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
近日閱讀了黑塞的小說《在輪下》,這部小說帶有自傳性質。
黑塞年輕時先是在拉丁文學校學習拉丁文,為一年一度的“邦試”做準備。后來“邦試”成功,順利跨進神學校的窄門。然后又輟學離校。離校后,先進工廠當學徒,再去書店做伙計。最后才如他所愿,潛心文學研究和寫作事業。
《在輪下》中的主人公漢斯走的正是黑塞那條路。只是小說中的漢斯在輟學后,當上學徒工不久,便被黑黝黝的河水無情吞噬。而黑塞,自1923年起,就隱居在瑞士南部的一個偏僻小村,遠離塵囂,安靜創作,孑然一身,孤獨到老。
《在輪下》描寫了漢斯為了“邦試”緊張地備考,然后考取神學校的經歷。漢斯就如同上緊發條的玩偶一樣認真學習著,活著仿佛只有這一個目標,以至于在考上神學校的暑假,原本可以充分玩樂的他仍每天學習四個小時以上的拉丁文和數學。在神學校讀書期間,漢斯認識了海爾納,和漢斯不同的是,海爾納生性倔強而自由,海爾納對于文學有著異常的感知天賦,兩人性格迥異卻成了密友,而經歷種種后海爾納因為逃學被開除,漢斯則因為身體原因選擇退學回到家鄉當起了鉗工。在小說中黑塞是這樣描寫的:
于是這個早熟的少年如今在病中經歷了一次非現實的第二個童年。那幼年被人竊走的情操,此刻以一種突然爆發的渴念逃回到美妙朦朧的年代,著魔般地在回憶的森林里迷失方向到處游逛,這些回憶的強度和清晰度也許是病態的。他以不亞于從前真正經歷它們時的熱情和溫暖來重溫這些回憶。被騙走和被剝奪的童年像久被堵塞的泉水一般在他內心噴涌。
樹被砍掉了主干之后,會在根旁萌發新枝,同樣,在患了病和被摧殘之后,人的心靈往往會回到春天般的萌芽時期和充滿遐想的童年,好像它能在那里發現新的希望,把被扯斷的生命線重新連接起來似的。這些根部萌發的枝條雖然茂盛多汁,生長迅速,但這種生命只是表象,它永遠也不會再長成一棵真正的樹。
漢斯或是海爾納,兩個少年或許是作者黑塞的兩個分身,一個痛苦地順應了時代,一個艱難地反抗著時代,卻都只是滾滾車輪下的蝸牛,無力去反抗時代的洪流。漢斯在認識海爾納之前一直靠學習倔強地活著,努力學習是他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只有努力學習通過“邦試”進入神學校然后為國家工作這一條筆直的路等待著他。而當他認識海爾納之后,身體里有一部分覺醒了,漢斯開始從不同的維度看待此刻的生活,從而才感覺到痛苦擊潰了身心。小說里寫道:
現在漢斯的思考和夢幻都在這早已疏遠了的世界中浮動著。他從巨大的幻滅和絕望中逃進過去的幸福時代里。那個時候還充滿了希望,而眼前這個世界,看起來有如魔法的巨大森林般,林中有綴著寶石的城堡,充滿了危險和神秘。他只向這個恐怖的世界里邁進了一小步,可是在奇跡出現之前他就已經感到疲倦了。現在他又再一次站在昏暗的神秘入口前,可是這次只是帶著冷漠的好奇而已,因為他已經被摒除在外了。
故事的結局無疑是悲劇,無論是被河水奪去生命的漢斯,又或是被學校開除的海爾納,兩人都是背叛了舊時代教育制度的少年,都沉默地被生活所吞噬。歷史的車輪就這樣碾過了一代又一代人,于是人類就一樣地創造著周而復始的歷史。
“只是不可以泄氣,一泄氣就會被壓在車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