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來 寇懷云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快速城市化進程帶來了大規模、高強度的空間生產,在資本和權力的推動下,城市綠地建設在快速增長[1-2]。公園綠地由政府財政支持和專業隊伍養護,財政經費限制和快速生產導致簡單指標型綠地在實際運營中往往出現空間質量低下,缺乏社會參與性的現象;而附屬綠地特別是居住社區綠地,則由于管養物業化,受維護經費和技術的限制,呈現衰敗和荒廢。這些居住景觀作為社區配套的組成部分,地產公司完成銷售使命后,便移交社區物業管理,甚或成為社區的負擔。以上海為例,2010年以來當快速建設的綠地增量驟減,存量土地優化和因資源不均衡帶來的衰敗地區的更新成為城市建設面臨的重大挑戰。如何提升公共空間品質,復合使用,調動社區民眾的積極性,共同參與設計營造維護管理,是當前都市空間發展與社會治理的重要任務[3]。
上海的社區花園系列微更新行動正是面對上述問題,從疏于管理的社區公共空間入手,基于民間對社區環境美好生活的迫切需求,也是一種在地力量的突圍。上海社區花園緣起于2014年企業的支持,到2016年獲得基層政府支持,這是一個逐漸深入的過程。這些行動最早并非發源于園林綠化、規劃建設等專業部門,也不是地方政府,而是空間運營企業對自身空間環境景觀服務質量提升和持續改善的需求。這些企業不是銷售物業為主的開發企業,而是自己持有物業進行長期運營以期獲得持續利潤的運維企業,它們敏銳地感知到空間質量的持續價值,社區花園的社區參與能夠獲得流量這些參與者對其物業的美譽度又成為口碑和品牌,使得這類企業成為社區花園先行實驗的重要支持力量——確切來說早期有組織的社區花園的雛形,也是來自于企業的探索——2010年以來上海一些商場在屋頂開放空間進行的都市農業俱樂部型實踐,在獲得口碑的同時也促進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研究和實驗在企業支持與社會組織在地力量實踐和推動下,逐漸獲得了政府的認可和支持。政府支持的前提是認為社區花園可能是推動社會治理的重要抓手,而社區治理是社會治理、國家治理的基礎。
也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上海各區和基層政府啟動了不同名稱的空間更新與社會治理行動,市規劃與土地系統自2015年起開展了系列公共空間微更新行動,希望可以擯棄以視覺美學為主旨的空間設計營建,走向空間更新與社區建設的有機互動和融合[4-6]。于是筆者團隊倡導的社區花園系列微更新與社區營造相結合的實踐,也逐漸被公眾和基層政府所接受[7]。2014—2019年10月,筆者團隊直接參與設計營造的上海社區花園已經完成了60余個,經過培訓而成長起來的培訓者所完成的居住社區自治型小微社區花園500余個,并初步形成了以社會組織為紐帶,鏈接社區自治組織、志愿組織、企業團體的力量,形成與政府職能部門的合作伙伴關系,充分發揮政府、企業和民眾的積極力量[8-9]。
社區花園是社區民眾以共建共享的方式進行園藝活動的場地,其特點是在不改變現有綠地空間屬性的前提下,提升社區公眾的參與性,進而促進社區營造(圖1)。社區花園以可食地景為主要設計元素,正是可食地景對都市土地生產力的恢復,對人與人之間協作的需求,點燃了社會大眾的參與性。社區花園倡導的都市田園生活是植根于中華文明對理想詩意生活的向往和期待,當社區居民覺醒可以為自己社區的公共空間負責,并有時間和能力來負責的時候,社區主體性逐漸顯示,協同共創得以促進。中國大部分城市的城市化時間不長,農轉非第一代由20世紀80年代的青壯年到目前剛處于退休年齡,空閑時間較多,加上50年代以來城市居民特別是大院時代的住居空間環境,經歷過相當長時間的居民(大部分是單位內的組織和安排)自主管理和運維,具有較強的群眾基礎。上海的社區實踐基于高密度都市公共空間或社區共有空間,其用地屬性決定了種植可食地景帶來的收獲物分配復雜性,所以作者團隊的實踐在種植元素方面強調非常見蔬菜瓜果,產出以園藝科普教育為主。社區花園作為公共空間使用的一種形式,沒有參與改變土地性質和綠地屬性,而是一種功能的疊加——以深入的社區參與豐富了城市綠地的內涵。從參與設計到在地營造再到維護管理機制的建構,這種建構是基于空間的自然保育和修復,又在不斷加深人與人之間的聯系,逐漸成為公眾日常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在其開展的過程中,直接指向了生態文明建設和社會治理創新,實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追求過程中不平衡、不充分的彌補和修復,這正是上海社區花園實驗的當代價值所在。
關于社區花園的分類,目前沒有明確標準。根據作者團隊的實踐,大致可從用地性質、空間尺度、發起機制方面進行以下幾種區分:根據土地性質和空間使用劃分為街區型、住區型、校區型、園區型及其他類型(含商業空間、屋頂等);根據用地規模劃分為大、中、小型社區花園;根據組織發起性質分為有組織的自上而下型、公眾自發的自下而上型等[10]。
2014年作者團隊在上海寶山區建成第一個專業組織運作的社區花園——火車菜園;2016年6月培育出第一個住宅小區內居民參與的社區花園——楊浦區四平路街道鞍山四村第三小區百草園;2017年開始到現今獲得超過10個行政區支持以政府購買服務的形式進行更大規模的推廣,逐步演化形成社區花園社會參與的5種類型和相應的運營策略[11]。
綜合型社區花園通常其用地屬性為公園綠地(一般為G14游園的范疇),由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社區參與共建,功能復合程度較高,具有都市農業、兒童自然教育、社區公共客廳和文化空間的復合功能,成為社區花園和社區營造的示范性基地。通常是政府進行行業指導,企業投資,專業組織運作,在地社團參與,該類社區花園由于其規模和功能的完備,通常還承擔了社區營造項目培訓、孵化社區自組織的角色功能。以創智農園為例,地處楊浦區創智天地一個有圍墻的新老社區之間,地塊為圍墻外側的一片占地面積2 200m2的狹長閑置用地,用地性質為游園,2015年由企業代建,社會組織參與設計運營,目前已形成一定的社會影響力,吸引了更為廣泛的社會力量加入社區花園和社區營造。農園由設施服務區、公共活動區、樸門花園區、一米菜園區、互動園藝區組成,園內設置有垃圾分類箱、蚯蚓塔、堆肥桶、小溫室等可持續能量循環設施。農園中部是舊集裝箱改造而成的移動式建筑,作為睦鄰社區活動空間和自然教室(圖2)。基礎建設完成后,由社會組織帶動居民加入了后續的設計、建設和運營,并提供學術沙龍、自然教育、社區音樂會等文化活動資源。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由此搭建了多方共治的平臺,以促進跨越世代、階層、經濟和社會障礙的社區交往為目標,營造多元化城市中的環境健康與公平。

圖1 上海社區花園——創智農園Fig.1 Shanghai community garden-knowledge and innovation garden
創智農園老舊社區由于圍墻的隔離,到農園參與活動需要繞行。在設計師發起的農園公共藝術活動中,在墻上畫了一道五彩繽紛的魔法門,更預留出了一條通向這扇門的道路,希望未來真的能夠打開門,拉近農園與住區的距離。通過在地社會組織團隊與政府的溝通,以及社區的努力,在花園邊圍墻上鑿開一個小門,冠之以“睦鄰門”,打通了新老社區之間的空間隔離,促進了2個社區的鄰里交往。帶著“打破心墻”的寓意,作為多元參與社區共治的典型項目,連續入選2017、2018年度上海手冊及2018年中國(上海)社會治理創新實踐十佳案例。

圖2 綜合型社區花園的多元參與互動科普系統Fig.2 Multi-participatory interactive pop science system of comprehensive community garden
由專業組織培訓,在地居委會主導、部分出資,居民參與的社區花園,面積在200m2以上,旨在激發居民互動和對社區公共事務的參與度和積極性。此類社區花園現有60余處,多處于老舊小區,社區花園作為社區參與的空間載體,由居委會發動黨員和樓組長帶動居民,成立社區花友會等社區在地組織,承擔日常維護、活動組織的工作。以楊浦區四平路街道鞍山四村第三小區百草園為例,面積210m2,用地性質為居住區附屬綠地。該小區是建于20世紀50年代的密集型居住區,社區內公共活動空間缺乏且質量較差、老齡化比例較高(23.5%)。但小區人口關系較為穩定,長期鄰里關系和諧,居委會組織能力也較強。小區內愛好園藝的老年人比較多,已經存在園藝自治社團組織。經與業委會共同商議,劃出這塊對居民影響比較小、環境不佳的公共空間地塊,商定種植與管理方案需經社區居民一致通過。在廣泛的社區溝通基礎上,確定居民休閑活動、親子互動和自然教育的功能,以及兒童活動、香草種植和大眾花園3個分區。就方案草圖征詢居民意見,在設計改造方案的過程中,還舉辦了“小小景觀設計師”的現場創作活動,給予兒童表達想象和期望的機會。施工中將流程拆解為若干可以獨立完成的步驟,包括地形、厚土栽培、鋪草坪、栽植、撒種、鋪路、覆蓋等,并逐次設置成居民可參與的課程,邊教學、邊施工,還鼓勵居民把自家植物帶到花園與大家分享。
社區空間營造的過程,也是社區凝聚力營造的過程。研究者借助百草園組織多種自然教育或社區營造的主題活動,對社區居民進行再組織和再培訓,挖掘社區達人,建立社區內部的人才庫,鼓勵讓居民去影響居民。目前百草園有2個自治興趣小組:社區里的老年花友會,他們統計每個人的空閑時間,結合各自特長以及各施工階段所需要的主要能力,制作出施工排班表,組成了澆水施肥組、撿拾垃圾組、整理花園組等,并在社區中分享養護管理的心得體會;百草園小志愿者隊伍,有40余位成員,能獨立完成給蔬菜搭架子,給植物澆水、施肥等簡單的養護工作。小志愿者還組織過中秋燈謎會等社區活動,已成為社區營造和花園管理的重要力量。

圖3 社區花園在地培訓Fig.3 Community garden on-site training

圖4 共治的景觀社區參與工作坊推動在地小組Fig.4 Joint landscape community participation workshop empowers the local group
在專業組織的指導和示范下,由在地居民自行設計、自發建設、自我管理的迷你型社區花園現已超過500余處(這些大量的小花園是經過社會組織專業培訓后進行自我升級的),這類花園一般面積較小、成本較低,但是在地居民建園護園的自發性、主動性、積極性較高,后期維護運營效果較好。在社區參與花園營造的實踐中,社區中特別積極并富有影響力的人起到了關鍵作用,一般可稱之為社區領袖。2017年9月,作者團隊與上海浦東新區浦興路街道合作進行社區花園工作坊培訓,通過培訓社區領袖,以帶動各自社區的花園營造(圖3)。首次參加工作坊培訓的共34人,來自19個小區,主要是居民區黨組織成員、居委會成員和社區積極分子,也有小區比較有號召力的其他成員。有些準備學習后回社區開展花園營造工作,也有的已經開展,但遇到一些困難,希望得到街道和專業的支持。培訓包括策劃、設計、施工、維護和管理5個部分,室內講座、戶外動手培訓和參觀在2天時間內穿插進行。學員回小區進行技術傳播,該工作坊至今已完成了3期培訓,這種以街道為更大范圍突破點進行系統賦能支持培育社區領袖的方式,顯著提高了社區花園的社會實踐傳播速度。
作者團隊一直在探討一種社區自主提案的機制,自2017年開始陸續通過共治的景觀工作坊形式開展系列社區參與培力(圖4)。2019年初在創智天地政立路580弄片區實施“在地共創小組”計劃,一方面組織社區完全自主提案社區花園的營建;另一方面,以此鏈接研究者、青年學生、獨立設計師和部分社區創業者,讓有志于社區規劃的學生和學者的理想與專業技能落地,也讓居民的訴求借助研究的力量被社會聽到。根據計劃,小組由各社區志愿者組成,自行策劃社區營造的內容、位置、規模和方案,大學生亦可自行提案,提案相互支持的社區和大學生可聯合組建小組,作者團隊以大學專項科研基金給予每組資助。在實驗中,小組提案已不限于社區花園,而擴展到了與社區環境和文化相關的多類主題,比如增加圍墻的立體綠化及休閑座椅等設施、做墻繪、利用廢棄材料制作裝置、建設療愈花園、發掘小區零散閑置用地進行利用以及社區戲劇和文化采集等,反映出居民最實際和迫切的訴求。小組亦不斷吸納社區其他居民,逐步壯大在地自組織,協力建設維護、合力監督,并建立管理團隊成立社區社會組織。
市民通過與專業組織廣域的線上或線下互動,獲得相應的種子和工具,并嘗試在公共空間種植的活動,以在地社會組織發起的上海郁金香種子計劃,以及和民間公益組織與平臺發起的萌芽計劃為例,參與人員為市民個人,空間不限于居住社區或其他公共空間,參與人數眾多,輻射面廣,旨在向未來的支持者傳遞社區自治、公眾參與理念,增加陌生城市中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和溫情。以微信的形式在社區花園項目中同步進行網絡推廣,受到全國范圍內的關注和個人、團體的線上詢問。作者團隊同步策劃和實施“萌芽計劃”,與民間公益基金會合作,對希望營建社區花園的群體進行培訓和指導,培育這些個人或團體走出社區花園第一步、自主進行社區花園建設。“萌芽計劃”以線上答疑指導、線下集中培訓的方式進行,2017—2019年,已連續開展3期,從永續種植技能、生態花園設計到花園營造方法,提供全程專業知識,學員來自全國十多個省市。通過對這些熱愛園藝的普通市民的培養,可以讓其作為主導者,影響更多社區居民自發加入社區花園營造中。在所參與計劃的系統支持下,逐漸聯合多方資源,擴大規模并形成長期性的在地社會組織,共同目標均在于通過不同方式共同營造更加自然美好的社區環境,實現社區的健康可持續更新。

圖5 社區花園開源技術——實踐手冊樣張Fig.5 Community garden open source technology-practice manual samples
依托萌芽計劃線上線下答疑的問題匯編,結合另外幾個項目的實踐體會,作者團隊進行了開源設計,將全部社區花園參與和技術流程出版專著《共建美麗家園——社區花園實踐手冊》(圖5),包括社區花園的類型、營造前的調研準備、可能遇到的困難、花園設計要點、維護與管理以及建立自組織社團等內容。手冊設計圖示生動清晰、文字簡潔、通俗易懂,便于向全社會推廣。
目前作者團隊正在發起“花開上海”社區花園參與行動,更多去發掘已經進行的個體社區種植園藝行動,進行一定的支持,使得這些迷你自建花園具有一定的開放性,減少參與者行動的負面外部性,在社區進行登記,加入民間網絡,成為普惠型社區花園的有機組成部分。
上述5種不同的社區花園實施機制,不是截然分開的類型,而是應對不同階段和空間類型的策略。這些策略在很多情況下是相互嵌套組合的,以應對公共空間和共有空間的復合性,也正在成為城市空間規劃和治理體系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2019年初以作者團隊社區花園實踐為原型的上海市民花園已經成為市政協大會提案[12],正在積極向政府相關支持政策方向演化。
上海的社區花園是作為一種公共空間生產和運維方式反思的存在,實驗了景觀的社會價值:回歸日常生活的景觀,居民深度參與自己所在社區的空間更新和社區建設,使之成為一種新的生活方式,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這個趨勢。這個趨勢也是景觀文化的發展趨勢,即走向善治的景觀[13]。社區花園參與式微更新過程中,政府、企業、民眾、社會組織的關系是什么?如何更可持續?根據我們社區花園設計營造維護管理的經驗,那些小型的、周期較長的、居民從一開始就高度參與的項目,社區感受度較高,成為居民高質量的體驗,項目建成后,居民往往具有較高的滿意度。越是政府投資大、建設周期短(工期緊)、居民參與度低的,社區感受度越不明顯。
根據作者團隊的實踐,社區花園作為空間微更新的一種,強調物質投入是適時適地低成本的,設計營造是貼近生活、易于實施、充滿期待的過程。社區花園的設計和營造如何通過一種新的方式,實現與通常快速生產相對的一種平衡,以社區花園作為空間象征和社會治理的媒介,引導用戶主動參與景觀空間生產,通過在地行動,使參與者從被動的消費者變為負責而有生產力的人民[14]。
除卻景觀的參與性,城市社區花園中可食地景的食品安全問題,是一個不能回避的問題。在較大規模的花園實踐中首先進行土壤檢測特別是重金屬污染檢測,這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在先期土壤檢測技術條件難以實現的項目,采取可食種植箱、種植槽換土的方式,以確保參與者食用的安全可靠。由于當下城市土地特別是居住綠地的共有性,涉及產出的分配機制較為復雜,上海社區花園蔬菜瓜果的種植數量較低——以作者團隊的實踐為例,僅在花園中開辟極少量直接種植瓜果蔬菜的種植箱,這些種植容器都進行了專門的換土控制,并以社區在地有機堆肥的方式進行維護。

圖6 上海社區花園地圖(截至2018年12月)Fig.6 Shanghai community garden map(as of December 2018)
從景觀空間的服務功能而言,越精準的設計,反而局限了使用者,其空間實質上是封閉的。用戶只能被動地使用這塊場地,對這些被精確設計過的“物”的迷戀,對技巧的執著,不同程度上會降低對自然的反應。與之相對,社區花園倡導一種開放并適度“留白”的設計,如何讓人們在自由參與設計過程的同時,逐步提高動手能力,并認可自己的營造成果,從中感知自己力量的壯大,與自然生命和社區共同成長,讓居民的人格得以更加健全,“留白”的度需加以設計。
從長期可持續而言,快速實施的景觀產品,在整個設計、生產和后續報廢的處理過程中,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特別是其降解,很多成為環境問題。這是資本推動消費導向空間生產的根本問題,目前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景觀空間只是其中一個小小呈現。作為風景園林從業者,我們在洶涌的發展大潮中需要時刻保持警惕,思考如何更好地參與到友善環境保護培育和社會善治中去。
社區花園是社區營造的綠色起點,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社區花園作為空間微更新的一種,其投入是低成本的,設計營造是簡單易行的,是小而美的實施,是充滿期待的過程。目前,以樞紐型的專業組織運營的社區花園為基地,逐步培育居委會主導、居民參與的社區花園,到系統培育發展出完全由居民自組織社區花園以及通過在地小組更深入的互動探索,最終希冀擴展出影響廣泛的普惠型社區花園行動(圖6)。上海作為全國早期進行以社區花園為抓手的參與式空間微更新、微治理探索以應對“城市病”的城市,對于中國城市空間更新與社會治理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這種意義就是空間更新和社會治理的有機結合,旨在提升廣大市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空間、美麗家園的探索,其路徑一定是多元的、包容的。社區花園只是其中一種探索而已,這就是對美好生活本質的理解,對市民自我實現價值觀的深度理解和支持,也是風景園林學科的重要社會價值所在。當然,社區花園參與式微更新、微治理同樣存在著不可回避的矛盾和難點,就是民間力量的可持續性及多元利益相關的協同性,這也是一個漫長的社會教化過程:市民觀念的改變與培育,社區能力的提升與實踐,相關機制和政策的完善與持續,都值得深入研究,也期冀上海的社區花園實驗能夠給國內相關城市的風景園林社會參與研究實踐提供一個鮮活的討論的樣本。
注:文中圖片均由作者拍攝或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