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服風格的演變及其設計思想研究

辛唯妮，賈 琦

（武漢紡織大學 服裝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服裝設計風格是指服裝形式和內容所呈現出的價值取向、內在品格和藝術特色。水手服有著深厚的歷史背景，源于維多利亞時期英國海軍披領型制服，后逐漸演化成一種設計風格。延續至今，水手服具有獨特的廓形、色彩和配飾，特色鮮明，辨識度高，深受大眾青睞。

然而，目前對水手服風格的研究多聚焦于日本校服文化，或是在軍裝設計風格中有所觸及，鮮少探討水手服風格的演變及其設計思想的變化。本項目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水手服風格設計的藝術流變進行線性梳理，并考據各個時代的變體，結合時代背景探究水手服設計思想的變化及影響因素，為現代服裝設計的創新提供理論參考。

1 關于水手服風格的界定和緣起

1.1 水手服風格的界定

水手服風格已成為影響現代服裝的主要服飾風格之一。它的流行不僅得益于美觀的造型和實用價值，也在于其在歷史流變過程中能不斷發展更新，滿足不同年齡、不同社會背景、不同時代人的多層需求。本研究將對水手服風格的緣起和流變，結合消費人群變化進行梳理。

1.2 水手服風格的緣起

水手服風格的時尚潮流濫觴于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當時的英國處于海軍擴張、航海文化發達、愛國主義盛行的時代[1]。水手服基于人們對海洋文化的向往，是從海軍水軍常服演變而來，被借用于童裝設計，深受民眾喜愛，后作為校服、運動服飾被接受使用，最后逐漸演化為一個流行元素和一種設計風格[2]。

1846年，4歲的艾伯特·愛德華王子在皇家游艇上獲得了一套按比例縮小的海軍制服（圖1），這是水手服第一次作為童裝出現。皇室的背書推動了這種縮小版的海軍套裝作為童裝走入千家萬戶。為孩子購置童裝水手服的父母可能看中的是它的多功能性和耐用性。在當時，兒童水手服套裝一般由堅固的織物制成，如羊毛嗶嘰。水手服因其活潑可愛的造型、方便運動又容易清洗打理的材質受到父母們的歡迎[3]。于是，這種風格愈演愈烈，在典型的披領和直身型襯衫的藝術特征被保留的同時，具有更多不同材質制成和搭配不同配飾的變體，在歐洲大陸12～13歲甚至更大年齡段的男孩中，逐漸成為最受歡迎的款式之一。至此，水手服風格初步形成了。

2 水手服風格的演變

2.1 近代水手服風格

19世紀中期，英國海濱度假人數呈現驚人的增長趨勢，人們相信海邊度假能給孩子的精神和身體帶來好處。此外，紡織業的發展催生了更耐受日光和海水腐蝕的織物。制造商和零售商抓住機遇，利用人們對海濱文化的天然聯想，開始大規模生產水手服風格服飾。他們結合了人們度假休閑運動的需求，將水手服元素融入休閑運動服飾的設計，推動水手服風格脫離傳統制服走向大眾流行服飾，并讓其從此成為浪漫的代名詞。

與水手服風格化藝術特征和運動休閑的功能性服飾相結合相關，水手服風格的受眾群體也發生了變化。19世紀20年代，女權運動在西方各國風起云涌，水手服風格服飾開始走入女性的衣櫥[4]。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帶有水手服領的上衣，可以說是20世紀20年代最流行的女性服飾之一。通常，這種服裝由寬松的白色或藍色帶花邊的襯衫，搭配藍色或紅色的領巾和獨特的翻領，有些用蝴蝶結取代了領巾，常搭配帽子或腰帶。寬松且敞開領口和花邊不同于傳統緊扣脖子的直筒水手服領上衣，為穿著者提供了寬松舒適的體驗，解釋了時尚水手服為何廣受14歲以下女孩歡迎并逐漸進入女學生的課堂，并被成年女性當作運動服或休閑裝配以夏季的短裙或短褲穿著（圖2）。實際上，很多女子運動隊在當時直接采用水手領上衣作為隊服。

當水手服風格與進步、現代化和女性身體解放聯系在一起，也就被急于進入現代化的一戰后的日本政府借用。日本學校作為現代化進程的一部分，開始嘗試引進西式水手服當作校服[5]，并將英國海軍的水手服加以改造，將褲子改成裙子。這種水手領上衣加裙子的組合，逐漸成為正式的日本女學生制服[6]。

以上談到的由上下裝組成的休閑水手服風格服飾多為H廓形。除此以外，當時也流行帶有水手元素的A廓形連衣裙。那時，航海風格的元素已被成人服裝吸收，帶有水手服風格的各種時裝相繼出現在時尚女郎的衣柜中，不再是單調的藍色或者白色，紅色的使用變得頻繁。除水手領以外，條紋、錨等帶著航海情結的個性元素也逐漸增多。

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2014年發布的《關于已使用化妝品原料名稱目錄的公告》、CTFA和中國香化協會2010年版的《國際化妝品原料標準中文名稱目錄》都將蛋白酶作為化妝品原料，未見它外用不安全的報道。

進入20世紀40年代，由二戰引發的愛國思潮把水手服風格的軍服歷史再次挖掘出來，并被推向高潮。紅色作為愛國主義的象征，其使用變得更加普遍。水手服風格的服裝不再局限于春季和夏季，變成了全年都可穿著的帶有愛國色彩的服裝。水手服元素被進一步地提煉出來，穿整套水手服的人減少了，穿含有水手服元素服裝的人呈現增長趨勢，紅色或者深藍色的條紋在連衣裙和運動服上變得更加普遍。

2.2 現代水手服風格

到了20世紀50年代，雖然仍有許多帶有航海元素的連衣裙，但是人們對可愛的錨圖案、條紋和紐扣的迷戀幾乎消失，對水手服風格元素的反復疊加被弱化。此時水手服風格的服裝已經成為普遍的日常穿搭，它曾經引發的強烈的文化聯想被逐漸削弱，具有航海情結的特定圖案變少，紅色、白色和藍色這3種水手服的象征色彩也被淡化。至此，水手服套裝已經完全被簡化，但水手服元素被設計師們進一步提煉出來，并漸漸形成了一種流行風格，正式成為服裝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水手服風格服飾發展至今已有百年的歷史，在這段時間中影響了許多服裝設計師。服裝史上的名師大家都曾以此為靈感進行創作，比如Christian Dior（圖3）和Karen Alexander（圖4）。

近年來，水手服風格已經演變成了一種以復古浪漫為特征的設計風格，代表自由和休閑的設計內涵，藝術特征被抽象化，出現在全球各個時髦的秀場上。例如，Douglas Hannant推出的2012早春度假系列可謂名副其實的水手服風格。不同于以往，這次新品是以水手服套裝中的水手服長褲為主打，純色且寬松的水手褲配上細細的腰帶和高高的水手帽。在這一季中，設計師同樣在現代主義和浪漫主義之間尋找到了平衡點，并以水手服為靈感來源，以基于航海文化的休閑與浪漫為主打，成功地把休閑服和時裝融為一體。

2014年的Olympia Le Tan在春夏時裝發布會上也展現了對水手服風格的多層次運用，將傳統海軍風潮與少女般的俏皮可愛完美結合在了一起。在這一季中，設計師借鑒了經典的水手服上衣造型，但在衣領上使用了皮革材質（圖5），并搭配帶有錨、游泳圈、魚圖案的小包，使得整個秀場既浪漫又可愛。

著名品牌Tommy Hilfiger也一直致力于對水手服風格的演繹。2016年的秋冬秀場上，Tommy Hilfiger把秀場搬到了“船上”，并設計了許多不同的以經典水手服為基礎的改良款水手服連衣裙，配上扁平化的“立體”蝴蝶結，趣味十足。在面料上，設計師還獨創了以水手的繩結、卡通水手、卡通小船、胸章為主題的印花，強烈呼應了主題：自由、休閑與經典。

Chanel 2019早春系列在向神秘的遠洋致意，整個秀場被布置成了游輪碼頭。“La Pausa”號在此停泊。設計師將休閑又浪漫的設計思想體現到了各個方面：在搭配上，秀場內最經典的搭配是白色“La Pausa”套頭衫搭配豎條紋水手褲，配上白色的貝雷帽，盡顯簡潔又活潑的水手服風格；在面料上，設計師選用了水光粼粼的亮片刺繡與帆船、鯊魚、海浪等元素。

Miu Miu在2020年的秋冬時裝秀更是展現了既浪漫復古又充滿神秘海洋風的格調。設計師使用了毛茸茸的材料配上復古的水手領，在細節處點綴了閃鉆水晶裝飾，營造出特有的秩序感，體現了奇妙的浪漫思想與理性精神的結合。

3 水手服風格的設計思想

3.1 受皇家與愛國思潮的影響

早期水手服風格的濫觴，可以說和當時的愛國思潮極其相關。童裝水手服首次現世便與英國皇室有直接關聯，無論是英國小王子首次穿著的迷你版水手服，還是后來逐漸被民眾廣泛接受的男童水手服，造型都是英國海軍制服的直接縮小仿制，繼承了海軍軍服的經典顏色：白、黑、藍，傳遞了明確的愛國主義信號和一種不言自明的殷殷期盼：男童是“準備為女王、國家和帝國而戰”的未來軍人。正如史學家雷厄姆·道森所言：“英雄的陽剛之氣融合在一個特別有力的結構中，代表著英國的帝國主義身份。”水手服風格套裝、海軍帽與皮鞋的結合，在當時就代表男子氣概和愛國思潮。

這種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潮在水手服風格出現并形成后，逐漸被海濱度假文化沖淡了。人們在生活中利用了水手服風格服飾的實用價值，在制造商的推動和海濱文化的影響下以及中產階級家庭消費者對服裝“風格自由又不失優雅”的要求下，水手服風格的形制開始與休閑運動服飾相結合，呈現出多樣化并隨季節推出的趨勢，出現在多種多樣的產品目錄上，進入了大眾流行時代。它的穿著者也擴大到了女童和年輕女性，表明了設計思想的改變：實用、休閑、浪漫漸漸替代了男子氣概和帝國主義。

然而，二戰前后，水手服風格的發展再次回歸對愛國主義的詮釋。在新的時期，帝國主義思想和皇家影響已不在，但更廣泛的愛國主義影響了服裝行業。彼時處于20世紀40年代，整個軍裝風格的服裝都呈現出發展的高峰，飛行夾克、高腰長褲、皮靴、頭盔、風鏡、軍裝大衣等和軍隊相關的服飾流行開來，水手服風格也不例外。它和愛國主義的天然關系再次被發掘出來，以呼應時代的風潮。在功能上，女裝的設計也強調穿著者的軍人氣質，女裝與男裝的界限再次變得模糊了。水手服風格的裙子變得較為緊、短，也更講究功能性。在色彩上，不同于之前流行的經典海軍色，紅色作為戰時的愛國顏色變得十分火熱。甚至在一些地區，四季都流行穿著紅色系的水手服風格連衣裙，影響了之后的服裝產業對水手服風格元素的抽象提煉與發展。

3.2 受社會發展與女性進步思想的影響

水手服風格服飾的發展和社會發展進步息息相關。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西方世界，女性的地位有所提高。戰爭導致男性勞動力的喪失，女性作為替代的勞動力進入了工作崗位。她們呼喚與之相應的解放和社會地位的提高，也同時呼吁更為寬松實用、適于工作的現代服飾。當時的進步女性提出，解放女性首先應當把她們的身體從不方便活動的舊式服飾中解放出來。于是，女性開始從男性的衣櫥里挖掘適合女性的服裝元素，發展出一系列方便活動、具有解放意義的服飾。當水手服風格的服飾在此時成為女性流行服飾，并被吸納了現代教育體系的年輕女學生穿著、被大膽革新的女性運動員穿著，自然也帶有近代化的社會進步和女性解放的意義。

在這樣的設計思想的影響下，日本學校把水手領上衣加裙子的套裝定為日本女學生的制服。日本女性校服改革充滿近代化的美好期望，卻已經不同于西方各國女權主義思潮下水手服風格提倡獨立自信的設計思想了。日本校服改褲為裙，并且在符號結構中將士官穿著的水手服變體（女生校服）和軍官穿著的校服變體（男生校服）形成對比，映射出社會對年輕女性的期望和規訓：成為擁有先進的知識而又純潔無垢的女性，以承擔培養合格的未來日本國民的“母親”的責任。水手領校服設計思想的復雜和矛盾可見一斑。

二戰后，受到第二波女權主義思潮、朋克文化和戰敗后日本社會氛圍變化的影響，新的設計思想進入水手領校服的設計。不同于明治時期自上而下的校服改革，女性學生主動參與校服改造，以表達自己的個性自由，出現了穿著超長且通常有著刺繡的水手服搭配皮革外套、騎著機車的女性形象。這種穿著水手服的具有反叛精神的“不良”女學生成為日本獨特的Sukeban亞文化。水手服風格在日本就這樣不斷地革新，不同的時代也賦予了水手服不同的含義。

3.3 水手服風格演化為浪漫思想

水手服風格服飾誕生并進入大眾衣櫥后，就和海濱渡假文化深深結合并染上了濃重的浪漫主義色彩。進入當代，現代時裝中的水手服風格已被早期的愛國主義的影響，更被設計者強調休閑、海洋、復古、浪漫的一面。水手服風格被抽象成幾種類型以傳遞的不同格調浪漫思潮。

浪漫主義的特征在于注重個人情感表達，在形式上體現為無拘無束、自由奔放，重視裝飾的意趣，在設計上通過幻想或復古的手段來超越現實，這些都在水手服風格服裝設計中有所體現。從整體線條和廓形來看，水手服的設計注重整體線條的動感和個人情感表達。傳統水手服的經典H形與A形外輪廓被保留下來，在現代設計中被用于表現一種力量感，呈現堅決、自信的感覺，并且具有適合行動的功能性。配上水手服風格特有的寬大的披領，顯得隨性、不拘細節、自由自在。此外，現代女裝中也進一步為水手服風格加入了收腰的X形結構，為硬朗的水手服增加了女性的特質，流動的裙擺或褲擺增加了線條的流暢性，表現出人體自然之美，增強了人與自然的親切感，切合現代服裝設計者運用浪漫主義體現自己追求自然、崇尚質樸的設計理念，也呈現出強烈的韻律感。從服裝的色彩圖案來說，這一時期的水手服風格服飾色彩代表著夏日、海洋、休閑、熱情與浪漫。水手服風格的主要配飾有貝雷帽、海軍帽、水手帽等，皮鞋、領巾與領結、腰帶等。

在當今被機器打造的物質環境里，浪漫主義藝術閃爍著細膩精致、淳樸浪漫的人性光輝，彌補了當代視覺的缺憾[7]。

4 結語

通過研究水手服風格的歷史，人們可以窺見百年前的社會進步與發展，明白水手服風格的發展得益于自身強大的包容性與實用性。但最重要的是，它通過不斷演變完善自身來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完成了百年的發展流變。英國設計師薇薇安·韋斯特伍德曾說：“過去的服裝史中凝聚著許多刺激我去創造的東西。”在這個追求特立獨行的時代，研究服裝史不僅在于了解服裝背后的歷史，更重要的是奠定創新現代服裝設計的客觀基礎。水手服風格的重組與創新及其攜帶的諸多設計思想內涵，正好順應今天這個不斷發展的社會。現代服裝設計理應更多關注與研究水手服風格對服裝的影響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