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籍留日學生作為湖南近代史上一個特殊政學群體,為發展湖南的近代教育做出了巨大貢獻。從建設近代的新式學堂到傳播先進的教育思想,從開辟湖南近代教育的發展道路到促進湖南的社會啟蒙等,湘籍留日學生都是中堅或重要力量,建構了湖南近代教育發展的雛形,為全國近代教育的興起發揮了不可替代的表率作用。
近代留學事業的勃興,是中國近代教育變革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原因在于,中國近代一直處在爭取國家獨立和民族復興的階段,亟須新知識的輸入和新秩序的建立。而留學事業的興起至少在新式人才的培養和社會新思維的養成方面,為上述兩個任務的完成提供了必備的基礎和準備。湘籍留日學生作為湖南近代史上的一個特殊政學群體,為近代湖南社會、教育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就這一重要的歷史事實,目前學術界已有所關注,只是仍有待深入。本文即以探討湘籍留日學生與湖南近代教育發展關系問題為切入點,進一步對湘籍留日學生的歷史貢獻和局限性進行深入討論,并嘗試對整個中國近代教育發展路徑展開反思與總結。
中國學生正式出國留學的歷程始于19世紀70年代初,即1872年,清政府派出第一批留美幼童;而后,由于當時洋務派發展近代海軍和陸軍的需要,1875年,清政府再次派出赴歐軍事留學生。縱觀這兩次官派留學生的情況,可看出這兩批遣歐美留洋的學生,其質量參差不齊,雖然出現了詹天佑、鄧世昌等著名人物,但其中大多數歸國后,即淹史跡。究其原因,最為關鍵的則在于這兩次留洋的初衷:只為挽救清政府的腐朽統治,使留學生所學至為功利且淺??;且所學內容多涉及實際的技術和軍事戰法等實用的方面,缺少文化義理等方面知識的涉獵。這就使此兩次留學難以影響甚至改變國內的教育體制和環境。
當然,外部事件的刺激往往會使事物發生某種質變。1895年日本戰勝清政府,奪得了甲午中日戰爭的勝利。這樣的結果,使當時的中國有識之士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們廣泛認為,日本之所以會在短短三十年內完成自強事業,即因為其虛心學習西方科學文化所致。如戴季陶、蔣百里所著《日本人 日本論》一書中曾言:“……(日本)更把這個力量來做基礎,迎著歐力東侵的時代趨向,接受由西方傳來的科學文明,造成現代的勢力。”[1](P28)雖然這些看法似乎有些表面,但亦證明了日本“自強運動”的成功。正是在這種思想的促導下,當時中國相當一部分知識分子認為,這種學習的成功正是得益于明治后日本政府所制定的留學政策。正如張之洞所言:“日本小國耳,何興之暴也?伊藤、山縣、榎本、陸奧諸人,皆二十年前出洋之學生也,憤其國為西洋所脅,率其徒百余人,分旨德、法、英諸國,或學政治、工商,或學水陸兵法。學成而歸,用為將相,政事一變,雄視東方。”[2](P179-180)換言之,在其看來,如果當時中國可以如日本一樣,積極向西方先進國家派遣留學生,直接學習西方的科學和文化理念,即可使中國擺脫憂患局面。而且在張看來,這種直接學習的方式亦可達到“速成西學”的目的,所謂“出洋一年,勝于讀西書四五年……入外國學堂一年,勝于中國學堂三年”[2](P179-180),即指此意。
因此,師法日本、留學救國,便成了當時國內一些先進人士的必然選擇。加之中日間路程、語言再到風俗方面的相近,遂使當時國內對于去日本留學頗為獨鐘。如胡漢民在回憶錄中言:“是時留日學生約二萬余人,以其地去中國近,文字易通,以同為亞洲民族,而倒幕后維新變法,遂臻富強,則多慕之。”[3](P18)張之洞所著《勸學篇》中,對此表述得更為具體:“至游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一路近省費,可多遣;一去華近,易考察;一東文近于中文,易通曉;一西書甚繁,凡西學不切要者,東人已刪節而酌改之。中東情勢風俗相近,易仿行,事半功倍,無過于此。若自欲求精求備,再赴西洋,有何不可?”[2](P179-180)總之,在各種因素的促動下,近代中國學生留日的大幕就此拉開。
而在中國近代歷史的發展進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湖南省,亦再次翹立于此次留學日本的風潮之上。張朋園曾評價說:“湖南敢為當時中國之先,是歷史的選擇,亦是當時湖南人心中那份家國情懷所致的?!保?]從1840年開始,近代湖南省先后涌現了魏源這樣的經世派思想家,左宗棠、曾國藩、劉坤一這樣的洋務派干臣,更有毛澤東這樣的偉人誕生于此。除此之外,在中國近代,多起重大歷史事件中亦有眾多的湖南人參與,并發揮了巨大的歷史作用。特別是在1895年后,中華民族陷入空前危機的情況下,譚嗣同、唐才常等先后積極倡導變法,其中不少人對日本如何實現國家的強盛問題十分關注,如譚嗣同即曾撰寫了多篇文章發表對此問題的看法。其中頗為顯著的看法,便是提出了應大力鼓動中國學生留學日本,學習其“速強之法”。此種論調,促成了湖南思想先進人士積極赴日學習的心理,成為其能夠在后來多赴日本留學的主要原因,更對湖南近代教育的發展產生了非常積極的作用。而且,湖南此時所涌現出的留日學生,更是在很多方面改變了未來中國的教育面貌,成為推動中國教育現代化事業的急先鋒。
關于湘籍學生赴日留學的時間,可追溯到戊戌變法前后。1897年至1898年,《湘學報》和《湘報》開始刊載關于日本的社會和教育方面的文章[5],如《湘學報》第21冊載江標的《日本華族女校規則文》,第28冊起刊載黃遵憲的《日本國志》,《湘報》第118號至123號刊載姚錫光的《東瀛學校舉概》等,都為湖南籍學生留學日本做了較為充分的思想和輿論準備。其一,非官方派遣留日學生的開始。因1898年6月戊戌政變的發生,從長沙時務學堂選派的70名學生未能如期赴日。直到1899年,范源濂、秦力山等11人才啟程留學日本,正式開啟了近代湖南學生留學日本的歷史帷幕。而地方上如湘潭袁樹勛等4人籌款,派遣師范生4人赴日留學;陶思曾夫人鄭家佩自費出國赴日,此舉亦開啟了湖南女性留學的濫觴。其二,官方派遣留學時間。1902年湖南巡撫派遣俞誥慶、龍紀官等12人赴日留學,為期6個月,主要學習速成師范科。這開創了湖南官費留日的開始。1905年,端方派遣20名女留學生赴日,亦使官費女學生留日成為官方的常態留學政策。
關于湘籍學生赴日留學的數量?!逗贤l留學日本提名》和《湖南同鄉留學日本提名補錄》[6](P35)中顯示,自1899年到1903年,湖南籍留日學生數量從11人增加至106人,僅官費生即達到32人,到1906年,這一數量已經達到了99人。而《中國人留學日本史》[7](P566)和《湖南教育史》[8](P259)兩部書中顯示,到1906年,湘籍留日學生數量已增加至589人。根據《清末各省官自費留日學生姓名表》[9](P375),湖南留日學生自1907年至1911年,官費學生共畢業162人,自費學生共畢業97人。自1899年至1911年,除去目前相關統計缺失的情況,保守估計當時的湖南留日學生數量應在2000人左右。從上述統計可以看出,當時留學日本的湖南學生數量呈逐年遞增的趨勢。當然,這樣一個龐大的精英群體,對近代中國的發展亦注定有重要和深遠的貢獻。
教育為國家發展之本,關系其發展的各個層面。所以,這一時期的留日學生對改造國家的教育制度和教育精神十分重視,湘籍留日學生也不例外。從其群體學成回湘后的表現來看,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來進行概括:其一,傳播新式教育思想及促進新式教育改革;其二,在湘參與創辦各類新式學校,以培養新式人才。
傳播新式教育思想及促進新式教育改革,主要體現在建構教育理論、編寫教科書和推動制定實施有效的教育政策三個側面。
1.建構新式教育理論。從一定意義上說,建構近代中國新式教育的基礎即在于傳播西方及日本的先進教育思想,倡導國民教育。眾所周知,中國當時的教育理念是在舊的儒學系統中逐步形成的。由于儒學系統中不分科、重意念的特點,客觀上阻礙了近代中國的科學及工藝技術的發展。因此,傳播國外先進科學理念及教育思想,推動普遍近似于完整形態的國民教育,就顯得十分重要。1902年,楊毓麟、黃興、梁煥彝等創辦《游學譯編》雜志,“專以輸入文明,增益民智為本”[6](P46),積極傳播西方的先進政治制度和文化思想,教導民眾應破除目前的舊思維,跟隨世界先進潮流,探索救國救民的真理。該雜志一經刊發,便受到社會的廣為關注,黃興等倡議將其擴大為“湖南編譯社”,并陸續組織編譯了《美國教育制度》和《教育學》兩部西方教育書籍,一度成為當時研究西方教育的指導性書籍,對推動湖南近代教育理論的發展亦有較大影響。胡元倓等提倡國民教育理念,組織編寫了《日本普通學科教授細目中學校令施行規則》,從分科教學論的角度,對日本的近代教育體系進行論述。總之,在這一時期,教學分科論、新教育學、實驗法等西方教育思想陸續傳入湖南,有力地推動了湖南新式教育的發展,影響了一大批三湘學子投身救國救亡的歷史使命中,為后續湖南一系列革命風潮和社會變革的發生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
2.編寫新式教科書。教科書作為教學最基本工具和素材,其編寫的質量和思想內容對教學目標的實現有著直接的影響。前文提到的“湖南編譯社”編寫了《史學原論》《國家學》等書籍,作為新式學堂的課用教材;同時,“湖南編譯社”還在這一時期開始試驗編寫相關理工科目的書籍作為教材,較為典型的如《中等物理教科書》和《中等化學教科書》等書籍;湖南高等實業學堂的何炳麟編著的《幾何圖學教科書》,在當時長沙的各中等和高等學校中廣泛使用,此書后被稱為“湖南制圖學教學的開山祖”[10](P72)。這些教科書雖然在內容方面較為粗淺,在知識體系的構建問題上也存在明顯結構錯位,但作為首開湖南新式教科書編寫而言,其作用和影響仍是不可忽視的。而且,對于當時較為封閉落后的湖南教育環境來說,這些教科書樣式新穎,內容排版清晰,在湖南地方社會收到了較為良好的效果,同時也為之后的新式教科書編寫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3.促進湖南義務教育政策的制定。教育政策本身是為某種教育形式提供必需的載體和物力或智力資源先導性力量。留日學生因受到日本近代教育思想和體制的影響,深知正確的教育政策對推動新式教育的必要性。因此,在推動湖南新式教育的過程中,十分注意教育政策的制訂,以期達到促進教育改革的目的,在這個時期,留日學生主要在湖南倡導實行義務教育,以期建設湖南新式教育的實施基礎。1903年,參與第一批赴日學生團體的俞誥慶等就上書湖南巡撫俞廉三,希望可以在湖南實行全民性質的“義務教育”,稱:“不知教育者無立國之道,不知國民教育者無所以立國之道,不知強迫教育者無實行國民教育之道?!保?]蔡鍔亦在此時提出:“要救中國,最根本的還是要靠普及現代教育?!薄叭绻覈季哂鞋F代文明素養,懂得愛國,知道怎樣愛國,知道怎樣維護和發揮自己的民主權利,以監督政府,推動社會進步,中國的事情也就好辦了,不愁不富強了。”[11](P30)在留日學生的積極奔走和倡導之下,湖南巡撫俞廉三于1903年發文稱:“自六歲至十四歲,謂之學齡,有不入學者罰其父母,謂之強制教育?!薄捌埛嵌嘟ǔ醯刃W,則升選無資,根基不立,欲教育之普及,其道無由。”[12]這是湖南第一個明確的推動義務教育的政策,同時也因此而開全國風氣之先,給當時艱難起步的湖南新式教育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發展空間,對提高當時湖南人的教育程度和民眾識字率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新式學校是實踐新式教育思想的必要載體,從整個湖南新式教育的實施效果來看,此為湘籍留日學生所做出的最大貢獻。如范源濂、黃興和胡元惔等于1903年創辦明德學堂,這是湖南第一所傳播西方先進教育思想,按照新教育形式創辦的私立學堂,并陸續培養出陳果夫、蔣廷黻等影響中國近現代史的著名人物,為此,國民黨元老蔡元培曾說:“今觀宣勞黨國之同志,出于明德者甚眾?!保?](P220)此后,湖南省各類新式學校如雨后春筍一樣出現在長沙、衡陽等地。若按其主要類別劃分,這些留日學生主要參與創辦了以下幾類新式學校。
1.創辦新式中、小學校。在湖南教育近代化的過程中,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是新式教育建立的基礎。近代湖南中學堂的設立過程較為順利,從1905年由當時的湖南巡撫端方設立西路、中路和南路3所中學堂開始,至宣統年間,共設立中學堂47所。但這一數量并不能滿足當時近200萬湖南青少年的教育需求。所以,在這期間較為著名并主要肩負起新式教育重任的中學堂則為私立學堂,主辦這些私立學堂的主要人物大多數為留日學生,如黃興、張繼和胡元倓等于1903年創辦的明德學堂,其主要師資力量也為留日學生;同年,胡元倓等再辦正經學堂,其教學中提倡用中西兼容的方式進行授課;再如,禹之漠等于1904年創辦惟一學堂等。這些中學堂的創辦有效彌補了清政府設立新式學堂數量的不足,同時,這些學堂所設置的課程和采用的教學方法等都幾乎參照了國外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方式,為當時的湖南培養了大批新式人才,如任弼時、周小舟和金岳霖等,對中國近代歷史影響深遠。小學堂的創辦起于1905年,至1906年,湖南地區共設立官辦小學堂83所。但同樣存在需求遠大于供給的現象,因此,留日學生所創辦的私立小學堂再一次發揮作用。1904年,胡元倓、龍漳等創立經正學堂,設小學堂兩班;1906年,陳潤霖等創設楚怡學堂,專辦小學教育等。雖然較之中學堂的設立數量和辦學質量,小學堂在這兩個方面的確不能與之相比,但由于這些留日學生熱心推動小學堂的設立,對引領后來社會關注小學堂建設的熱潮,有著不可替代的示范作用。
2.建立職業類教育學堂。湖南近代的職業教育初為官辦,早在陳寶箴時期,其就在計劃設立附屬于農工局和工務局的職業學校各一所,但由于戊戌變法失敗,只能暫時擱置。至1905年,端方有感于之前的農工藝學堂設施簡陋,且管理混亂,因此,他在此基礎上設立藝徒學堂,后經商議,將其升為中學堂級別。至1910年,已開辦金工和圖繪科目,招收學員160人,初具規模。連同之前設立的農務學堂和實業學堂,此時湖南的職業教育已經基本成型。但隨著新政規模的不斷擴大,官辦職業教育,已經不能滿足時代的要求,因此,留日學生朱劍凡、龍漳、譚延闿、徐特立等人開始創辦職業教育的歷程。朱劍凡等在創立周南女校后,在其校內設立縫紉班和烹飪班,以培養社會實用人才。龍漳、譚延闿等參與設立工業與商業學堂,計劃招收學生160人,其辦學等級均為中學堂級別。1926年,兩所學堂并入湖南大學。而徐特立等人則創辦了長沙第一所平民學校,幫助窮苦學生學習基本文化知識,并開設手工業等職業教育科目,倡導手腦并用的實用主義精神。
3.參與建設師范學校。師范教育是發展近代教育的重中之重,關系到各類學校的師資力量的充實和各級教育目標能否實現等關鍵問題。留日學生中,有相當部分東渡日本后學習師范教育,因此回到湖南后,大力倡導建立師范教育,除參與湖南師范館(今湖南第一師范學院)建設外,亦大力參與西、中、南三路師范學堂師資建設等工作。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留日學生的楊昌濟,在發展湖南師范教育思想方面做出較為特殊的貢獻。楊昌濟主張在教育學生時應注重其德智體全面發展,并倡導以啟發式教學為主要教學方式,引導學生進行獨立思考,培養其獨立人格。其思想對湖南師范教育發展影響較為深遠,在其教導下,毛澤東、蔡和森等紛紛走上革命的道路,成為影響湖南乃至中國近代史發展的時代先驅。
綜合看來,湘籍留日學生在以下三個方面對湖南近代教育帶來了積極影響:其一,促進了開放型教育在湖南的發展;其二,為湖南近代教育開辟了近代化的道路;其三,推動了湖南社會啟蒙。
一是促進開放型教育在湖南的發展。近代教育的本質在于開放型教育的開展,用啟發式教育代替傳統的灌輸式教育,以培養學生獨立的人格和思想。湘籍留日學生作為從當時封閉的中國宗族社會分化出的群體,其內在意義就在于沖破傳統教育和禮教的束縛,力圖使用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方式改造積弊重重的傳統教育。在面對甲午中日戰爭戰敗這一慘痛的事實時,就更容易以強烈的變革意識去改變當時中國內憂外患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新的變革意識和責任意識促使其利用留日學習的機會,對日本的近代教育體系進行較為深入的剖析,歸國后積極在湖南傳播先進的教育思想和方式,在創辦新式學堂時大力引進先進的教學理念和科學精神,在思想和行動上推動了湖南近代教育的發展,成為湖南近代教育改革的中堅力量。
二是為湖南近代教育開辟近代化道路。湘籍留日學生對西方和日本的強盛之道有較為深刻的認識,認為其強盛的原因在于科學和理性精神已經深入社會和國家發展的機理,甚至成為個人的生活指南,而這一切能夠在西方和日本成為唯一的發展意識,根本就在于近代化教育的建立和發展。因此,當他們回到湖南后,大力籌辦各類新式學堂,以培養適合時代發展的新式人才;創新教育思想,提倡中西并舉的教育模式,以“民主治?!薄翱茖W治?!睘橹饕k學模式,注重因材施教和啟發式教學,力圖使學生可以德智體全面發展。同時,這些留日學生回湘后,為了更廣泛地傳播西方先進思想,促進全民關注新式教育的熱潮,大量翻譯西方和日本的書籍,興辦報刊,力圖使新式教育思想能夠深入民心,借此促動更大規模赴日和赴歐美的留學浪潮,以此壯大新式人才的隊伍,力圖快速改造社會和國家,使中國擺脫被列強欺辱的現狀。在其影響和努力下,新式教育逐漸成為當時湖南教育的主流,湖南近代教育的現代化由此為始。
三是推動湖南社會的啟蒙。社會啟蒙作為人類近代社會的基本特征之一,是判斷社會發展是否進入成熟和發達階段的重要標志。近代湖南一直是傳統思想與新思想交鋒的地區,而在救國救亡思潮涌動下,湖南也適時做出表率,成為中國社會啟蒙的先行省份,湘籍留日學生便是其中的重要力量。他們認為,若是想推動社會啟蒙,必先使教育成為啟蒙的主要方式,留日學生蔡鍔的軍國民教育思想便是教育先行的范例,即以培養和提高國民的國家信仰和公民精神,來造就合格和健全的國民性。除此之外,婦女的解放也是社會啟蒙的重要層面。湘籍留日學生的參與對湖南的婦女解放事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前文提到湖南派遣留日學生中,就有女性留日學生參與,她們回湘后,大力提倡新女性主義,要求解放女性,使婦女能同男性獲得同等的社會地位和權利。范源濂于1904年回到湖南,倡議送女性去日本學習師范教育,并得到當時湖南官方的同意和支持,這一做法直接促進了湖南女性的留學日本熱潮,至1911年,有13名留日女學生畢業,并成為湖南女性解放運動的先驅,如唐群英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同時,這場啟蒙也較深地影響了湖南社會的其他方面,至1911年,湖南各縣已設有師范學堂,使新式思想得以更深入傳播;一大批影響中國的革命人物和先驅出現在當時的歷史舞臺上,成為領導中國走向獨立與復興的中堅力量。
但在肯定成績的同時,也不能忽視其歷史局限性。湖南近代教育的發展歷程,在一定程度上并沒有完成其歷史使命。首先,留日學生大多關注政治、法律、教育和軍事等方面,忽視了其他科目學習,如經濟和工業等。這直接導致了湖南近代學校教育中大多缺少經濟學科的設置,如財經、商業等。特別是職業教育的籌辦問題上,多直接與當時的湖南地方當局合作辦理,這就容易受到封建舊勢力的阻撓和破壞,造成其辦學效果并不佳。其次,相當一部分學生因中途參與國內的政治運動而中斷了學業,并沒有完滿學習近代日本的先進教育思想并用于湖南的近代教育,這就造成了一些新式學堂的課程設置較混亂,影響了新式人才培養的效果。最后,湖南留日學生群體復雜,一些學生到日本后,虛度光陰,學無所成,但回國后充任各種新式教育機構的實際主持人,給當時的新式教育發展帶來了消極影響,并長期游離于實際之外,并沒有起到改造社會和國家現實的作用。
以科舉制度為核心的中國傳統教育體系,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已經進入衰落時期,正如時人張幼儀所說:“大家都認為這項悠久的考試制度太陳腐了,因此前些年就把它廢除了。從19世紀下半葉以來,中國最優秀的學子都以公費(甚至私費)送往日本、歐洲或美國,學習西方國家的典章制度。日本所以也被當做西方國家,是因為它在19、20世紀之交打敗了俄國?!保?3](P48)不難看出當時中國傳統教育已被社會主要階級所厭棄,特別是對商人階層或主張維新、革命的人群來說,科舉制度的廢除是勢在必行的。而學習外國的先進教育制度,即開設新式學堂、厘定新的學制和教育政策是挽救中國教育甚至是民族危亡的最佳方式,出國留學必是題中應有之義,如宋教仁曾言:“清末留學之潮流,為我中國歷史之大勢,現學臨邦(指日本)之長技,究其三十年富強之術,是我民族此日之責任?!保?4](P26)這句話中,既提到了留學之長處,亦講出了留學日本的意義。當然,作為湘籍留日學生中的一員,宋教仁之語亦表現出了大多數湘籍留日學生的拳拳愛國之情,即完成振興民族、挽救民族、開化民族的歷史任務。
湘籍留日學生作為當時湖南首開風氣的群體,其對湖南近代教育發展的歷史貢獻是值得肯定的,但其歷史局限性和所帶來的消極影響也是不能忽視的。湘籍留日學生在救國救亡的感召下,毅然前往日本尋求救國真理,同時還要受到當時國內舊勢力的責難,但依然完成了建構湖南近代教育雛形的歷史任務,其所表現出的社會責任感和敢為人先的勇氣是令人欽佩和稱贊的。我們可以這樣說,湘籍留日學生是湖南近代教育的先驅力量,其貢獻遠大于其歷史局限性,正是由于他們不屈的開拓和反抗精神,才使湖南近代教育逐漸成為全國近代教育發展的縮影,為健全整個湖南近代教育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