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實踐研究及啟示——基于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的視角

李保東（東莞圖書館厚街分館）

美國圖書館協會（AmericanLibraryAssociation，簡稱ALA）最新研究表明，閱讀推廣是當前和今后公共圖書館最重要的服務之一，已占據與傳統文獻借閱服務同等甚至更為重要的地位。［1］閱讀推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的重要主題，亦是公共圖書館提升服務供給能力和服務績效的重要著力點。《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規定，公共圖書館是社會主義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將推動、引導、服務全民閱讀作為重要任務。［2］毋庸置疑，閱讀推廣是公共圖書館當前和未來相當長時期內的重要研究領域。

讀書會是推廣閱讀的一種重要形式。瑞典是全球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發源地，讀書會活動已深度融入人們的生活，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運作和在推廣全民閱讀方面的顯著成效居于全球前列。本文以瑞典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為例，在研究其成熟經驗和存在不足的基礎上，堅定道路自信，尋找提升我國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社會效益的啟示。

1 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發展歷史與現狀

瑞典是近代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發源地，讀書會亦稱“學習圈”（Study Circle），它的產生和發展已有上百年歷史。瑞典讀書會的最早創立者為瑞典的中學教師奧斯卡·奧爾森（UscarOlsson），［3］他受美國肖陶擴（Chautauqua）教育改革運動成功的影響，于1902年在瑞典蘭德（Lund）創立第一個讀書會組織，并開展了第一次讀書活動，撰寫并推廣了讀書會的內容，闡釋了關于讀書會的觀點和理論。

此后，在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普遍得到了較好的發展。美國學者卡蘭德將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特性歸結為4點：① 讀書會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小團體研讀，精讀效果顯著；② 參與者因共同興趣而組合在一起，組織者具備較強的掌控能力，承擔刺激討論的角色，參與者地位平等，通過相互討論彼此幫助，目的是理解和相互啟發；③ 閱讀對象廣泛，雖然有閱讀計劃和研讀素材，但并無固定的知識或材料，也無要達成的特定目標；④ 自愿參與，活動時間和地點以方便會員為原則。［4］鑒于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在閱讀推廣和提升國民素質方面的顯著作用，美國、日本、加拿大、新加坡和中國臺灣、中國香港等國家和地區的公共圖書館讀書會蓬勃興起，有力地推動了社會閱讀風尚的形成。

如今在瑞典，幾乎所有的公共圖書館都有讀書會。瑞典公共圖書館的2017年年度報告顯示，瑞典公共圖書館（含社區館）讀書會的數量為56萬個，年度開展閱讀推廣活動不低于2,367萬場次，參與人口超過280萬，大約95%的瑞典市民（18-75歲）曾參加過公共圖書館讀書會。［5］讀書會不僅為市民搭建了交流空間，推廣和深化了全民閱讀，為瑞典成人教育貢獻較大，而且成為瑞典人的一種生活方式。鑒于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巨大社會影響，瑞典政府就許多公共政策實施前的討論也在讀書會中開展。［6］

2 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實踐研究

哥德堡是瑞典的第二大城市和著名的工業城市，是北歐的工業中心，面積450平方公里，人口90萬，常駐人口規模龐大，是典型的移民城市，公共文化需求旺盛且供給有效。哥德堡市立圖書館館舍面積達9,000余平方米，藏書39萬冊。作為哥德堡最大的公共圖書館，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頗具特色并極富成效。

2.1 讀書會概況

（1）讀書會宗旨。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以開展成人教育、提升館藏資源利用率、推廣和深化全民閱讀為宗旨，具體由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負責運作，適度吸納社會力量，是一個相對自由且運作規范的成人公共教育組織。

（2）會員發展。在會員發展方面，讀書會以成人會員為主，覆蓋面十分廣泛，幾乎囊括了社會各階層人士。由于哥德堡是瑞典著名的工業城市，讀書會十分注重吸收流動人員。據統計，截至2017年，共有42萬流動人員參加讀書會，其中35萬為技能型產業工人，流動人員占讀書會成員的比重達到 73%。［5］

2.2 活動開展

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在開展過程中十分注重靈活性。活動時間、地點的安排非常人性化，閱讀對象以經典圖書的深度閱讀為主，活動主持人具備良好的專業素質和十分明晰的推廣目標。

（1）活動時間。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時間安排十分人性化，活動每周至少舉辦一次，年均舉辦68次，每次時間約3小時，活動中間休息一次。為了方便在職會員參與活動，活動經常在下班后的晚上舉行。而對于退休人員，活動則大多安排在白天舉行。

（2）活動地點。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地點的安排十分靈活，既可以在哥德堡的各級圖書館（含社區圖書館），也可以在咖啡廳、會所、公園、面包店和社區等場所。活動地點的選擇以方便會員參與為首要原則。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致力于讓會員參與讀書會活動的通勤時間不超過5分鐘。

（3）閱讀對象。與一般公共圖書館讀書會有所不同的是，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在閱讀材料的選取方面十分注重對經典圖書的深度閱讀，閱讀的圖書較多來自諾貝爾獲獎作品、《紐約時報》暢銷書榜以及獲瑞典國家圖書獎的作品，類別多樣，幾乎囊括全球的經典圖書（見下表）。

表 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部分活動閱讀對象一覽表

注：依據哥德堡市立圖書館服務年報（2013-2017）整理

（4）活動主持。讀書會活動的主持人較多由哥德堡市立圖書館受過專業培訓的館員擔任。為了達到通過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實現提升館藏資源利用率的目標，在活動進程中，主持人十分注重參與活動人員發言的均等性，且能很好地掌控活動進程，讓活動參與者都有收獲。

（5）活動宣傳。哥德堡市立圖書館十分重視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的宣傳推廣。在時間安排上，每次讀書會的閱讀活動都進行活動前、活動中和活動后三個階段的宣傳。在宣傳方式上，除了傳統的館內宣傳外，哥德堡市立圖書館還十分重視通過社交網絡、推特新媒體技術、門戶網站、社區公共網站等手段全方位推介讀書會閱讀活動。

2.3 活動成效

（1）參與者層面。早在1996年哥德堡市立圖書館針對476名讀書會成員開展的一項實證研究表明，294名成員（占比61.8%）認為，通過參與讀書會學習了“語言、工業知識、獲取國內外信息”等，“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學習”，達到了“創造性的利用學習滿足自身需要”的目的。［7］建筑工人Juhani從芬蘭移民至瑞典哥德堡，其在50歲失業后根據自己的興趣加入到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音樂、手工學習小組，最終成功制作坎泰萊琴，實現了人生的轉型和增值，獲取了巨大的成功，成為了讀書會的典型會員。

（2）圖書館層面。由于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始終將提升館藏資源利用率作為明確的目標，伴隨著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卓有成效的開展，圖書館進館人次、新增讀者量、圖書外借量等基本服務績效指標也得到了顯著提升。哥德堡市立圖書館的2017年服務年報顯示，2017年新增的2.6萬讀者中，通過參加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吸納的讀者達到1.7萬，占比高達 65%。［8］

2.4 存在的不足

（1）機會平等存在欠缺。雖然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十分努力地推動機會平等，但在現實中，對話機會均等和成員平等層面還有欠缺。特別是當主持者是讀書會閱讀活動討論話題的專家時，均等對話和成員平等難以保障。

（2）績效評估存在不足。雖然哥德堡市立圖書館讀書會十分重視績效評估工作，但在評估實踐中，活動績效評估的科學性還存在不足。這主要是讀書會討論的內容范圍相當廣泛且自由度很大等原因，使對活動成效進行量化評估時存在困難。

3 啟示

閱讀是公眾重要的基本文化權益之一。公共圖書館作為公共文化服務的主要陣地，承擔著為公眾提供閱讀服務的重要責任。長期以來，公共圖書館在保障群眾基本文化權益，增強文化獲得感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毋庸置疑，公共圖書館的服務功能和作用還未完全展現，公眾對公共圖書館的服務供給能力和服務質量還不甚滿意。

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實踐經驗表明，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是提高公共圖書館服務質量，保障市民閱讀權益的重要突破口。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經驗為新時期我國公共圖書館以讀書會為抓手，深入開展閱讀推廣活動，保障人民群眾的基本閱讀權益，提升公共圖書館服務質量提供了很好的啟示。

3.1 獲取政府支持，注重持續推廣

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成功經驗表明，獲取政府支持，為閱讀推廣工作構筑穩定的人力和經費資源支撐，是公共圖書館讀書會實現良性運營和持續發展的必要保障。

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在獲取政府支持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因此，可以充分利用政治體制的優越性，從三個方面著力實現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活動的持續推廣。① 制度設計。通過制度設計構建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工作穩定、規范的經費資源和專業的人力資源支撐機制。② 依托體系。完善和依托圖書館公共服務體系，自上而下的推動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發展。③ 整合力量。充分整合公共圖書館、共青團、婦聯、工會、機關企事業單位等各方面力量，以點帶面，發揮示范引領作用，將以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為主要抓手的閱讀推廣工作制度化、規范化、持續化。

3.2 加大人才培訓，實施專業推廣

瑞典的經驗表明，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的良性運作以及實現社會效益的顯著提升與專業人員的指導和專業推廣有密切關系。

公共圖書館加大專業人才培訓，實施專業推廣可從兩個方面著手。① 館內培養。可在圖書館內部設立專門的部門，發展具有一定策劃和駕馭能力的專業人員，專門從事讀書會日常活動的策劃舉辦和運作服務工作。② 館外發展。圖書館可以聘請責任心強、參與熱情高、具備一定能力的館外人員負責讀書會的運作，并積極探索與大學、科研機構的合作，設計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培訓課程，加大對專業人員的培訓力度，提升其專業推廣能力，為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持續良性發展提供人力資源保障。

3.3 開展深度閱讀，注重活動成效

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取得極大成功的另一個顯著因素是十分重視開展深度閱讀，注重活動成效。

當前，我國閱讀推廣活動大多還停留在“讀書月”“讀書節”等泛讀階段，深度閱讀活動涉及較少。實踐證明，深度閱讀對參與者閱讀質量的提升和深化全民閱讀具有十分顯著的正向作用。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開展深度閱讀，注重活動成效的實踐探索對當前我國公共圖書館界深入貫徹十九大精神，在推進公共文化服務供給側改革，提升公共文化服務質量的要求下依托讀書會開展閱讀推廣服務創新，提供高質量的公共閱讀服務提供了很好的啟示。

3.4 恪守職業理性，注重提升資源利用率

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屬于當代公共圖書館讀者服務領域的探索和創新。我國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起步較晚，多數的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還停留在大規模“泛讀”的層面。一方面，閱讀參與者的實際收獲和活動的可持續性均亟待提升；另一方面，圖書館館藏資源利用率沒有相應提升或提升效果不明顯。因此，公共圖書館應守“本”有“度”，堅守職業理性，以提升館藏資源利用率和圖書館基本服務績效，實現閱讀推廣和陣地服務雙贏為終極目標。［9］瑞典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的成功實踐充分印證了這一點。

3.5 整合資源，注重規模發展

在全民閱讀視角下，公共圖書館讀書會要想做大做強，實現長遠發展并獲取社會認可和政府支持，注重與社會力量合作是必要途徑。［10］當前，我國民間讀書會日漸活躍。隨著民間讀書會的不斷發展，普遍在免費的場地供給、資金扶持、資源供給、專業的組織者、優秀書友成員和志愿者等諸方面存在訴求。而公共圖書館在社會職能、閱讀空間、閱讀資源、專業人才等方面的獨特優勢十分契合民間讀書會的現實訴求，成為民間讀書會最佳的合作對象。公共圖書館應抓住這一優勢，迅速向民間讀書會等社會力量伸出橄欖枝，整合各類社會閱讀資源，組建區域閱讀聯盟，擴大讀書會活動受眾覆蓋面和社會影響力，實現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的規模效應，并逐步獲取政府認可和支持，從而實現規模發展和效益提升的終極目標。

3.6 探索績效評估，構建激勵機制

讀書會閱讀推廣工作已列入美國公共圖書館等級評價指標，作為“競爭性評價”考核部分對圖書館的“現代治理、專業化管理和服務/產出”的約束性指標，并占據日益重要的權重。［11］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績效評估是一項很難操作且十分重要的工作，它涉及到讀書會能否真正實現良性運作和持續發展。瑞典、美國、英國、加拿大等國家已有一定的探索和成效。

《第六次全國縣級以上公共圖書館評估標準》規定，“閱讀推廣與社會教育”分值為85分，權重為21.25%，在“服務效能”部分僅次于“基本服務（110分）”，位列第二，在縣級基層公共圖書館中占的比重則更大。［12］因此，我國公共圖書館讀書會的績效評估工作可從兩方面著手。① 注重評估指標設計。設計基于問題導向的績效評估指標，讓參與者真實的表達參與所獲和存在不足，從而為未來的發展提供重要參考。② 構建激勵機制。對成效突出、表現優異的民間讀書會、讀書會帶領人和公共圖書館讀書會會員要給予資金和榮譽獎勵，夯實公共圖書館讀書會閱讀推廣活動良性持續發展的制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