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福
西方強國的發展史在一定意義上是爭奪與控制海洋的歷史。15世紀以后,西班牙、葡萄牙、荷蘭向海外擴張,成為海上強國,也成為當時的世界強國。后來英國強大起來,海上霸權被英國取代。英國掌握海上霸權100多年,殖民地遍及全球,成為當時最強大的國家。
美國的海上力量成長從“搭便車”開始,和、戰兩手并用,穩步推進。19世紀初,美國開始向太平洋擴展。1844年美國借助英國發動的鴉片戰爭逼迫中國簽訂《望廈條約》。1853年美國佩里艦隊抵達日本江戶灣,迫使日本于1854年與其簽訂《日美親善條約》。1898年美國通過發動與西班牙的戰爭,簽訂《美西巴黎條約》,美國兼并了夏威夷、薩摩亞群島、菲律賓群島,使整個太平洋成為美國的勢力范圍。1922年2月,美、英、日、法、意五國在華盛頓會議達成《限制海軍軍備條約》,規定美、英、日、法、意五國海軍主力噸位比例為5∶5∶3∶1.75∶1.75。這標志著英國海上優勢就此終結,美國取得與英國對等的制海權。“二戰”結束后,美國徹底取代英國成為海上新霸主。20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蘇聯海上力量不斷增強,一度與美國在全球海洋上相抗衡。但20世紀90年代蘇聯解體后,美國成為唯一超級大國,軍事上幾乎獨霸全球海洋。

中國是毗鄰大海的古老國家,有深厚的海洋文明和發達的航海產業。明初鄭和七下西洋,向世界展示了中國強大的海上實力,但由于與西方大航海的理念、目的迥異,對近代世界海洋秩序并無明顯影響。明清時期閉關鎖國,厲行海禁。西方國家大力發展近代大型艦船,船堅炮利,而中國仍然是小船、木船組成的傳統水師。1840年英國對華實行炮艦外交,發動鴉片戰爭,中國有海無防。自此, 中國國家安全威脅主要來自海上。19世紀60年代洋務運動興起,隨后近代海權觀念傳入中國,中國近代海軍與海防誕生,并在19世紀80年代取得決定性成果,成立了北洋、南洋、福建、廣東等四支水師,號稱“亞洲第一”。但1885年中法戰爭、特別是1894年甲午戰爭中,中國近代海軍被打敗。20世紀30年代日本發動侵華戰爭,中國近代海軍被徹底消滅。中國在世界海洋上無一席之地。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新中國海軍白手起家,70年來從無到有、到強,從近岸、近海走向遠海、遠洋,從近海防御型向近海防御與遠海護衛型相結合發展,大踏步趕上時代發展潮流,成為西太平洋乃至全球的重要海上力量之一。特別是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與海洋的關系日益緊密,在國際海洋事務中的地位和影響力不斷上升。
21世紀是海洋世紀,國際政治格局和力量對比正在發生深刻變化,海洋在國際政治、經濟、安全、科技等領域的地位和重要性與日俱增。國家之間,圍繞領土主權與海域劃界之爭日益尖銳,嚴重影響國家間關系;區域層面,海洋事務領域的區域合作與較量并存,與地區和平穩定息息相關;全球層面,圍繞新的海洋規則的博弈在加劇,海洋的和平、公平、可持續的開發利用問題受到高度關注。以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加速發展,對國際海洋政治、經濟、安全的影響日益深刻,乃至具有革命性、顛覆性特征。全球和區域海洋治理正在有序與無序交織中探索前行。
國際海洋安全秩序正在由美國主導、其盟國參與的霸權格局向多強格局轉變。海洋是西方列強幾百年來的樂園。中國作為后起海洋大國,大力增強海上實力,必然沖擊現存的海洋安全秩序、特別是美國等既有海洋強國的“既得利益和權力”。國際海洋安全秩序正在重構進程中。未來中美共治、或共商共建國際海洋安全秩序的情景不能排除,但中美對立、多強參與的國際海洋安全秩序也是可能的情形。
未來全球及亞太地區海洋秩序的主導因素究竟是規則還是實力,目前仍不明朗。多年來,美國竭力鼓吹要建立“基于規則的秩序”,并拉攏日本、澳大利亞等盟國參與。但美國所謂“基于規則的秩序”的話語含義,并非是國際社會公認的國際法和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為核心內容的現代國際海洋法律制度,而是美國憑借其超強海上力量而自我認定的所謂“規則”。
攜手應對各類海上共同威脅和挑戰,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是習近平主席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國際海洋領域的具體實踐與體現。中國要改變傳統海洋安全的思維定勢,樹立國家綜合安全、人類共同安全的思想觀念,推動建立新型海上安全合作伙伴關系,走互利共贏的海上安全之路,著力營造平等互信、公平正義、共建共享的國際海洋安全格局;著力深化海上公共安全領域合作,積極履行國際責任義務,保障國際航道安全,努力提供更多海上公共安全產品;強化海洋生態文明建設,實現海洋資源有序開發利用和海洋可持續發展目標。致力于通過和平談判妥善解決或處理與鄰國的海域劃界問題及其他海洋爭議,建設周邊海洋命運共同體。(作者為海南大學法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