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劍
摘 要:“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資金需求量大,但金融供需失衡;沿線國家外匯儲備量大,但利用率低;在金融服務中缺少一個聯通資金供需雙方的組織者,導致資產配置效率低。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作為中國政府主導下的國際金融機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擔負這個組織者重任,但其本身的資金配置、經營風險以及大國博弈帶來的政治壓力等使其自身面臨著更多的挑戰。因此,亞投行在參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建設中,必須要積極發揮其融資媒介功能,擴大資金來源;盡可能地降低信用、市場、安全及政治風險;加強與其他國際金融機構的廣泛合作,進而不斷提升資金使用效率及金融建設效能。
關鍵詞:亞投行;“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金融建設
“一帶一路”戰略實施6年來,對于打造沿線國家互利互惠的利益共同體和促進共同繁榮發展的命運共同體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然而,全球經濟下行趨勢明顯,逆全球化暗潮涌動,“一帶一路”倡議提出的政策互通、設施互聯、貿易自由等理念遇到了一定的阻力。“一帶一路”橫跨歐亞大陸的中間地帶,發展中國家占據多數,部分國家的政局不太穩定,宗教紛爭突出,盡管人口占到了全球人口的63%,但GDP只占到全球的29.6%。其中有很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極為落后,資金、技術、人力資源等因素制約了這些國家的經濟發展。在如今國際金融秩序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供給矛盾較為提出,資金的供需雙方無法聯通,亟待一個強有力的組織者來幫助這些國家實現從儲蓄到投資的轉化。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簡稱亞投行)是中國政府主導并建立的第一個國際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開發銀行,截至到2019年7月,成員達到了100個。亞投行是以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為主要業務,其能否解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落后問題?在解決這個問題的同時,能否實現中國金融的國際化?顯然,亞投行在“一帶一路”金融建設中有較大的挑戰,但需要正視調整從而走出一條提升中國金融國際化水準的持續之路。
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供需的主要矛盾
(一)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缺口比較大,影響沿線國家經濟持續發展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多是發展中國家,這些國家本身經濟發展水平不高,基礎設施建設比較滯后。特別是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的滯后,已經成為這些國家經濟社會持續發展的最大障礙,也給當地民眾生活帶來了巨大的不便。比如中亞五國,特別是烏茲別克斯坦,機場和公路極為落后,很多國際進出口貿易還需要從土庫曼斯坦或哈薩克斯坦轉運,不僅提升了貿易成本,更是降低了物流的效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落后,不僅會阻礙人才、技術、資本等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還會影響這些生產要素的最優配置,由此形成了一個在一國范圍內的惡性循環死結,導致這些國家經濟社會發展長期處于落后狀態。要打破這一封閉的內循環死結,需要從外部發力,比如國際金融機構、金融組織或是外國政府通過貸款、借款、援助等方式,才能打破其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短缺的狀況,為其經濟社會發展注入新鮮血液,從而激發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的活力。然而國際金融機構或外國政府提供的貸款或援助無法滿足其實際需求,供需之間處于失衡狀態。亞洲開發銀行預計,從2018-2025年,中亞及東南亞各國每年基礎設施建設所需資金約為7500-8000億美元,而國際金融機構所能夠提供的長期低息貸款每年只能保證100-200億美元的水平,供需之間的缺口甚大。而中亞及東南亞各國所需的基礎設施建設貸款絕大部分是來自于亞開行,其他國際金融機構所能提供的貸款資金更少。從這個角度看,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所需資金缺口較大,金融供需處于較大的失衡狀態。
(二)沿線國家外匯儲備量巨大,但利用效率不高
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一帶一路”沿線區域是全球外匯儲備量最大的區域。截至到2019年6月,全球外匯儲備最大的10個經濟體中,除了巴西、瑞士之外,其他的8個經濟體均在“一帶一路”沿線,中國、日本分別位居前兩位。大量的外匯儲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調節本國的國際收支平衡,還可以適時地干預外匯市場,保持本國貨幣穩定,提升自身的風險抵抗能力。但是也應該看到,過多的外匯儲備也可能會造成一些負面作用,如會加大本國的通貨膨脹壓力,導致經濟增長的動力結構失衡,一旦本國貨幣面臨升值,無益于對外貿易的開展。通常看,外匯儲備豐富的國家通常會以外匯來購買海外資產進而實現保值增值的目的。當前,安全性高和流動性強的美國國債是各國選擇外匯保值增值的首選投資產品,但由于美元超量發行,購買美國國債也會面臨貶值壓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長期以來以犧牲本國資源和環境為代價獲取的外匯儲備并未能成為推動本國經濟發展的動力,相反因為購買美國國債刺激了美元回流,為美國經濟發展提供了大量的低廉資金支持,透支了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活力和后勁,進而造成了沿線部分國家外匯儲備豐富但經濟發展落后的窘境。
(三)沿線國家缺乏推進基礎設施建設融資的組織者,導致資產配置能力低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人口眾多,是一個潛在的巨大市場,加上外匯儲備豐富,所以其并不缺乏資金,同時基礎設施建設滯后,項目需求也比較大。當前欠缺的是將資金供給方和需求方聯系起來的組織者,將資產配置能力提升到最大化。這個組織者不僅需要有雄厚的經濟實力,還必須具備強大的動員組織能力,能夠將資金供需雙方的需求串聯起來。經濟實力是任何擔負融資組織者的最基本要求,畢竟推進金融供需雙方需求配置的只能是商業性經濟組織,其要有足夠的資金儲備,能夠吸引沿線國家的廣泛參與。經濟實力雄厚還應該包括外匯儲備充足,只有強大的外匯儲備,其才具備對外支付能力,才能夠推動海外資產配置,能夠在全球范圍內調動資源。基礎設施建設不同于其他的建設,擔負這個組織者需要在這個區域內具有強大的組織能力,具備一定的威信,能夠與不同國家、民族進行對話和協商,能夠較好地協調各國政黨、宗教、民族、部族之間的矛盾和沖突。當前在“一帶一路”亞洲區域擔負著這個角色的是亞洲開發銀行,但亞開行的職能主要是扶貧,在扶貧中推進基礎設施建設,而不是直接投資基礎設施建設。可見,亞開行當前無法擔負這一組織者角色,導致該區域在國際金融秩序中的訴求被忽略。如今中國政府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背后有強大的中國政府支撐,能夠滿足組織者的一切條件,并在成立以來的5年時間內取得了較大的成績。由此亞投行可以為資金供需雙方提供串聯,實現儲蓄向投資的轉化,進而為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提供資金支持。
二、亞投行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建設中所遇到的挑戰
(一)基礎設施建設融資對亞投行有強大的資金動員能力需求
基礎設施建設具備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一是具有公共性,需要政府或公共主體提供供給,政府往往是建設經營的主體,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審批、開發、管理等方面存在一定的政治博弈;二是具有基礎性,任何基礎設施項目建設需要良好的資源配套體系,包括供水、供電、道路等,與其他的公共資源之間有密切的關系;三是具有無法貿易性,基礎設施建設無法像其他產品或服務那樣可以直接通過貿易獲取,而是需要本國的生產要素大力參與。因此,基礎設施建設的融資比一般的項目融資更為復雜,風險更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基礎設施建設的周期比較長,部分項目可能要持續數年甚至是十數年;二是對資金需求量巨大,特別是像機場、高速公路、鐵路均是屬于資本密集型項目,需要大量的公共投資;三是投資回報率較低,其公共產品屬性就決定了項目的未來收益不能按照市場或商業運作規則進行,無法按照商業規則取得預期回報;四是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融資主體往往是各國政府,主權風險較大。盡管亞投行的資本實力雄厚,擁有超過1000億美元的注冊資本,但在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巨大的資金需求面前,依然是力不從心。從這個角度上看,亞投行還需要積極擴大資金來源,盡可能地降低融資成本,以優惠的條件吸引民間資本進入,因此如何帶動沿線國家的金融市場,吸引更多的金融主體參與到沿線各國的基礎設施建設融資是個巨大的挑戰。
(二)亞投行在沿線國家開展金融業務風險高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政治復雜,部分國家政局不穩,黨派、宗教、部族紛爭難以解決,加上亞投行開展金融服務的業務比較特殊,綜合內外各種因素,亞投行在沿線國家開展業務有較高的信用、市場、政治及安全風險。其中,信用風險主要是違約風險比較高,盡管亞投行是政府作為融資主體,債權也是主權債權,但其貸款也是主權貸款以及主權擔保貸款,這部分貸款占到了亞投行貸款總量的70%。而主權貸款不同于一般的商業貸款,其少有抵押或擔保物,如果違約,基于主權豁免原則,亞投行難以通過法律程序對借款人予以追償,更不能對其啟動破產重組程序,這就導致亞投行的債權處于司法無力保護的境地;重要的是,亞投行成立時間較短,對于跨國金融業務特別是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投資管理缺乏經驗,在風險識別,風險評價等方面缺乏足夠的應對機制。市場風險也是客觀存在的,“一帶一路”沿線部分國家發展比較封閉,也不是WTO成員國,對于開放合作興趣不大。而有些國家還處于經濟轉軌時期,利率、匯率受到政府嚴格控制,使得亞投行投資的項目存在較大的市場波動風險。當然,政治風險也不可不慮,部分國家與極端宗教勢力、恐怖主義勢力糾纏不清,極端暴力事件頻發;有些國家政局動蕩,軍人政變時有發生;還有些國家受到西方大國博弈的影響,對外投資合作無法達成共識。比如亞投行積極推動的泰國、印尼高鐵就是受到大國博弈的影響而擱淺。安全風險除了部分是政治風險帶來的,還與戰爭、跨國犯罪等活動有密切關系,如中東、南亞、中亞地區,武裝沖突以及各類跨國犯罪活動比較猖獗,給亞投行在這些地區投資帶來的負面影響始終是存在的。
(三)大國博弈導致亞投行在沿線國家業務開展中難以與其他國際金融機構合作
“一帶一路”是新時代加深對外開放的新戰略,而亞投行也是第一個在中國主導下成立的國際金融機構。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引起了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的過度解讀,對“中國崛起”深感憂慮,部分西方媒體將“一帶一路”戰略形容為“新世紀的馬歇爾計劃”,亞投行是“社會主義版的布雷頓森林體系”,成為中國擴展自身影響力的兩大工具。二戰后,國際金融和國際貿易秩序完全是在美國主導下建立的,美國在全球金融、貿易和投資規則制定中享有絕對的主導權。而中國通過推進“一帶一路”戰略和成立亞投行,美國對其極為敏感,勸阻其盟友不要加入這兩大體系。對于亞投行,美國認為中國通過“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來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勢必會動搖美元主導的世界金融秩序,使得美國能夠從全球經濟發展中分享的“蛋糕”變小。當2010年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時候,美國就試圖通過TPP、TIPP等“圈子”來孤立中國。如今美國大力推行貿易保護主義,針對中國開展了新一輪的遏制。盡管亞投行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開展的業務與美日主導的國際金融機構的業務范圍不一致,但也有少量的交叉,在大國博弈過程中,亞投行業務關系與亞開行、世界銀行必然會更加復雜化,這對亞投行業務開展是極為不利的,也是其參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建設的重要隱性風險。
三、亞投行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金融建設的主要策略
(一)多路徑融匯國際資本參與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
亞投行的主要業務是為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提供融資服務,但基礎設施建設不同于一般的投資,其不僅建設時間長而且資金投入大,僅僅依靠亞投行的資金是難以滿足,且無疑會加大亞投行的經營風險。為此,第一,亞投行要發揮自身的資金媒介平臺優勢來廣泛籌措融匯服務資金。2017、2018年連續兩年亞投行被國際權威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穆迪評為國際信用最高等級,并獲得了巴塞爾銀行監管委員會的零風險權重認證,大大提升了亞投行在國際金融和資本市場獲得了一定的信譽,具備在國際金融和資本市場上融資的資格。為了繼續保持自身的信用聲譽,亞投行還應該對融資服務的各類基礎設施建設標的進行評估,規避投資風險,防止自身的國際信用等級下滑。第二,亞投行作為國際金融組織,有雄厚的注冊資本金,可以以此來發行債券、股票以及其他的證券化產品,積極吸引國際社會閑置資本、中國民間資本進入其組建的服務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融資的資金池。第三,亞投行還應該與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以及基礎設施建設所在國的商業銀行合作,通過聯合貸款的形式來吸引其他金融機構參與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降低自身的融資風險。第四,亞投行還可以通過PPP模式,激活各種公私資源,吸引國際上的私募資金或其他風投基金進入沿線國家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