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李凌羽
(廈門大學 公共事務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
從2013年3月習近平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演講時首次提出關于這個世界與人類“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的判斷,到2015年9月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上全面闡述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內涵,再到2017年初習近平在瑞士的兩次主旨演講表明中國愿同各國一道促進全球發展、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堅定立場,進而到十九大報告、中國新修版憲法都寫入了構建人民命運共同體的內容,并且這一思想又先后五次出現在聯合國的重要決議中,充分說明其已經贏得國內外的廣泛歡迎和認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自提出以來,也一直受到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學界圍繞這一主題展開了大量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
截至2019年10月31日,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CNKI)檢索到中文論文4322篇,萬方數據庫為2688篇,維普中文科技期刊數據庫為2863篇。從中可以看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受學界關注程度極高。特別是2017年以來,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論文數量呈現快速增長趨勢。圖1反映了2013年以來篇名中含“人類命運共同體”的CSSCI來源期刊論文數量變化,可以看出,2017年的CSSCI來源期刊論文數量出現了跳躍式增長,2018年論文數量更是達到了2017年全年數量的兩倍多,2019年前十個月論文數量也已達到217篇,未來全年論文數量仍有可能超過2018年。這反映了國內學界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研究的空前和持續熱度。目前學界主要集中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一系列相關要素展開研究,包括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內涵、思想淵源、現實背景、實現路徑和價值意義等等。其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內涵和實踐路徑是學界最為關注的研究議題,相關研究成果最為豐碩,見解也更具啟發性。因此本文主要圍繞這兩大議題對已有的研究進行評析。

圖1:2013—2019年篇名含“人類命運共同體”CSSCI來源期刊論文數量變化圖
目前,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形成內容豐富、內涵深刻的思想體系,學者們從不同角度加以解讀,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既是世界秩序規范、全球治理方案,也是人類共同價值、國際法治方式,同時還是中國的大國外交方略、對外話語體系。
習近平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發表的《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演講中,針對當今世界面臨的和平赤字、發展挑戰、文明沖突等現實問題,擲地有聲地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贏共享”的中國方案。不少學者認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全球治理的中國方案。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在全球治理中確立集體人權的約束提供了具有重要啟發性的理論基礎,對于制約西方霸權主義、推進全球整體化治理、維護各國人民和全人類的集體人權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1](p35-41)人類命運共同體對于推進全球治理、解決全球問題的重要意義在于,它能夠帶動世界各國共同參與到全球治理當中,廣大發展中國家也不再是全球治理的旁觀者,而將成為參與者和建設者[2](p175-182)。張康之將這樣的治理稱為“真正的全球治理”,以區別于“在中心—邊緣結構中進行的”、導致民族國家之間開展競爭而非合作的“世界治理”,這樣的全球治理將代之以合作,以實現人的共生共在為目標,每一個國家都視整個人類為同一個共同體,不再通過結盟等方式去人為劃定各種邊界[3](p84-92)[4](p4-11)。薛力也提出了相似的觀點,他的依據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既體現了中國“和羹之美,在于合異”“無外”共存的傳統價值取向,也吸收了西方文明在平等、合作等方面的積極因素,其所主張的世界治理方案具有相當的比較優勢[5](p62-64)。有的學者從治理的構成要素著手進行了更具體的分析,認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與當前中國所強調推進的“共商共建共享共贏”的全球治理在過程和目標上都具有高度一致性,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全球治理的內在依據和必然結果,從治理主體、治理方式、治理平臺、治理路徑、治理目標各方面展現了全面、系統、富有建設性的中國方案,明確了中國推動全球治理體制向著更加公正合理方向變革的目標[6](p52-62)。還有學者指出,全球治理必須觀念正確、方向對路,而中國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正是矯正全球治理失靈的“良方”。國際社會在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全新的全球治理觀引領下,通過構建人類安全、發展、文明、生態命運共同體,將有效消除全球和平安全、減貧發展、文明沖突和生態氣候治理赤字,矯正全球治理失靈,突破全球治理困境[7](p3-9)。那么這一新型全球治理方案應包括哪些內容?巴殿軍等認為,這一從“人類共同命運構建”語境出發來解決人類社會共同需要的全球治理方案,包括了對現有全球治理體制進行調整、改革和完善,加強與新興國家之間的合作,反對保護主義、單邊主義、新干涉主義的“霸權治理”,以及推動多邊主義、“和而不同”“以人為本”的全球治理等方面的內容[8](p10-27)。還有學者進一步指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已不僅是一種全球治理方案,還應將其看作是全球化時代全球治理的“元”治理范式。當前全球治理與全球化越來越充滿不確定性的發展趨勢相適應的過程中出現了一系列問題,全球治理范式的轉換是必然趨勢。而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一種全球化的理想構型,是對西方“全球共同體”或“世界共同體”和“全球民間社會”的超越,能夠成為未來全球治理的“元”治理范式[9](p7-15)。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一種新的世界秩序規范。它打破了西方傳統國際關系理論中的對抗性觀念,對西方霸權秩序進行了回擊和批判,構建出一種以增進人類福祉為旨歸的國際關系理念[10](p32-40)。不同于西方封閉的共同體觀念,中國的共同體觀念則是開放的,是一種由內及外、逐層外推的共同體主義,這種共同體自身的邊界也是模糊的、多元的和動態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批判和摒棄了以“對抗獨占、武力強制、封閉狹隘、排斥獨享和霸權統治”為基本特征的西方傳統國際關系,而具有“合作共贏、平等協商、互聯互通、包容共鑒、公正合理”的整體特征[11](p30-45)。也有學者為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所構建的新型國際關系提供了一種時空視角:當今時代和平發展與合作共贏的潮流決定了構建新型國際關系人類社會實踐歷史的必然,這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時間邏輯;而中國從周邊命運共同體出發,發展新型大國關系,進而到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則反映了其在空間關系調整上的邏輯[12](p26-43)。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作為一種新的國際秩序觀,建構了全球化時代人類交往的新范式,為人類社會建構了思考人類重大問題的共同價值、共同體意識和思維方式[13](p1-8)。有學者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擯棄了叢林法則,超越了霸權主義,秉持了正確義利觀,必將有力推動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的建立[14](p107-112)。可以說,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充分表達了中國對世界秩序的核心理念,既體現出對當代世界各個國家和人民相互依存狀態的科學認識,也彰顯出對世界新秩序價值指向的正確規定[15](p34-35)。它汲取了現代國際秩序中的合理因素,構建起理想國際秩序應遵循的基本原則[16](p41-50),同時擯棄了叢林法則,超越了霸權主義,必將有力推動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的建立[14](p107-112)。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體現了全人類的共同價值,契合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于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共同訴求。習近平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時講話指出,“我們要繼承和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17]這說明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以聯合國憲章所倡導的人類共同價值為基礎。從必要性方面來說,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關乎具體事實,同時又是一個從事實中產生的價值問題,能夠形成超越事實真理的價值真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確立主客體的原初統一作為價值論基礎,通過從“二元對立”“抽象思維”與“沖突對抗”到“多元主體”“實踐思維”和“命運與共”的轉變完成其價值論轉向,并在主體“人類”、客體“世界”以及主客體統一關系三個維度中實現了價值論超越[18](p36-46)。從內容上來說,作為應對全人類共同面臨的挑戰而產生的全球價值觀,人類命運共同體包含了相互依存的國際權力觀、共同利益觀、可持續發展觀和全球治理觀[19](p53-55)。也有學者認為這一“共同價值”體現在人類生活的三大方面,分別是“和平、發展”的生存價值觀、“公平、正義”的社會價值觀以及“民主、自由”的政治價值觀[20](p165-169)。從實現途徑上來說,透過真正公平合理的制度設計和包容多樣的文化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觀念能夠體現出真正的全人類價值,而不是西方在霸權主義、文明優越論等制度和文化背景下的所謂普世價值[21](p1-5)。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價值觀上顛覆了資本主義的“弱肉強食”,進而必然將對資本主義擴張和掠奪所造成的不公正不合理的世界關系加以糾正[22](p87-92)。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著眼于整個人類文明發展的基礎上樹立起了人類整體觀念,隨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狹隘的民族國家視角必然被超越,人類終將告別意識形態和價值觀的對立,追求共同的價值觀念[23](p6-12)。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也體現了一種新的國際法治理念。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反映了中國對國際法社會基礎的重新認識,對國際法的未來發展提供了重要指引——其方法論意義在于推動國際法理念從個體主義向整體主義轉變,其法哲學意義在于回應了現代國際法面臨的正當性追問,其體系性意義在于為國際法等級化、體系化發展提供了必要理論前提[24](p43-68)。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繼承和發展傳統國際法中國家主權原則的同時,在價值取向上也與當代國際法所倡導的全人類共同利益等理念高度一致。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國際法原則下,各國有義務維護人類共同利益、促進相互合作,而不再是往昔國際關系中的“自利”行為體[25](p30-37)。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遵循國際法基本原則的基礎上,深化了其內涵,發展出了新的敘事模式,對于共同體權利和共同體義務的構造具有重要意義[26](p23-33)。從具體的國際法理論層面來說,人類命運共同體具有其特定的國際法內涵,即“以主權平等原則為基礎,以‘共同體’為載體,通過國際合作的形式實現、維護全人類的共同愿景與利益”[27](p67-81)。在實踐層面,有的學者還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應當以法治的方式存在,要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化解矛盾,用談判、協商和國際法律規范處理紛爭[28](p5-13)。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也可以通過向法律語言的轉化、實現相關國內立法以及融入國際公約文本的方式,逐漸成為現實具體的國際法律制度,更好地實現其價值[29](p15-24)。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基本內容,是新時代中國外交的核心方略。在黨的十九大報告、新修版黨章以及憲法中,關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都有著完整明確的表述。習近平總書記已多次在重要外交場合對此進行過精辟闡述,王毅外長也親自撰文稱,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中國外交的一面重要旗幟[30](p1-8)。不少學者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當代中國外交的重大創新成果,是當前中國外交和習近平外交思想的精髓,體現出了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鮮明特征[31](p4-33),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新時代中國外交工作的總目標[32](p13-26)。當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成為中國外交的一面鮮艷旗幟,是號召世界各國摒棄零和博弈舊思維,實現互利共贏的口號[33](p59-63),它進一步明確了中國作為“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的國際新定位;實現了外交戰略思想從“韜光養晦、有所作為”到更加“奮發有為”“積極有為”的理念更新;開展了以發揮引領新作用、開創合作新模式、承擔大國新責任為主要特征的外交實踐創新[34](p42-48)。另一方面,學者們高度認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繼承與發展了中國一貫秉持的和平外交理念,體現出中國外交一脈相承的倫理追求和對世界前途的責任感[35](p17)。其哲學基礎和價值觀理念,都是對新中國一以貫之和平外交政策的承襲、詮釋和延展[36](p39-46),很多學者還分析了它與毛澤東“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鄧小平“和平與發展”理論、江澤民新安全觀與新秩序理念、胡錦濤建設“和諧世界”思想的聯系性與相承性。
加強話語體系建設是學術界的共識,在關于對外話語(或國際話語)的討論中,有相當一部分文章是直接分析“人類命運共同體”話語或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核心、指導或范例分析中國話語體系的。有學者指出,近五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多達130余個場合當中使用了“命運共同體”這一表述,共使用了180余次,逐漸形成了一套內涵豐富、層次分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話語體系,“在多次使用和闡發的過程中,充分地展現了其在具體的、鮮活的、經驗的境遇中所產生出的強大生命力、感染力、號召力、說服力。”[37](p70-74)可以說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在新時代打造的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對外話語”,是“中國對外話語建設的典范”,它在有力揭露西方話語陷阱的同時,也更好地維護了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實現了中國國際話語權的有效提升[38](p63-69)。很多學者都認識到并且充分闡述了人類命運共同體話語的鮮明中國文化底色——人類命運共同體話語是快速發展的中國“內和乃求外順,內和必致外和”的邏輯延伸,也是中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古老智慧的現代體現[39](p35-37);它以中國作為一個文明共同體所形成的天下一家、協和萬邦、萬國咸寧、天下為公、世界大同等思想為基因,體現了中國作為一種文明發展道路的文明自信[40](p25-31)。另一方面,人類命運共同體話語也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話語的繼承和發展。有的學者認為這是對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理論的一次創新發展,所以要時刻以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作為時代主題的精髓與真諦去理解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41](p28-39)。也有學者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維護人類利益的世界視野、協調社會發展的內在沖突、關注個人生存的內在境遇等方面,與馬克思的“自由人聯合體”思想具有理論契合[42](p40-44),為實現“自由人聯合體”開辟了更加切實可行的當代路徑,設定了更加清晰的階段性目標,是對馬克思國際共產主義理論的時代化發展[43](p17-22)。
構建命運共同體不僅僅是一個探討人類向何處去的理論問題、哲學命題,也是一個全方位實現中國夢,立己達人、兼濟天下的實踐課題、現實任務。學者們從不同角度分析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路徑。
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是一個抽象的構想,從地理區域、涉及范圍和發展進程上來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都有其特定的布局和進路:從地理區域看包括了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中拉命運共同體、中非命運共同體、亞洲命運共同體等一系列雙邊和地區層面的命運共同體;從涉及范圍看則涵蓋了政治、安全、發展、文明、生態等領域,并形成了“五位一體”的總布局;從發展進程看則可以分為利益共同體、責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三個階段[44](p22-32)。有的學者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從縱橫兩個方面推進:縱向上按照地域和對象推進,包括同周邊國家、廣大亞非發展中國家以及發達國家的合作;橫向上則按照領域推進,加強同世界各國在政治、經濟、安全、文化、生態環境等五大領域的合作與交往[45](p18-21)。不少學者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整體原則,對共同體意識的內化、政策措施的制定和執行、國際制度體系的建立以及各國政府的責任都提出了宏觀要求[46](p12-13)。石云霞認為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要秉持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的共同價值,堅持正確的歷史觀、文明觀、公正觀、安全觀、發展觀[47](p4-10)。而趙慶寺則強調制度化路徑的重要性,他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只有轉化為國際制度才能更易于實現其價值,才能為公平、正義、均衡、普惠的國際新秩序提供現實的制度支撐[48](p49-57)。部分學者則在“五位一體”的深化細化上下功夫,對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五個維度分別提出要樹立國際權力觀、共同利益觀、新型文明觀、整體安全觀以及構筑全球生態文明體系[49](p74-79)。在實踐層面,有學者提出各國還需要增進利益的深度交融,擴大共同利益基礎;進一步完善全球治理體系和機制,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制度保障;凝聚和擴大共同體意識,形成對命運共同體的集體身份認同[50](p35-41)。
“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不實現中國夢,就沒有資格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更沒有能力去踐行這一偉大目標。另一方面,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一定意義上也是“中國夢”的一部分。中國走和平發展道路、實現“中國夢”只是獨善其身,“立已”的階段性目標完成后則要實現兼濟天下,即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從“立已”到“達人”,這是中華民族亙古不變的理想追求,為人類做貢獻才是“中國夢”的最終境界。學者們對此的認識是高度統一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承載著落實“中國夢”的對外解讀功能,為“中國夢”注入了國際內涵[51](p22-31)。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中國的“世界夢”,它與“中國夢”相輔相成,互為機遇[52](p9-21)。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為當前復雜的世界經濟形勢提供了新型經濟全球化的中國方案,有利于破解當前“逆全球化”困局;讓中國理論重新站立世界道義制高點,為我國發展營造有利的國際環境;拓展了愛國主義理論視野,豐富了愛國主義理論內容。總體而言,無論是國際維度還是國內維度,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都為實現“中國夢”和國際社會的共享共贏、和平發展,提供了先進的思想根據[53]。“中國夢”既有著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的基本內涵,又有著維護世界和平、促進世界發展、推動世界合作的重要內涵。成就“中國夢”,既有利于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又有利于推動世界的和平與發展事業、合作共贏局面的形成,“中國夢”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出發點,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中國夢”的實踐路徑,是聯通“中國夢”和“世界夢”的關鍵環節[54](p106-112)。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項長期任務和目標,需要分階段、分層次、分步驟推進,而周邊共同體無疑是首要、關鍵和起點。學者們使用的概念不同,闡述的理由不同,但殊途同歸得出了相近的結論。“周邊是命運共同體建設的關鍵地區”,石源華指出,中國對“命運共同體”的闡述和踐行始于中國周邊國家和周邊地區,并且將經歷由周邊國家、周邊地區、泛周邊地區(亞太、印太)最終走向全球的發展道路,因此“周邊國家和周邊地區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和建設的始發之地、重點之地、關鍵之地、示范之地,也是決定興衰成敗之地”[55](p12-16)。周邊地區是中國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的起點,因此在現階段,應當重點關注和積極推進周邊命運共同體建設,讓其成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奠基石”和“試驗田”[56](p14-30)。不僅在應然層面,在實踐上,周邊命運共同體的建設也是走向全球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第一步,在由“亞投行”“一路一帶”等具體項目構成的物理空間之內,中國同周邊國家和地區不斷加強人文交流,于細微處化解矛盾、擴大共識,最終形成周邊命運共同體[57](p48-55)。但另一方面,建設周邊命運共同體面臨的挑戰也不容忽視。伴隨著中國的快速發展,一些周邊國家的利益會受到觸動,而中國與周邊國家原有的關系和權力結構也會因中國實力的不斷上升被打破,因此,會有周邊國家對中國的未來存有疑慮[58](p36-38)。總之,“周邊地區是中國和平崛起的戰略依托區,也是檢驗中國和平發展、‘一帶一路’、命運共同體建設等諸多戰略或政策的試驗區”,周邊命運共同體的建設,需要從觀念共識、協同行動到機制協調等層面逐步推動[59](p33-48)。
“一帶一路”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實踐載體。劉勇等認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和“一帶一路”倡議在目標和途徑層面高度統一,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孕育和驅動了“一帶一路”建設,而“一帶一路”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貢獻平臺和路徑,這符合時代潮流,得到世界各國的廣泛認同[60](p1-6)。趙可金認為,“一帶一路”是通往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道路,二者是一種路徑與目標、實踐與理論的關系[61](p9-13)。從另一個角度講,“一帶一路”本身不僅是物質生產和經濟貿易活動,中國在“一帶一路”合作中傳遞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歷史使命感,表達出了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堅定信仰[62](p131-138)。趙憲軍認為“一帶一路”的本質是構建人類經濟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它是“新世紀超越社會制度,超越國界,超越民族,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戰略。”[63](p74-77)“一帶一路”體現了中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開放新理念[64](p62-66),其實施亦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舉措,能夠為開啟全球化發展的新時代發揮重要作用[65](p73-79)。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前景將會隨著“一帶一路”戰略的順利實施進一步細化,一方面會形成開放、包容、均衡、惠普的合作格局,另一方面各國會創新合作模式、更新合作觀念,摒棄意識形態差異。有國外學者指出“一帶一路”彌補了中國多年倡導的“和平發展”外交空白,使沖突性的地緣政治轉變為外交的、合作的周邊命運共同體[66]。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而南南合作則是這一系統工程中的基礎性項目。而金磚合作機制作為南南合作在21世紀的先鋒和引領,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中的地位突出,作用獨特。趙明昊指出,金磚合作機制“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同繁榮的目標發揮了示范和引領作用”,金磚精神——“結伴不結盟”是打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安全格局的創新探索,“相互尊重、共同進步”體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求同存異、聚同化異”的價值訴求,“互惠互利、合作共贏”彰顯了人類命運共同體對“和衷共濟、共同繁榮”的不懈追求[67]。金磚國家合作不僅僅惠及五國自身,同時這種合作也是開放的與和平的,有利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事實上,從第一次金磚國家峰會開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就隱含在歷次峰會聲明之中,指導著金磚國家合作機制不斷完善發展。”[68](p61-63)學者們提出,金磚國家具有共同的訴求,擁有相近的命運,存在共同的利益,必然發出共同的聲音,獲得共同的發展,實現共同的繁榮;它們表現出的參與全球治理的意愿、強大經濟發展潛力以及越來越被其他國家接受和認可的程度也預示了其未來的全球引領作用。下一個十年,金磚國家將加強機制化建設和責任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建設,不少學者都相信金磚國家合作前景可期[69](p37-39)。金磚國家從長遠和整體來看,是利益和命運共同體無疑,但從近期和局部看,還遠未成型和成熟,是否仍然流于“想象的共同體”,學者們有不同程度的呼應。嚴怡寧2012年時曾對金磚國家主流媒體涉華話語進行了分析,指出金磚成員國對金磚合作機制尚未形成認同的共識,中國在金磚國家的話語中暫時還未真正獲得這一集體身份[70](p88-99)。徐秀軍認為,“人文交流仍是金磚國家合作的短板”,目前金磚國家人文交流與合作進展緩慢,文化、宗教信仰、價值觀對人文交流的約束因素日益凸顯,交流機制建設缺乏頂層設計,機制間的協調性不足,機制的約束力與執行力較弱[71](p26-29)。不僅如此,近年來深化金磚合作面臨的困難與不確定性亦明顯增多,學者們談論較多的是經濟上面臨分化、競爭,中印增長快,另三國經濟增長乏力;政治上地緣沖突帶來不利影響,如中印邊界對峙;外交上時常面對挑撥分化。如美日拉印反華,印度亦有意借美抗華等。
如果說金磚機制機遇與挑戰并存,那么學者們對中非合作則更為樂觀。隨著近年來中非合作的不斷深入,“中非之間正在形成一種互為動力、互為機遇的發展結構,中非雙方的未來也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融合在一起,形成利益共享、前途共擔的‘命運共同體’與‘機遇共同體’。”[72](p19-32)學者們認為構建中非命運共同體具有深厚的歷史基礎。中非人民有著相似的歷史遭遇,在追求獨立、解放和平等的斗爭中結下了深厚的傳統友誼,而中非在文化上也有諸多相似相通之處,更易產生親近感[73](p133-138);而20世紀80年代以來,改革開放的中國和不斷轉型的非洲也建立起新型的合作關系,雙方形成深刻的命運共識,奠定了中非合作堅實的感情基礎[74](p39-45)。不少學者不約而同地談到了中非合作的意義。可以說,“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與中非關系發展有重大聯系,中國對非洲外交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典范”[75](p27-40)。賀文萍認為,非洲大陸是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舞臺。中非合作就是用“真、實、親、誠”理念及正確義利觀打造“中非命運共同體”,用“中非十大合作計劃”推進合作共贏的中非南南合作伙伴關系[76](p1-15)。構建中非命運共同體不僅僅是促進中非雙方實現合作共贏,而且還為全球范圍內的南南合作樹立了典范,進而是對全人類發展的突出貢獻[77](p7-10)。
總體上看,目前學界對人類命運共同體已經進行了大量多角度、多層次的研究,這些研究最為突出的作用表現在兩方面:一方面,從理論上全方位地分析解讀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內涵,初步形成了有別于西方國際關系與全球化理論范式的中國本土特色理論話語;另一方面,在實踐層面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路徑進行了有益探討,有助于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從觀念到行動、由共識向機制的落實,也有助于讓人們更好地理解中國外交和國際戰略轉型及其對世界和未來的影響。具體而言,借由已有的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論內涵與實踐路徑的研究,可以得到以下認識:第一,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具有深厚而豐富的理論淵源和基礎,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思想文化、馬克思主義理論以及全世界優秀思想成果的一種總結和升華,因而具有普遍而持久的理論與現實意義,其所提出的一系列重要命題值得進行反復和深入的探討。第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既是脫胎于各種優秀的思想文化和理論成果,更是源于對當前人類發展實踐與世界歷史潮流的深刻把握,因而人類命運共同體并非是烏托邦式的空中樓閣,而是理論與實踐、邏輯與歷史的高度統一。第三,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并非局限于國家間政治或經濟合作這樣的特定領域,其內在理念對于人類社會生活的多個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需要在不同領域的具體研究和實踐中加以理解和把握。第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道路并不是單一和固定的,其在實踐上具有高度的開放性和靈活性,需要中國和世界各國人民一道,充分發揮自身智慧和創造力,在多層次、多領域、多范圍的實踐中不斷探索、不斷推進。
毋庸諱言,當前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研究潛力尚待進一步挖掘。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研究仍然不夠深入,致使一些概念和表述仍顯模糊,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同各種不同時期、不同來源的思想觀念和理論如天下主義、全球主義、世界主義等仍然存在“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因此還需要開展如涉及本體論、認識論和方法論等元理論層面的深入研究,從而對一系列理論問題進行厘清和界定。其次,目前大多數研究者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分析仍然還有相當一部分停留在對領導人講話和國家政策的解讀上,對于其真正的實踐策略和現實反饋關注了解不夠,對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進展以及面臨的問題跟蹤調查不足。再次,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只是一個理論議題,更是一個實踐議題,因此未來需要有更多研究者關注現實,發現問題,從而為更好地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落到實處發揮作用。最后,面對當前中西方話語客觀存在的差異,怎樣就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命題同西方世界開展充分的對話和討論,從而向全世界充分展示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理論合理性與現實可行性,同時拓展其學理性和應用性,也是未來學界的一個重要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