課堂上從沒出現過講小話、傳遞小紙條等影響課堂教學的行為，這也是一個我欣賞你的地方，跟你接觸不就，我相信以后我會慢慢發現你其他的亮點。下面你說說你的想法，隨便是關于剛才我說的公交車事件，還是課上睡覺該不該被叫醒，都可以。”“今天……”好幾分鐘過去了，他也只說了這么幾個字，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很倔強，自尊心超強的學生。“沒關系，就像家長永遠不會跟自己的孩子置氣一樣，我也不會。不過，以后你上課睡覺我還是會提醒你哦，并且盡量給你講一些題目。”接著給他講了一些簡單的計算題（他的基礎非常非常薄弱），并留了幾個題目給他作為當天作業。在之后的時間里，課堂上其他同學做練習的時間，我就為他講解一些基本的運算，這樣持續到期末，在我的課堂上他沒再睡覺，也會時不時地問我一些很基礎的問題，看到我也會簡單地打聲招呼，相處也算融洽，其他同學笑稱“數學現在是他唯一不抵觸的課”。期末考試相對于他自己而言成績有了不小的提高。

誠然周同學不是那么乖巧、勤奮，成績也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優秀，可他只是個需要被關注、關心的孩子，需要被老師認可，渴望被老師肯定。每一株小草都有沐浴陽光的渴望，這陽光也許是老師的日常關懷，也許是老師的平等要求、對待，也許是老師不厭其煩的解答……作為老師，我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讓每一位同學都成為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