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學慧教授溫針灸治療脾腎陽虛型卵巢早衰臨證經驗

葉蘭欣，石學慧

(1.湖南中醫藥大學，湖南 長沙 410208；2.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湖南 長沙 410000)

卵巢早衰(Premature Ovarian Failure，POF)是指女性40歲以前發生的高促性腺激素(>40IU/L)和低雌激素水平[1]，臨床表現為閉經、不孕、潮熱多汗、性欲減退等類似圍絕經期癥狀的綜合征。因激素分泌異常，也可引起患者的煩躁、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2]。

石學慧教授，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全國第五批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人，從事臨床醫療、教學和科研工作30年，先后曾在馬來西亞、香港、西藏、俄羅斯工作及學術交流，擅長運用針藥結合治療婦科疾病及神經內科疾病。現將石學慧教授應用溫針灸治療脾腎陽虛型卵巢早衰的經驗介紹如下。

1 卵巢早衰的中醫病因病機

卵巢早衰為西醫病名，臨床癥狀主要有月經稀發、閉經、煩躁、不孕等，可歸屬于中醫“月經后期”“閉經”“婦人臟躁”“不孕”等范疇[3]。《素問·上古天真》曾記載“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可見腎-天癸-沖任-胞宮軸的功能正常，婦人的月經及生殖功能才能正常。沖任二脈均起于胞宮，與女子的生殖系統直接相關，又與全身經脈相通，可對全身產生影響；當腎功能異常時，化生異常，則沖任二脈氣血不足，胞宮失于濡養，月事不行，難以孕育。

金匱要略曾言：“血寒積結胞門，寒傷經絡。”認為女性體質多為陰寒，內寒致血脈凝滯，經脈不通，因此脾腎陽虛型卵巢早衰臨床常見。腎主生殖，“經本于腎”，房繄恭教授[4]和叢慧芳教授[5]都認為卵巢與腎密切相關。腎精可化為腎氣，其中腎陰具有滋潤、濡養的作用；而腎陽具有溫煦、推動的作用，腎陽可溫煦機體臟腑，促進津血化生，推動氣血運行，加強代謝，使沖任氣血運行正常，氣血運行正常則經水行；若腎陽不足，無以溫煦肢體，無以推動血液化生，可至水濕內停，經水亦不行。脾為后天之本，主運化，主生血統血，《壽世保元·婦科總論》提到“況心生血，脾統之……此調經之要法也”[6]。脾主運化，氣血的生成和機體的代謝主要依靠水谷精微，當生化不足時，則月經稀發；脾主生血統血，統攝血液異常，則月事異常。且脾在中焦，全身氣血運行與其密切相關。當脾腎分別為后天之本與先天之本，兩臟同時為病，脾氣虛衰，腎陽不足，首先是氣血津液運化異常，機體缺少“原料”；且無法溫煦機體，缺少“動能”，不能推動運行、促進代謝，則可使胞脈失養。

石學慧教授認為，在治療時要首辨病因，脾腎陽虛無以溫煦胞宮、生化氣血，則應溫腎健脾；沖任不調，則血脈空虛、胞宮失養，應通調沖任；肝氣郁結，則氣血瘀滯、血行不暢，應疏肝解郁。在辨病上，脾腎陽虛為虛寒之證，可治以補陽益氣。溫針灸可增強陽氣、溫煦機體，施予督脈可助陽益氣。在辨經脈方面，女子疾病與沖任二脈密切相關，且證型為脾腎陽虛，故應選取脾腎二脈及表里的胃經與膀胱經。臨床對于肝郁之證，選取肝經條暢氣機。關于辨穴，在選穴時應遵循循經選穴，主要選取上述經脈的穴位可補腎健脾、調補沖任、疏肝行氣，加以安神養心之穴及經外奇穴調理胞宮。石學慧教授從上述四點治療此病，臨床治療效果良好，現將其治療特色詳述如下。

2 治療特色

2.1 溫腎健脾

王節齋有言：“近有為溫針者，乃楚人之法，其法針于穴，以香白芷作圓餅，套針上，以艾蒸溫之，多以取效。”[7]溫針借助外界的熱力通過針體，傳導至體內，主要用于寒證，包括寒邪及陽虛所致的陰寒內生。《灸法秘傳》曾記載：“艾葉……能通十二經，走三陰，以之灸火，能除百病。”[8]根據其溫熱的特性，可以溫通經絡、行氣活血。脾腎陽虛型卵巢早衰，可通過溫針治療，增加腎陽與脾氣來推動氣血運行，也可溫煦胞宮，利于月經來復和受孕[9]。

2.2 通調沖任

沖脈為“十二經脈之海”，上行連接諸陽脈，下行伴腎經，在下肢與其他陰經相通，又稱“血海”，因此沖脈氣血充沛，女子才能行經。任脈稱為“陰脈之海”，王冰曾言：“謂任脈者，女子得之以妊養也。”可見女子的月經和生殖密切相關。沖任二脈因連接全身經脈，故胞宮與全身臟腑功能相關聯；又起于胞宮，氣血充沛，則胞宮得以濡養，經水得下。“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因此通調沖任二脈氣血，對恢復婦人的正常生理功能十分重要。

2.3 疏肝解郁

《河間六書》有言：“天癸既行，皆從厥陰論之；天癸既竭，乃屬太陰經也。”[10]肝主疏泄、喜條達，臨床上卵巢早衰患者常見情志不遂、肝氣郁結、氣機不暢則見煩悶、抑郁，無力推動血液運行，易致血瘀，影響行經；肝藏血，通過與沖脈的連接，與胞宮相關，又肝腎同源，精血充沛，則胞宮得養。肝可從氣血兩方面影響女子的生殖功能，而最常見的功能異常便是肝郁氣滯，可導致血運異常，也可導致多臟腑功能異常，因此及時疏肝解郁，可使肝氣舒暢，氣血運行正常。

2.4 選穴經驗

石學慧教授將自己豐富的臨床經驗與房繄恭教授[6]的臨床經驗相結合，選用百會、神庭、大椎、天樞、中脘、關元、氣沖、子宮、肝腧、脾腧、腎俞、次髎、足三里、血海、三陰交、太沖、太溪等穴。據部分學者統計，目前針灸治療POF的腧穴選擇以循經、分部、辨證取穴，并以特定穴為主[11]，其主要選穴均與石學慧教授選穴相一致。

天樞、脾腧、足三里可健脾益胃，增強氣血生化；腎俞、太溪益腎養精；“女子以肝為本”，刺激肝俞、太沖可疏肝理氣。其中百會、神庭、大椎在督脈之上，督脈為“陽脈之海”統領諸陽脈，也起于胞宮，此三個穴位可以補陽益氣、溫煦胞宮，也可寧心安神；中脘位于任脈，又為胃之募穴，既可通調沖任，又可益胃健脾；氣沖穴，是胃經與沖脈相接的“氣街”。且沖脈由于與腎經相連，因此是連接三經的重要穴位，既受納脾胃的水谷精微，又承受元陰元陽，是治療脾腎陽虛型卵巢早衰的要穴；子宮為經外奇穴，如其名，常用于治療婦科疾病；關元穴，是腎經與任脈的相交之處，可藏元氣，精腎精充沛，則任脈充盈，月事下；三陰交是足三陰的交會穴，承接著三條陰經的精血，女子精血充沛則月事可下，與血海相配伍，可以調理女子生理功能，為治療婦科疾病的要穴；次髎位于背部膀胱經，常用于治療下焦病證，因為膀胱經與腎經相表里，功能也與腎密切相關。

石學慧教授采取前后交替溫針灸治療的方式，仰臥時選用百會、神庭、天樞、中脘、關元、氣沖、子宮、足三里、血海、三陰交、太沖穴，選取雙側天樞、關元、子宮、足三里及三陰交穴施用溫針；俯臥時選用百會、大椎、肝腧、脾腧、腎俞、次髎、三陰交、太溪穴，取脾腧、腎俞、次髎運用溫針。溫針可溫通局部經脈，活血行氣，特定穴位可溫腎陽、暖胞宮、健脾氣、生氣血。

3 病案舉隅

患者李某某，37歲，職員，2019年8月8日初診。主訴：月經不調1年余。患者自訴2019年1月因月經延期于當地醫院就診，診斷為“卵巢早衰”，服用西藥及中成藥后月經正常，停藥后月經再次出現失調，為求中西醫結合治療特來我院就診。刻下：帶下量多，質稀而清，性欲淡漠，常覺神疲乏力，平素畏寒，偶感腰部酸痛，食納欠佳，寐可，小便多且清長，大便不成形，每日1～2次。舌淡紅，稍胖大，舌緣有齒痕，苔白滑，脈弦滑。當日檢查性激素示：PROG(孕酮)：2.79 nmol/L，FSH(促卵泡刺激素)：94.30 U/L，LH(促黃體生成素)：27.70 U/L，E2(雌二醇)：<73.4 pmol/L，PRL(泌乳素)：214 mlU/L，T(睪酮)：2.03 nmol/L。西醫診斷：卵巢早衰；中醫診斷：月經后期；辨證：脾腎陽虛證；治以溫腎健脾，溫經通絡；選用溫針灸針刺相應穴位進行治療，仰臥俯臥交替進行，1次/d，每周6次，3個月為1個療程。

2019年11月10日二診：治療1個療程后，復查性激素示：PROG(孕酮)：1.51 nmol/L，FSH(促卵泡刺激素)：6.78 U/L，LH(促黃體生成素)：1.71 U/L，E2(雌二醇)：271.00 pmol/L，PRL(泌乳素)：200 mIU/L，T(睪酮)：1.25 nmol/L。患者帶下減少，精神狀態好轉，畏寒減輕，食欲增加，腰部酸痛減輕，月經正常來潮。

按：結合患者月經不調、性欲淡漠等臨床癥狀，參考輔助檢查結果，辨病為卵巢早衰。患者平素怕冷，腰部酸痛，帶下及小便均多且清，表明患者腎陽虛，并有食納差、便溏等癥狀，結合舌苔脈相，辨證為脾腎陽虛證。脾腎陽虛，無以溫煦機體，水濕內停，經水不行，兩臟虛衰，氣血運行及生化異常，胞宮失養，經水難下。治以溫腎健脾、通調沖任、疏肝解郁，給予溫針灸，針刺脾、胃二經健脾益氣，腎、膀胱二脈補腎助陽，肝經疏肝行氣，沖任督三脈通調氣血；溫針選用天樞、關元、子宮溫煦胞宮，脾腧、足三里健脾益氣，三陰交溫腎健脾養肝，腎俞、太溪溫腎陽。

4 結語

石學慧教授臨床觀察發現，很多病程較長的患者，常為虛證。婦人多寒，脾腎陽虛證較常見。溫針灸改善早發性卵巢功能不全的激素水平，緩解圍絕經期癥狀[12]。因為病情較長，患者伴有極大的精神壓力。石教授運用百會、神庭安神定志；患者情志不遂、氣機不暢，添加了肝俞、太沖疏肝理氣。加之百會、大椎、氣沖、子宮、關元、三陰交、次髎等穴，將腎經、沖任督脈、胃經相連，溫腎陽益腎精，益胃健脾，再通過沖任二脈將全身的經脈相連，發揮整體調節的作用，且沖任二脈得到腎、胃二經的充盈氣血，濡養胞宮，使得胞宮生理功能正常，督脈則統領陽脈，助陽溫煦機體。石教授的選穴可治療脾腎陽虛，還兼顧了患者其他的癥狀，并且使用了溫針療法，所用選穴及治療方式符合患者證型，取得了較好療效。

石學慧教授提倡早發現早治療，中醫有“治未病”的理論，強調“未病先防，積極預防”。因此良好的生活習慣十分重要，注意生理衛生，在出現問題時及早就診，改正自己的不良生活習慣，注意作息及飲食，進行適當的鍛煉。當出現煩躁、失眠、焦慮等早期癥狀時，可進行心理干預，提升生活質量[13]。在治療和預防中，發揮中醫治療的優勢，減少發病率，提高治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