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清照是我國文學史上著名的女詞人。她與丈夫感情篤厚,志同道合,是世上少有的神仙眷侶。在她的詞作中,前期的詞著重抒寫兩情相悅、刻骨相思的夫妻之情,后期的詞則將家國之痛相結合,把屬于個人的情愛,擴大和轉移到對江山社稷的關注上。從個人感受的角度側面反映社會現實,字里行間流露出濃重的憂郁氣質和憂患意識。
關鍵詞:李清照 愛恨情愁
中圖分類號:I02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9082(2020)02-0-02
婉約派的杰出代表李清照是南宋著名的女詞人,她將我國文學樣式中詞的婉約風格發展到了巔峰,曾得到詞論家沈去矜的盛贊:“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極是當行本色”,認定了李清照“詞之正宗”的地位。她一生坎坷,其詩詞也反映了她由婚初之前的浪漫清新而后經黨爭之涉累蕩跌再而棄國離家亡夫倉皇顛沛流離極度孤苦、凄苦人生經歷,其詞風也由清新婉約轉為后期的沉郁悲愁。縱觀其前前后后之詞以言愁為主,兼有浪漫幸福,前期的詞主要是描繪少女時代的美好和浪漫氣息,及婚后與丈夫的離愁別緒,而宋室南渡之后則為切膚的悲國懷仁之愁,實則為體現她對亡夫趙明誠的一如往昔的真情。
一、懷春少女的浪漫情懷
李清照生活在條件優越的仕宦之家,文化氛圍濃厚。在彌漫著書香氣息家庭中長大的李清照,從小就飽受讀書、填詞的熏陶,思想素質、文化素質是普通女子無法比擬的。加上無憂無慮的生活造就了少女時期的李清照活潑開朗的性格、熱愛生活且對未來充滿憧憬的生活態度。她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閨秀,不會把自己的生活圈子局限于閨房繡樓之內,而是常常沖破封建束縛,走出重門深院,像一只自由飛翔的小鳥,流連忘返于大自然之中,寄情于山水之間,深厚的文化底蘊讓她可以通過詩詞表現出她那蓬蓬勃勃的青春氣息,以及懷春少女的嬌羞。
她在《點絳唇》(蹴罷秋千)寫道:“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從中看到的是一段純真而豐饒的青澀時光,那種羞澀和矜持,也只有閨中才俊李清照,才寫得出這樣一段細膩的神韻之美,一個俏皮活潑的幸福少女形象躍然紙上。“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點出一種少女的慵倦和天真爛漫,甚至還有些不拘小節。剛蹴罷秋千,連手也懶得抬,正“薄汗輕衣透”時,寧靜被打破。“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陌生人的無意闖入,讓她華容不整,慌不擇路,想要逃走,卻又在門口停住了,倚門偷窺。癡情莫如李清照,少女之愛一如眾人,有羞澀有驚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要借一枝梅子去掩飾,想這來人定是一個英俊的少年郎,此一“倚門回首”可把未來夫婿刻劃上心了,也將女兒家耐人尋味的心思、初次遇見愛情的嬌羞之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如果說少女時的李清照是情竇初開、春心萌動,那么初婚的李清照就開始退去孩童時的稚嫩,與丈夫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中“猶帶彤霞曉露痕”一句,不僅顯出花之色彩、花之新鮮,不僅恰到好處地烘托了新婚燕爾的歡樂與甜蜜,也看出李清照初為人婦時的自由自在、幸福滿滿。新嫁娘好勝甚至帶有幾分嫉妒的心理,雖然她在青年婦女中美艷過人,但同“春欲放”的鮮花相比,覺得“奴面不如花面好”,“怕郎猜道”,懷疑新郎是否愛她,于是“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閨房的樂趣輕而不俗,嬌嗔動人的新嫁娘處于花好月圓、輕松浪漫、和諧無憂的氛圍之中。
家庭生活富足,新婚生活甜蜜,因此這時期李清照的詞作內容和格調都是歡快無憂的,體現出少女的浪漫情懷。
二、為人妻時的相思情懷
婚后,李清照與丈夫趙明誠情投意合,如漆似膠,一同研究書畫金石,過著幸福美好的生活,“笑語檀郎,今夜紗櫥枕簟涼”。這點可以從李清照的《<金石錄>后序》中看出,“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此時期的詞作表現出來的兩情相悅、刻骨相思都是基于這種深厚的夫妻之情。
這樣的幸福卻隨著趙明誠游學、出任而變成了離愁別緒,每天對丈夫日思夜想,于是便有了婚后稍有別離便“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點絳唇·寂寞深閨》)的離恨愁思;“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醉花陰·薄霧濃云愁永晝》)的離情愁緒;“酒意詩情誰與共”(《蝶戀花·離情》)無共鳴之人在身側,月僅只是月,風僅只是風,酒也僅只是酒都無甚情趣了,空有可期浪漫之境。但,最能體現因丈夫遠游而寫離別相思的佳作是《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此時的李清照已沒有少女時期的歡快和浪漫,儼然成了孤獨寂寞的思婦怨女。對丈夫趙明誠的外調任職,她思君情切,“獨上蘭舟”,望眼欲穿,等待“云中誰寄錦書來”,可“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仍不見片言只語,更不見思念的人兒,不免愁緒萬千,“剪不斷,理還亂”。即使各在一方的兩人都有相思之苦,“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可謂是心有靈犀,這種相思之情既執著又纏綿,“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對丈夫的思念之情始終縈繞心間,揮之不去。詞中的“閑愁”才是表達本首詞情感的關鍵,它使我們聯想到一個悠閑自得、充滿生活情趣的女子在異地思念自己的丈夫渴望早日與丈夫團聚的心情。
婚后與丈夫的離多聚少,作為一個有著豐富情感的女子,李清照將這種獨處深閨的孤獨寂寞,以及無法排遣的相思苦態通過這時期的詞作體現出來。
三、國破家淪的愛國情懷
黨爭之變,涉累的李清照的生活來了個翻覆,從前優雅的生活環境,京都的繁華景象,漸離她而去。她取號“易安居士”是試圖通過易地居住而求取過上安定平穩生活,李清照得到了短暫的10年平靜安寧的無限樂趣生活時光。然而,很快,鐵馬金戈沖潰了北宋王朝,李清照從此雖多異地而居卻不再得以過上平安穩定的生活了。此后詞風大變,深沉的憂國和濃郁的思夫之情躍然詞里,《武陵春》(風住塵香花已盡)寫出她處于國破家亡之時,自己也流離異鄉,無依無靠,所以感情悲痛。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矢志不渝的愛貫穿中晚年李清照的生活,追憶成為李清照對愛的表達重要方式,正可謂此恨綿綿無絕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世事變幻滄海桑田的深沉痛苦,思亡情切怎一個“悲”字了得?那奪眶而出的眼淚,是內心萬重憂愁的外在表露。“風住塵香”的災難讓她的愁情與日俱增,“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盡管如此,李清照還是想借助游覽以排遣一下凄楚心情。但事實上,她所面對的不是生離之愁,而是死別之恨,又豈是泛舟游覽所能排遣的?所以在未游之前,她已預料到“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李清照的愁之所以如此深重,是因為她歷盡亂離之苦,經歷了國家敗亡、家鄉淪陷、丈夫病死、晚景凄涼等不幸遭遇,處境凄慘,內心極其悲痛,詞作充滿“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苦。這“許多愁”到盡了李清照晚年無依無靠、獨自飄零的凄慘境況,是自己心力交瘁、悼國念夫的真實寫照。劉大杰先生說:“她抒的情,寫的恨,表面看來是個人的,實際上具有一定的時代色彩和社會基礎”。李清照這種人生的真實寫照,也是時代苦難的象征。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人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孤雁兒·藤床紙帳朝眠起》),一個輾轉漂泊、無家可歸,過著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的婦人,情何以堪?江淹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亡國亡夫之別魂銷到了極致。
《永遇樂》(落日熔金)也表現了她的家國之情和愛國主義思想,“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李清照一腔凄怨、滿腹愁苦,都凝聚在這末句中;其生活之窮困潦倒也由此可見一斑。整篇詞既體現詞人強烈的家國之情,其愛國情懷亦寓于其中。“江山留與后人愁”(《題八詠樓》),面對北方的淪陷與夫婿的逝去,李清照到處“尋尋覓覓”的結果只能是“凄凄慘慘戚戚(《聲聲慢·尋尋覓覓》)”,個人遭遇與家國興亡交織在一起的愁,正是詞中表現的由于金兵入侵、國破家亡而不得不擔承的、感受的經過長期消磨卻依然刻骨銘心的憂愁。
南渡后的李清照,家國情懷始終占據她內心的重要位置。雖然與丈夫感情深厚,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是趙明誠有辱使命臨陣逃脫時,李清照愛恨分明,憤而寫下“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夏日絕句》),忠憤之氣,敵愾之情,溢于言表,流芳千古。雖為女流之輩,但也有高遠的理想、豪邁的抱負,她的人格也像她作品一樣令人崇敬。
“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點絳唇·寂寞深閨》),長長的候望,悵悵的閉眼。天地造化不可能再塑一個趙明誠送到眼前,東窗共賦詩詞同把酒的情境不再,恩愛歡言都已隨風飄逝。唯有綿綿之情難于忘懷,耿耿之心天日可表。這份刻骨金石情愛通過她的詩詞留與后人扼腕低首了。
南渡后飄零的生活、凄苦的處境和充滿悲哀的內心世界,正是李清照晚年生活的真實寫照。這時期詞作中的“愁”,不再是之前單純的“離愁別恨”,而是個人不幸與國家淪亡交織在一起而迸發出的國仇家恨,是李清照在國破家淪后表現出的愛國情懷。
“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須眉”,這是古人對李清照詞作的贊譽,但她在亂世中用柔弱雙肩擔起的家國情懷更令人對這個“弱女子”刮目相看,令賣國求榮者汗顏;她懂得愛,卻不低眉順眼,她心系家,卻也情牽于國,她真正“壓倒須眉”,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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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葉衛華(1970—),女,研究生,廣西欽州商貿學校教務副科長,高級講師,雙師型教師。研究方向:中文、學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