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白襯衫

阮瑞嫻

“你的畫——”在女孩充滿期待的注視下，老師不緊不慢地說出下一句，“沒有感情，評分B等。”

畫板上畫著一件白襯衫，構圖標準，排線有律。這幅畫很逼真，幾乎與女孩記憶里的那件白襯衫一模一樣。她凝視了許久，漸漸出了神。

“一件白襯衫怎么畫得出感情啊？”在同學此起彼伏的抱怨聲中，女孩默默收起了畫架。畫上，那件襯衫雪白雪白的，一塵不染。領口用白藍交織的顏色畫出層次，讓這件白襯衫更顯整潔;光亮的紐扣、嚴密的縫線，都逼真到了極致。

因為她對畫畫的執著，并決定參加藝考，父親費了很大勁兒才將她塞進了這個鼎鼎有名的畫室學習。如果下一次作業還不能達到A等，她將沒法參加今年的升級考試，兩年來的堅持和對父親的承諾將成為笑話。但是，有感情的襯衫是什么樣的？女孩咬了咬嘴唇，踏著暗淡的路燈燈光走回家中。看到她走進家門，父親連眼也沒抬，說道：“老師給我發信息了，如果下次還不能得到A等，就要跟下一級的同學一起上課了。”

燈光下，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正用手中的筷子夾著菜，似乎沒有力氣的樣子。他的皮鞋，像個調皮的小男孩，渾身都是泥水，橫一只豎一只地雜亂擺放著。她垂著頭，低低地“嗯”了一聲。這簡短的對話之后，是無邊的寂靜。外面的世界是黑夜，偶爾有幾聲蟬鳴。

她一邊吃飯，一邊偷偷地打量一旁的父親，以及父親身上的白襯衫。為了給她最好的學習環境，父親花錢時眼都不眨一下，求人不遺余力……每每回到家，父親的白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泛著黃，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她走進房間，輕輕掩上門。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想起了那幅畫，那件白襯衫——它干凈整潔，唯獨少了煙火的味道、情感的味道。它，沒有靈魂！

固定好一張新的畫紙，女孩重新提起了筆。

幾天后，畫室的優秀作業展出，其中有她的作業——《心安之處》。父親來畫室的時候，愣了神，看了許久。畫上，仍然是那件白襯衫，但與之前的精致不同，它微微泛黃，有線頭崩出。穿著這件白襯衫的父親，被畫得很傳神，襯衫有些大了，身軀也不再年輕，不再強壯，飽經滄桑……

“有你之處，即是心安。”她挽住父親的胳膊，輕輕地說。

【廣東廣州市西關外國語學校高一（8）班，指導老師：陳振林】

點評

寫一件白襯衫，卻不寫它的“白”。因為，這襯衫浸滿了父親的汗水，也蘊含著女孩對父親深深的理解與愛。在襯衫“白”中“微微泛黃”，在這小小的細節描寫中，作文的立意顯現了出來。抓住一個細節，著力刻畫，是寫好作文的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