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強,孟祥剛,姚晶晶,范 晶,趙 琦,杜宇征
(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針灸部,天津 300193)
醒腦開竅針刺法是石學敏院士于1972 年創立的針刺治療中風病的治療大法,該針法以“竅閉神匿,神不導氣”為中風病的總病機,選取陰經和督脈經穴為主,并配以規范化的量學手法[1-2]。以醒腦開竅針刺法為主的中風治療單元,被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列為重點科研成果推廣項目之一。杜宇征教授于臨床中繼承并發揚了石學敏院士的學術思想,注重針刺手法的強弱刺激、針刺得氣的速度快慢與針刺療效之間的關系,強調快速激發針感,以期獲得更好的臨床療效。現從醒腦開竅針法與傳統針法的區別角度,淺談杜宇征教授應用醒腦開竅針刺法的注意事項與快速激發針感技巧。
石學敏院士認為,中風病病位在腦,總病機為“竅閉神匿,神不導氣”。多種致病因素損傷腦神則神智昏迷,神氣不能布散于四肢百骸則肢體失用。醒腦開竅針法與傳統中風針法的區別之一就在于“醒神”二字。傳統針法多以中經絡、中臟腑(閉證、脫證)論治中風病,僅在中臟腑閉證時應用諸如水溝、十二井穴等穴位啟閉開竅,其余階段并無醒神作用[3]。而醒腦開竅針刺法的“神”指的是廣義的神,泛指一切生命活動的外在表現,不單指人的精神、意識和思維狀態,“醒神”也并不單指恢復中風患者的意識,也指恢復其肢體功能[4]。醒腦開竅針法打破這一常規,辨病論治,無論中經絡、中臟腑,還是急性期、恢復期、后遺癥期均可應用[5]。
醒腦開竅針刺法分為“大醒腦”與“小醒腦”兩個處方,二者主穴雖異,但均建立在“醒神”的原則之上。從醒神的強度來說,“大醒腦”要強于“小醒腦”[6]。二者的使用要視患者的不同時期和病情而定。
就中風病的不同時期而言,醒腦開竅針刺法適用于中風病的各個時期并強調分期論治。中風病急性期的患者多有神志障礙,竅閉神匿,當以醒神為先。對于生命體征穩定的中風病急性期患者,首當應用“大醒腦”進行針刺治療。急性期3 d 后,若患者病情輕淺,竅閉神傷、竅閉神呆、竅閉神躁,肢體運動較好,則可改用“小醒腦”。對于無神志障礙的中風病的恢復期和后遺癥期患者,可用“小醒腦”進行針刺治療。就中風病的病情(神志障礙與肢體運動)而言,只要是沒有系統接受過此針法的患者,前3 d 當使用“大醒腦”。3 d 之后,兩套針法的使用要視患者的病情而定,若3 d 之后,患者意識已復,但主動運動未現,則可兩個處方交替使用。若3 d 之后意識已復,主動運動出現,則可單獨用“小醒腦”繼續治療。
醒腦開竅針法與傳統針法的區別之二在于針刺選穴的特異性與針刺穴位的順序性。與傳統針法的“風取三陽”“治痿獨取陽明”的辨經+辨證配穴原則,先上后下、先陽后陰的針刺順序不同,醒腦開竅針法以醒腦開竅,滋補肝腎,疏通經絡為治療原則,取陰經和督脈穴,先疏郁、繼醒神、再培正,針刺順序為先刺內關、繼刺人中及三陰交[7]。內關為心包經絡穴,可調心氣,運氣血。先針內關可暢達胸中氣機,使郁閉于內的氣血得以疏散。現代研究表明,針刺內關可保護心臟,改善心輸出量,增加腦供血,延長腦細胞缺血的耐受時間[8]。針內關后郁閉得去,氣血已行,然“神匿”無“導氣”于肢體經絡官竅之力,故繼針水溝醒腦神,開清竅,使神氣布散于肢體經絡與諸官竅。現代研究表明,針刺水溝可刺激面部腦血管舒張中樞-蝶腭神經節,激活三叉神經—腦血管系統,舒張微血管,緩解腦血管痙攣以便更好地接納針刺內關后增加的腦部供血,起到興奮腦神經元,保護腦細胞的作用[9]。再針三陰交以培正復元,生氣血津髓供腦神使用,增強腦損傷部位同側及對側部分功能區的平均信號強度,使中樞神經進行信息整合[3],調節人體機能,故而針刺順序不可錯置。
“醒腦開竅”針刺法與其他針刺法的不同之處之三在于其量學手法,即得氣的規范化。醒腦開竅針法以較強的竄、動、抽針感為特色,組穴中的三陰交、極泉、尺澤、委中需要患者肢體“竄動”3 次。《針灸大成》云:“針若得氣速,則病易痊而效亦速也”。杜宇征教授認為,針刺效果的高低與得氣快慢、針刺后針感的表現和強弱密切相關。得氣越快,針感越強,效果越佳。下面從以下幾個方面探討杜宇征教授快速激發針感技巧。
4.1 練針與持針手法 練針,練針包括練指力、練指感兩個方面。指力是指感獲得的前提,指感又是獲得針感的必要條件。指力可通過扎針包的方式提升,指感則需要醫者意與指合,指與針合,意力同練。最重要的是要將心放在指上。意、指、針的合一要通過練針、持針、進針、行針的方式去實現。持針,持針要輕。杜宇征教授要求拇、示二指輕捏針體,以提高指腹的敏感度,將針當做刺手的一部分,是持針手指體察穴下經氣的延長線。
4.2 進針與行針手法 進針,進針要快,發力方向要與皮膚垂直,針尖距皮膚1 cm,如此方能使針尖透皮的速度達到最快,使針先立于皮部,無痛進針。行針,行針要穩,姿勢要正,恰如持毛筆一般,沉肩,懸肘,垂腕,以肩帶肘,以肘帶腕,以腕帶手。行提插手法時拇、示二指基本不動,輕持針柄,提插動作是以腕部的帶動而實現,即手指用力輕為輔,手腕用力重為主,用力方向與針體縱軸方向一致,如此才能更好地體察穴下經氣變化。《標幽賦》言:“輕滑慢而未來,沉澀緊而已至……氣之至也,如魚吞鉤餌之浮沉;氣未至也,如閑處幽堂之深邃”。若針下輕、滑、慢、松,則必須先將針尖提至皮下(針尖未提至皮下而行提插手法時,針身只是在人體內彎曲,但針尖所在方向是不變的),沿著經絡或神經走行相垂直方向逐漸變換角度提插,每個角度分淺、中、深3 次尋氣,最終形成一個呈180°扇形掃刺平面,重、沉、澀、緊之處即是針感所在。
如此練針、持針、進針、行針,則穴下經氣強弱可通過持針二指所感應,從而達到“人穴合一”,意、指、針合一的狀態,進而巧妙、快速、少痛的激發得氣針感,做到手下有感,心中有根,氣速效速之效果。杜宇征教授認為,醒腦開竅針法針感雖強,但獲得針感的操作卻應柔和,一是減輕患者痛苦,避免針下組織損傷,二是輕柔而更顯美觀(針刺是一門技藝),三是醫者可練好指感以體察針下經氣的變化,從而更快的獲得針感。
4.3 注意醫患體位 醒腦開竅的量學手法還暗含了患者與醫者的體位(手、腕、肘的配合,押、刺手的配合等)。中風患者的功能位擺放不但有益于患者肢體功能的恢復,也與針感的獲得息息相關。例如尺澤,術者押手需輕提患者手腕,使其屈肘成120°直刺提插尋找針感。此處的屈肘120°則是最容易獲得針感的角度。臨證之時,往往有部分患者因不能耐受刺激而喊叫產生“假得氣”的現象[10]。押手輕提手腕時,術者可客觀感受到的患肢抽動及抽動次數,這相對于詢問患者是否產生過電、蟻行、竄動感更為客觀。又如委中需使患者取仰臥位,若患者右下肢不遂,則術者站立于患者右側,左手握住患肢腳踝使患肢抬高45°,左肘頂住患肢膝關節使下肢繃直,醫者彎腰抬頭取穴。若患者左下肢不遂,則術者站立于患者左側,左手扳住患肢腳踝,將自身的髖關節頂住患肢使下肢繃直取穴。待得練針日久,意、指、針合,則可弱化患者的肢體擺放,杜宇征教授就經常演示委中“閉目行針”,人針合一之境可見一斑。
研究證實,醒腦開竅針刺法治療中風病是一種相對有效的措施,能夠提高機體的運動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改善神經系統功能缺損的趨勢且安全性好[11-13]。臨證之時,無論是缺血性中風還是出血性中風,應用的時機越早越好,且急性期療效優于恢復期[14-17]。醒腦開竅針刺法之所以在諸多中風病針法中脫穎而出,與其獨特的理論內涵、選穴配伍、量學手法密不可分。然而在臨證中,患者的體質差異、病情輕重、兼次證不同、耐受度不同,臨床療效也大有不同。如何將醒腦開竅針刺法傳承好、發展好、創新好,從而使更多人獲益,是今后研究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