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大眾傳播媒介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

崔 瑜

(安康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陜西 安康 725000)

引言

獲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作品《平凡的世界》于1986年首次出版，30年間，這部作品塑造的主人公孫少平、孫少安等主人公形象以及作品傳達出的面對苦難堅韌不屈的抗爭精神、面對人生勇往直前地追求理想等價值觀依然影響著一代又一代讀者。同時，除文學作品本身外，依托大眾傳播媒介的諸多平臺，《平凡的世界》先后以廣播劇、連環畫、電視劇、話劇等不同形式與受眾見面，每一種形式都是對文學作品的一次全新詮釋，也讓受眾更全方位地了解了作品的內涵。

一、印刷媒介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

作家路遙從其處女作中篇小說《驚心動魄的一幕》的發表，到《人生》的創作，再到《平凡的世界》的問世，作品的藝術水準在大跨度提高。在其作品中，《平凡的世界》是一部不平凡的書，自出版問世以來，一直深受廣大讀者、尤其是青年讀者的喜愛。即使在各種娛樂節目、消遣讀物充斥市場的今天，《平凡的世界》依然受到廣大讀者的青睞，與眾多通俗文學一較高下，這在當代文學界實屬不多見的現象。

《平凡的世界》于1991年獲茅盾文學獎，然而該書完成后卻曾遭遇被出版社退稿的尷尬。據《中國藝術報》報道，1986年，路遙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寫作，將書稿交給《當代》雜志社的一名青年編輯周昌義，他后來回憶當時的審稿感受：“讀著讀著，興致沒了……感覺就是慢，就是啰唆，實在很難往下看?！盵1]周昌義最終以《當代》組稿已滿為由婉約退稿，這對路遙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當時路遙所處的20世紀80年代，正值中國思想解放之初，大量外國文學思潮和文學理論涌入國內，許多創作者和批評家趨之若鶩，跟風式地寫作與研究現代派作品，在此浮躁的大環境下，路遙執意選擇使用現實主義手法創作《平凡的世界》，自然是不被文學界看好的。這次退稿也讓他不得不面對三年埋頭創作所帶來的生活壓力和身體的病痛，這讓他一度深深地陷入了生活和精神的兩難困境，在他的創作筆記《早餐從中午開始》中有充分體現：“終于完全倒下了。身體軟弱得像一攤泥……后來我才知道，這是無節制地拼命工作所導致的自然結果?！盵2]雖然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但路遙沒有放棄，最終《平凡的世界》第一部于1986年11月在廣州雜志《花城》上全文刊發。同時，時任中國文聯出版社編輯的李今遇得知路遙正在創作一部長篇小說，于是去拜訪了路遙，她的真誠打動了路遙，最終決定把《平凡的世界》交給她出版。但是，當她帶著書稿回京后，卻遭到了反對，很多人認為這部作品與當時的大創作環境格格不入，但這些批評的聲音并沒有改變李今遇對路遙作品的認同。她說：“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書中表現的經歷苦難的人們不向苦難低頭、積極向上的精神和美好的道德情感深深地感動著我?！痹诶罱裼龅鹊牟恍笀猿趾蜖幦∠?，《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終于在1986年12月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發行。

2015年，中國文聯出版社微博首次曝光《平凡的世界》最初叫《普通人的道路》，時任中國文聯出版社編輯的宋文郁看完書稿后主張改為《平凡的世界》，路遙本人也比較滿意，所以后面的兩部作品就沿用了這個書名。如果說第一部的出版經歷了重重困難，那第二部問世后的出版無門對路遙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已出版的第一部不但沒有引起太大轟動，反而招致了不少批判的聲音，1987年1月，《花城》和《小說評論》編輯部在北京共同主辦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座談會，路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尖刻批評和否定。他承受著精神的壓力、忍受著病痛的折磨，艱難地創作出《平凡的世界》第二部，便立刻給發表了第一部作品的《花城》編輯謝望新捎去了手稿，但最終由于《花城》內部分歧嚴重，導致發表受阻。辛苦的創作換來的是無刊可發的境況，這也是路遙始料未及的，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結識了時任山西《黃河》雜志主編的周山湖。周山湖在聊天過程中得知路遙《平凡的世界》第二部至今無處發表，便主動向路遙約稿。當時正值第三部殺青階段，機緣巧合下，路遙最終決定將《平凡的世界》第三部交給《黃河》雜志發表，這也是為什么《平凡的世界》第二部此前未曾公開刊發的原因。從1982年執筆，到1988年完稿，歷時六年，這部作品的完成對路遙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他在《早晨從中午開始》中寫道：“在我的一生中，需要記住的許多日子都沒能記住……但是，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五日這個日子我卻一直沒能忘記——我正是在這一天最后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的全部創作?！?008年，由張春生改編、李志武繪畫的《平凡的世界》同名連環畫出版，也在讀者群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雜志、圖書、連環畫刊物……印刷媒介以其有限的多種形式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二、廣播媒介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

雖然印刷媒介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做出了很多努力，但真正讓這部作品走進千家萬戶的是20世紀80年代風靡一時的大眾傳播媒介——廣播。1987年春天，路遙在北京偶遇了時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文藝部“長篇連播”節目編輯的葉詠梅女士，隨即把剛剛出版的《平凡的世界》第一部送給葉詠梅。葉詠梅回家細細閱讀后，對這部作品愛不釋手，她感到這部作品是對普通勞動者的禮贊，是路遙重要思想追求和人生哲理的藝術表達，于是她決定把路遙的新作錄制成廣播節目。她征得路遙的同意后便給臺里打報告，請求在“長篇連播”節目中播出《平凡的世界》，并決定大膽啟用當時的演播新星李野默，報告很快得到批準。1988年3月27日中午12點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AM747頻道“長篇連播”節目準時播出《平凡的世界》第一部，李野默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透著一些深沉、粗獷與豪放，隨著電波傳來了：“1975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蒙蒙的雨絲夾雜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3]一經開播，《平凡的世界》就在聽眾中引起了強烈反響，聽眾來信源源不斷。據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統計，因播放《平凡的世界》而收到的聽眾來信，創1988年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長篇連播”節目聽眾來信量之最?！镀椒驳氖澜纭窂V播劇先后播出3次，聽眾超過3億人，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的廣播劇中，聽眾數量長期位居前列。

廣播劇的播出也直接帶動了紙質圖書的銷量?！镀椒驳氖澜纭返谝徊繂柺罆r只印了3 000冊，基本無人問津，可一經電臺播出，竟使作品供不應求。廣播媒介的傳播不僅給作品提供了一個廣為人知的平臺，更是給路遙提供了無窮的創作動力。這部小說問世之初所受到的冷落加上病痛的折磨，讓這個時期的路遙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廣播劇開始播出的時候，作品的第三部還沒有完全創作結束，隨著廣播劇的熱播，無數準時守候在收音機前的聽眾們的熱切期盼就成為了路遙繼續完成創作的巨大動力。路遙后來自述：“在那些無比艱難的日子里，每天歡欣的一瞬間就是在桌面那臺破爛收音機上聽半小時自己的作品。對我來說，等于每天為自己注射一支強心劑。每當我稍有委頓，或者簡直無法忍受體力和精神折磨的時候，那臺破收音機便嚴厲地提醒和警告我：千百萬聽眾正在等待著你如何做下面的文章呢!”廣播媒介給《平凡的世界》的傳播提供了一個更廣闊的平臺，也讓孫少平、孫少安這些主人公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三、影視媒介對《平凡的世界》的傳播

隨著20世紀80年代末期電視在家庭生活中的普及，《平凡的世界》出現在電視熒屏上的時機已經日臻成熟。1990年，由潘欣欣導演、張寶慶等主演、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制作出品的14集電視連續劇《平凡的世界》在中央電視臺一套二套相繼播出。這部電視劇本著忠實于原著的創作精神，在僅有的14集中較好地展現了近百萬字小說中的主要故事情節，再加上演員們敬業的演出、嫻熟的演技和原著幾乎無二的服飾穿搭以及生活環境布置等，讓一大批喜愛原著的讀者們瞬間愛上了這部電視劇，由毛阿敏、范琳琳、孫國慶等演唱的主題曲一時間也口口相傳，該劇榮獲當年長篇連續劇飛天榮譽獎。據該劇導演潘欣欣回憶，這部電視劇雖然簡短，但開拍前的準備工作卻相當扎實，同時也獲得了路遙本人的大力支持和肯定[4]。從1990年開始，這部電視劇在中央電視臺播放了不少于5次，堪稱90年代的影視經典。2015年2月，由毛衛寧執導,王雷、佟麗婭等主演的56集電視連續劇《平凡的世界》在北京衛視、東方衛視首播，一經開播就引發了社會的強烈反響。該劇于2013年3月26日在路遙的家鄉陜西榆林開機，歷時16個月后，于2014年7月2日在陜西順利殺青。拍攝過程中，為了真實還原小說中描寫的生活場景，導演組基本都是在黃土高原上就地取景，特殊的地貌給拍攝帶來了很大困難，但也正因為導演組的精益求精，才使得這部距離現實生活年代久遠的電視劇被廣大觀眾所接受認同。

相比于1990版本的電視劇，新版本的電視劇對小說文本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編。首先是對人物角色的調整。在原著中，金波是孫少平從小到大的摯友，是孫少平豐富精神世界的同道中人，而在電視劇中，為了劇情的緊湊，將原著中金波的形象融合進了對田潤生形象的塑造中，更加符合電視劇的創作規律。另外，孫少平的母親角色在原著中出場次數并不多，因此在電視劇中也做了刪除處理，能更好地烘托出孫玉厚這一父親角色的形象特點。其次是對主角塑造的轉移。毫無疑問，在原著中，孫少平是第一主角，在他的身上背負了更多路遙個人的夢想、奮斗和追求。而在電視劇中，大哥孫少安的戲份明顯增加，無形中成為了全劇的主角，孫少安的生活比孫少平更現實、更悲情,也更深刻，因此從他的視角進行塑造，能夠從更深層次的層面揭示人生，更好地引發觀眾的共鳴。同時，為了凸顯孫少安的主角形象，增加了在他身上的矛盾沖突，把他塑造成了雙水村實際上的精神領袖。事實也證明，觀眾們都喜歡上了演員王雷塑造的操著一口濃重“陜普”話的孫少安。最后是對女性角色的著力表現。田潤葉、田曉霞、賀秀蓮這三個原著中的女性角色，分別代表著三類不同的人群。賀秀蓮身上有廣大農村勞動婦女普遍具有的勤勞、善良、隱忍等性格特點；田潤葉代表著接受了現代教育，但又不敢突破世俗的部分女性；田曉霞則是徹底的新時代知識女性的代表。在電視劇中，這三個女性角色的特點被予以放大，讓她們脫離了對男性角色的附庸，有了更多自我展現的空間，成為了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同時，新版電視劇在方言和民歌的使用等方面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劇中人物，以孫少安為代表，大都操持著一口濃重的“陜普”話，對于彰顯陜北民俗風情、塑造陜北人民淳樸的性格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另外，大膽運用陜北民歌的形式，根據小說內容，創作出了片頭曲《祈雨調》和片尾曲《神仙擋不住人想人》，在劇中還加入了許多地道的陜北民歌，對劇情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5]。

2015版《平凡的世界》電視劇播出之后，引發了社會各界的熱烈討論，不僅收視率在全國同期播出的電視劇中名列前茅，網絡點擊量更是高達近20億次，與此同時，原著小說在各大書店以及各大網絡銷售平臺一度出現脫銷的現象。路遙母校延安大學校園內先后掛出橫幅“像孫少安一樣去奮斗，像田潤葉一樣去愛”和“母校：不好好奮斗額捶你呢！學生：害哈蘭(知道了)?！碧貏e值得一提的是，在2015年“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提到了當年和路遙同住一個窯洞的往事，并表達了對新版電視劇的關注。該劇也榮獲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中國電視金鷹獎、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等重要獎項。新舊兩版電視劇在不同年代傳遞出了同樣的精神，引發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對《平凡的世界》小說的傳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結束語

2017年12月26日，由陜西省文化廳主辦、陜西人民藝術劇院承辦的話劇《平凡的世界》作為第三屆陜西省現代文化藝術節開幕大劇進行首演，在西安連演五場后，劇組奔赴北京，以2018年1月4—6日國家大劇院的演出為首站，開啟了該劇200余場的世界巡演。“不斷超越，藝無止境?！痹拕⊙莩霰种鴮υ淖鹬?，在塑造演員和刻畫劇情方面精雕細琢。表演者精湛的演出開鑿出幾十年時空隧道，再一次傳達了“堅守理想，頑強奮斗”的核心精神。劇組所到之處，均受到廣泛好評。2018年9月27日，由中國作協《小說選刊》雜志社、中國小說學會、人民日報海外網主辦，青島市作家協會承辦的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最有影響力小說評選在青島揭曉，《平凡的世界》入選改革開放四十年最具影響力小說。30余年來，大眾傳播媒介以多樣化的形式對《平凡的世界》進行傳播，影響著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相關調查數據顯示，在中國各大高校圖書館，《平凡的世界》小說借閱率長期位居前列，書中塑造的主人公們不向命運低頭、頑強拼搏進取的精神也將會影響更多的平凡人在平凡的世界中活出自己的不平凡。

OntheSpreadofTheOrdinaryWorldbytheMassMedia

CUI Yu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Ankang University, Ankang 725000, China)

Abstract:SinceTheOrdinaryWorldcame out in the 1980s, it has been presented to the audience in various forms such as books, radio drama, comic strip, TV series and drama, and the mass media has played a vital role in the process of its spread. 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different mass media on the spread and influence ofTheOrdinaryWorld.

Keywords:TheOrdinaryWorld; massive media; spr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