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脾腎論治輕度認知功能障礙

李亞榮 牛 陽，2* 周 波，2 茆春陽

1.寧夏醫科大學中醫學院，寧夏 銀川 750004；2.寧夏醫科大學回醫藥現代化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寧夏 銀川 750004

輕度認知功能障礙(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MCI)是指有輕度記憶力損害，注意力和學習困難，客觀認知功能測驗可發現異常，但未達到癡呆、器質性遺忘綜合征的診斷標準的狀態[1]。MCI患者是癡呆的高危人群，也可能發展為癡呆。據統計60歲以上的人群中，MCI總患病率在12%～18%[2]，MCI可分為兩型：遺忘型MCI和非遺忘型MCI，其中遺忘型MCI具有較高的癡呆轉化率[3]。

目前，西醫并無特定治療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藥物，現仍處于探索階段，臨床常用的藥物多為鹽酸多奈哌齊[4]、丁苯酞[5]，此外還有奧拉西坦[6]。而中醫藥辨證施治對改善輕度認知功能障礙患者記憶力下降及認知功能減退方面具有顯著療效和獨特優勢。

1 中醫對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認識

傳統醫學并無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直接記載，而根據其臨床表現，認知功能(包括記憶、言語、思維、感覺等方面)出現輕度損害，應當歸屬中醫“神病”“呆病”“善忘”“健忘”等范疇[7]。對“善忘”的記載最早見于《黃帝內經》。清代陳士鐸《辨證錄》曰：“人有年老而健忘者，近事多不記憶，雖人述其前事，猶若茫然，此真健忘之極也”，記載了記憶障礙的癥狀特點[8]。

2 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中醫病因病機

王清任在《醫林改錯》中明確提出了“靈機記性，不在心而在腦”的觀點。因此輕度認知功能障礙(MCI)病位在腦，腦為“髓海”“元神之府”。腦髓失充、元神失養是其病理基礎。

中醫學“神”有廣義之神和狹義之神之分，其中廣義之神指人體生命活動的主宰或總體現，主要包括形色、眼神、言談、表情、應答、舉止、精神、情志等方面；狹義之神指人的意識、思維、情感等精神活動。其產生的物質基礎是人體的精、氣、血、津液。五臟的生理特點是化生精氣，并能藏神，因此被稱為“五神藏”，五臟藏精所化生氣血可以涵養五神(魂、神、意、魄、志)。如《靈樞·本神》所說：“肝藏血，血舍魂，脾藏營，營舍意，心藏脈，脈舍神，肺藏氣，氣舍魄，腎藏精，精舍志”，魄是與生俱來的感知覺和運動能力；魂是人的意識活動；意、志是人類特有的理智、理性等精神活動；五臟之精氣血虧虛，則不能濡養人體五神，而出現記憶、語言、思維、感覺等方面的病變。

2.1 稟賦不足、髓海空虛 腎為“先天之本”，腎中所藏精氣是先天稟賦所得，一則滿足后天的生長發育，二則資后天，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發生與先天稟賦密切相關，先天稟賦不足、腎精虧虛則見記憶力下降、認知功能減退、腰腿酸軟、耳鳴、耳聾等癥狀。《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所言：“腎生骨髓”。《靈樞·海論》云：“腦為髓之海”，以上就是說骨髓上通于腦，腦由髓聚而成，故腎精不足，髓海空虛，腦失所養，則思維遲鈍，精力欠佳。因此腎精不足髓海空虛乃輕度認知功能減退發病的主要因素。

2.2 脾失健運、后天失養 脾主運化，脾將飲食物化為水谷精微，為人體精、氣、血、津液的化生之源，將水谷精微轉輸至全身，營養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充養先天之精，故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飲食調護失宜，平素喜食肥甘厚膩之品，貪食生冷，憂傷過度，思慮則傷脾，尤以脾陽氣受損為主，脾胃運化功能失調，氣、血、精、津液化源不足、水濕停聚、濕困脾胃，脾陽不能外達機表故見大便稀溏、畏寒精神欠佳等，因此脾失健運，后天失養是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發病的重要病因。

3 脾腎失調所致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辨證要點

輕度認知功能障礙主要表現為患者出現與年齡不相稱的記憶力下降表現(典型的記憶減退)，亦可出現其他認知功能輕度損害，但還不足以影響患者的社會及工作職能，未達到癡呆的診斷標準[9]。中醫根據其主要癥狀可歸屬中醫“神病”“呆病”“善忘”“健忘”等范疇，病位在腦，腦的生理功能的正常發揮主要依賴氣、血、精、津液的濡養，脾為“后天之本”，腎為“先天之本”，均為人體氣血化生的主要來源，因此，應從脾、腎著手論治輕度認知功能障礙，主要分型有：脾腎陽虛、脾腎氣虛。

3.1 脾腎陽虛證 記憶減退，伴腰腿酸軟，耳鳴，耳聾，大便溏，手足不溫或發涼，畏寒，脫發，齒動，夜尿頻多，性功能減退，陽痿，舌淡邊有齒痕苔白膩，脈弱或無力等。

3.2 脾腎氣虛證 表情呆滯，沉默寡言，記憶減退，失認失算，口齒含糊，詞不達意，伴腰膝酸軟，肌肉萎縮，食少納呆，氣短懶言，口涎外溢，腹痛喜按，五更泄瀉，舌淡白，舌體胖大，苔白，脈沉細弱。

4 從脾腎探討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辨治

4.1 從脾論治，健脾助陽 李東垣認為“脾胃內傷，百病由生”，人體正常生理活動依賴于后天脾胃之氣，若脾氣虛則見神疲懶言、食少納呆、胸悶氣短，宋代嚴用和[10]，提出“脾主意與思，心亦主思，思慮過度，意舍不精，神宮不職，使人健忘”，創調補心脾名方歸脾湯，后世影響深遠。《素問·生氣通天論》中提出：“陽氣者，精則養神”，陽氣者，內化精微養于神氣，說明只有在陽氣充盛情況下才能保持機體神機正常。人體內陽氣充足,見于內則生理功能運行有節,見于外則情緒、精神及認知功能正常[11]。若脾陽不足，脾失健運，氣機的升降出入失調，從而導致精神欠佳、納呆等癥候。從脾論治，健脾助陽，后天脾胃運化氣、血、津液充足、脾陽充盛，才能正常涵養溫煦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使其發揮正常的生理功能。

4.2 從腎論治，填精溫陽 腎陽乃一身陽氣之根，腎陽充足，才能發揮其正常的溫煦功能，各臟腑才能各司其職，協調統一。腎陽不足則癥見腰膝酸冷、畏寒肢冷、小便清長等陽氣不足之象，用藥以菟絲子、淫羊藿、杜仲、鹿茸、肉桂、肉蓯蓉為主[12]。腎主骨生髓，腦為髓海，腎精充足髓海得養，腎精不足，髓海空虛可見記憶減退，失認失算等表現。從腎論治，資助先天之精，封藏得固，則髓海充盛；溫煦一身之陽，則陰寒得祛。

4.3 脾腎同治，益火補土 腎陽為全身陽氣的根本，五臟的陽氣依賴于腎陽的溫煦作用，脾為陰土，得陽始運，“脾陽根于腎陽”，脾之運化有賴于腎陽的溫煦[13]。溫腎陽即補脾陽，腎陽充足，頭目得養，四肢得溫，髓海得充，脾氣健運。在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主癥上兼見腰腿酸冷，大便溏，手足不溫或發涼，畏寒，夜尿頻多，性功能減退，陽痿者，即為元陽虧虛，溫煦功能減弱，所致的脾腎陽虛證候，當脾腎同治，益火補土。

5 醫案舉隅

患者趙某，女，65歲，2019年12月19日初診，自訴記憶力下降伴失眠3月余，平素倦怠乏力，偶有頭暈，腰膝酸軟，四肢不溫，畏寒，牙齒松動，納差，夜尿頻，大便溏結不調，舌質淡，苔薄白，脈細弱。給予龍眼肉、茯苓、益智仁、蓮子肉、陳皮、白術、山藥、炙甘草8味藥食同源中藥組成的八珍益智顆粒，15劑，每日1劑，每日2次，早晚沖服。

2020年1月2日二診：患者訴睡眠情況較前明顯好轉，乏力、畏寒好轉，仍有腰膝酸軟、夜尿頻等癥狀，繼續予八珍益智顆粒15劑，每日1劑，每日2次，早晚沖服。

2020年1月16日三診：患者訴腰膝酸軟、夜尿頻、大便情況明顯改善，記憶力較前稍有改善，納可，夜寐佳，二便調。1個月后隨訪，患者訴記憶力下降情況較前明顯好轉，睡眠情況改善，無明顯乏力、頭暈，納可，二便調。

按語：本案患者以記憶力下降、失眠為主要癥狀，應歸于中醫“健忘”范疇。患者年老體衰，氣血虧虛，腎精不足，腦為髓海，髓海失養，故見記憶力下降、倦怠乏力、頭暈；氣損及陽，故見腰膝酸軟、四肢不溫、畏寒、大便溏結不調；腎陽失于溫煦故見夜尿頻；腎精虧虛，長期睡眠不佳導致思慮損傷脾胃，脾胃運化功能失調故見納差；舌質淡，苔薄白，脈細弱均為脾胃虛弱、氣血不足、腎精虧虛的表現，辨證屬脾腎虧虛證，以補益脾腎為治法，予八珍益智顆粒治療。八珍益智顆粒是牛陽教授通過多年理論研究及臨床實踐所得的經驗方，方中重用龍眼肉為君藥，有開胃健脾，補虛益智之功效；臣以茯苓健脾安神，“能利竅去濕，利竅則開心益智，導濁生津”；蓮子肉既能補脾養心，又可益腎固精，均為臣藥。佐以山藥、白術既補脾氣，又益脾陰，且能補腎填精，可增強龍眼肉補益心脾之力，益智仁溫脾止瀉，暖腎固精；陳皮理氣調中，以助君藥補脾之功。炙甘草為佐使之用，既能助龍眼肉、茯苓、白術以補脾氣，又可調和諸藥。全方共湊補益脾腎之功，先后天之精充盛，髓海得養，認知功能得以改善。

6 小結

輕度認知功能障礙常隱匿起病，是癡呆發病的高危因素，也可能是癡呆的早期階段，不僅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若發展為老年癡呆也會對社會產生一定的負擔，因此早期診斷及干預十分重要。古代醫家多從心、脾、腎、腦入手，活法圓機，遣方用藥[14]。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腎為“先天之本”，脾腎的功能失調常與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發生密切相關。筆者認為輕度認知功能障礙的治療離不開調理脾腎功能，只有先后天之精充盛，髓海得養，才能思維敏捷，記憶及認知功能正常，故從脾腎論治輕度認知功能障礙有一定的臨床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