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玲
(蘭州城市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甘肅 蘭州 730070)
甘肅政法大學的馬進、喬娟、王瑞萍三位專家學者學術專著《社會認同、交往、心態若干重要問題研究》于2018 年8 月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這部著作對我們深入認識國家認同的豐富內涵、重要價值和現實意義會有一定程度、一定意義的教益和啟迪。這部著作采用邏輯和歷史相結合的方法展開研究,一方面不脫離我國是一個統一的多民族的國家的國情,將國家認同豐富內涵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進行內容的拓展,另一方面也與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國家文化基礎相結合,表現了較高政治站位。
國家認同始終是我們這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需要認真探討的重要問題。《社會認同、交往、心態若干重要問題研究》聚焦國家認同建構研究,認為作為一種制度要求和政策規范,其建構過程受到許多條件的制約。國家認同的關鍵是共同的公共利益的存在,三位學者堅持認為國家認同共同的公共利益的存在表明國家認同是每一個人主觀認同和客觀認同的統一。
按照這樣的認識,如果把國家認同看作是一個個人的主觀態度、認識和觀點的建構過程,而不去考慮這種建構的客觀效果,那就會把國家認同的最重要的內容社會認知忽略不計。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每一個人的國家認同都是這個人自己隨心所欲的產物,是與社會沒有關系的個人認知,這個看法當然是錯誤的。與此同時,作者告訴我們,必須考慮國家認同究竟怎樣才能成為一個被社會塑造、被個人建構的合情合理的存在物,這意味著,這個存在物可以通過個人的能力建構起來,也可以通過國家制度對之進行干預,促進其型塑和建構。如果國家認同僅僅通過個人建構,就是個人的國家認同,與我們更高層次、更深意義上論及的國家認同沒有關系;如果這個認同是通過國家制度,包括教育、政策、法治和道德制度引導之下建構起來,這個認同就是當之無愧的國家認同。“當前多民族國家主要基于共同的經濟利益、共同的文化價值觀、有機的社會整合和妥善處理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關系四大關鍵維度進行國家認同建構”[1]。
國家認同涉及的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對多民族國家認同的國家認同建構的探討。三位學者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解決好國家認同的問題要追根溯源到社會認同理論去,通過社會認同理論處理好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關系,實現國家認同的目標。三位學者認為,社會認同理論對于研究國家認同具有重要指導作用,社會認同理論強調處理好自我認同與國家認同的關系必須注意對個人身份和社會身份的認同,形成自我描述和自我評價的統一。這就是說,社會認同理論的重要基礎是處理好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關系,只有把個人的利益與社會利益結合,才能形成對社會和國家的正確認同。在社會認同理論看來,認同生成于個體社會化過程,這個過程由兩個不同階段構成,即:群體對個體的社會認同和個體對群體的社會認同。群體對個體的社會認同通過五個規范進行,即:權威主義人格規范、我群中心主義規范、挫折—侵犯假說規范、相對剝奪規范、功能互依模型(現實利益沖突理論)規范。這就啟示我們:實現從民族認同到國家認同的轉變,不能僅僅依靠國家制度的教育引導、強制和促進,還要考慮人們的經濟和物質利益,注意經濟手段和物質刺激手段的運用。社會認同理論也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們,精神的東西在國家認同的地位和作用應該引起重視。三位學者認為,個體對群體的社會和國家認同通過自我的范疇化進行,自我范疇化就是將自我分類,以便確定自我的歸屬。分類過程就是認知過程,如果認知全面、系統,個體對群體的社會和國家認同就容易形成和發展,否則,就會沖突和對立。三位學者認為,在國家認同中,這個認知一方面指認識,另一方面指集體意識。埃米爾·涂爾干指出:“社會成員平均具有的信仰和情感的總和,構成了他們自身明確的生活體系,我們可以稱之為集體意識或共同意識。”[2](P42)集體意識或共同意識不可能在一個封閉的、靜態的孤立個體生命中產生,相反,在社會實踐活動過程中,個體通過與其他人、群體進行生活或生產交往,建立一定的社會關系,并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扮演一定的社會角色,進而以這些社會角色與其他人發生相互作用,才能產生集體意識或共同意識。因此,三位學者認為,從民族認同到國家認同的轉變特別要注意個體全面的社會化過程的開展。
三位學者把社會認同理論視域下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建構理解為歷史唯物主義視域之下的一個“定在”的建構。我們知道,《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標志著馬克思與恩格斯歷史唯物主義的開始,馬克思恩格斯闡述了“定在”的豐富內涵,這個“定在”是在特殊的時間和空間里的由一定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關系決定的存在。從方法論的開創性構序中,歷史唯物主義最重要的規定性,就是馬克思恩格斯反復強調的一定關系和一定活動方式,為此,可以把歷史唯物主義定義為一種革命性的方法論。馬克思恩格斯把這個方法論原則具體表述為:“一定的生產方式或一定的工業階段始終是與一定的共同活動的方式或一定的社會階段聯系著的,而這種共同活動方式本身就是生產力。”[3](P29-30)三位學者認為,社會認同理論視域下的國家認同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定在”建構,就是生活在今天的中華民族的每一個成員對自己是中華民族一員的國民身份的認同。這個認同因為是處于一定的被規定的時間和空間里面,就不能不包括對國家的政治制度、政黨制度的認同,也包括對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的自覺維護。這個意義上的國家認同,又與國家本身的合法性緊密聯系,一個國家有沒有合法性,不是統治階級說了算,而是這個國家的人民群眾說了算,人民群眾承認、認可的國家政權就是具有合法性的國家政權,否則,就不是合法性的國家政權。由此可見,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共同構成國家政權合法性的基礎。
國家認同不是隨著國家政治制度、政策體系和傳播媒介的建立就自然而然形成,是需要各個方面努力才能夠建構起來,是多維度、多角度和多種形式的建構。三位學者在本書中把社會心態健全與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建構聯系起來進行了探討,認為社會心態健全對國家認同的建構關系的重要性表現為自我的四個新變化和新進展,即:自我開始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歷程;自我產生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心理需求;自我產生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社會需求;自我產生民族認同、國家認同的完善自我的需求。社會心態健全的自我將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相統一為一個整體,構建了一套完整的心理反應機制,能夠做出對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正確抉擇,只有社會心態健康的自我才能為民族認同、國家認同提供必要的個人條件和必要的心理基礎。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只能通過社會心態健康的自我展開正確的構建,社會心態健康的自我是以贊成什么、反對什么的態度作出的心理反應,是以做什么、不做什么的行為開始的意志選擇,是以愛什么、恨什么的情感取向表現的行為特點。社會心態健全的自我的心理反應機制是完整性與結構性的結合,這個自我從認知開始就把行為與認知、情感和意志相結合,進入一個連續的行為過程鏈。社會心態健全的自我對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反映不僅是自我主觀世界的活動,而且是自我客觀世界的活動,在主觀世界里,這個自我滿足于認識和理解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含義、實質以及相關的內容;在客觀世界里,這個自我不滿足于認識和理解,更要把認知活動、情感活動和意志活動付諸實施,以行為顯示對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追求,以追求一種平等的精神顯示對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堅定性。
三位學者認為,社會心態是一種不容忽視的精神文化,是人們各種心態特征的綜合,屬于主觀精神世界領域,是人們長期積淀起來的意識和心靈深處的穩定性傾向、定勢。社會心態在本質上屬于低水平的、不系統的、不定性的、自發性的社會意識,作為一種心態文化,它是隱性、隱晦的,甚至是不可直接被感知的,但它又通過一定的方式表現出來,大體來說,社會心態主要通過價值取向、思維方式、行為模式、情感態度這些知、情、意結構而表現出來。社會心態并不可以直接等同于價值取向、思維方式、行為模式、情感態度等等,應當將其看成是價值取向、思維方式、行為模式、情感態度等等背后更加隱蔽和深層次的因素。由于社會心態是以具有各種穩定性的心態特征為主要內容,因此它具有突發性、大眾性的特點,如果僅僅是個別人的心理定勢,就不具有普遍的特征,不是大多數人所擁有的心態,因此就不是大眾的主流心理,也就無法反映社會心態的總體特征,只有社會大眾普遍具有的心態主流才能成為社會心態。
三位學者認為,民族團結是國家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民族團結就沒有國家認同。從國家層次的各個要素組合看,國家認同是以各個民族對國家認可為前提,對國家的認可是通過民族團結實現的,民族團結就是國家認同的重要衡量標準,是國家認同建構的基本路徑。民族團結通常從縱和橫兩個路徑展開,從縱的路徑來看,是自上而下,也可以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路徑一般表現為國家采取政策、法律和其他強制性措施保證完成;自下而上的路徑則與之相反,經由人民群眾積極參與保證落實。無論哪一種形式,都需要國家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制度、經濟發展全方位保證,形成一個強有力的認同教育體系,在這個基礎之上,社會心態的作用不能低估。三位學者認為,社會心態通過四個方面重要關系的調節,生成四種心態,促使自我形成對民族團結教育的正確反應和正確態度,建立民族團結觀,即調節“自我的心理狀態”與“其他人的心理狀態”的關系、調節“主我”與“客我”的關系、調節個體與群體的關系、調節心態的各個成分的關系。這樣就要做到:一是正確處理多與少的關系,構建各民族互相理解的認同關系。多就是多講共同點,少就是少講分歧點。少講分歧點,多講共同點,可以避免引起文化沖突,構建各民族互相理解的認同關系。二是正確處理大和小的關系,構建各民族互相平等的友善關系。大就是要進行大文化交往,要把民族文化放進中華的大文化里、地區的大文化里互相交流,這樣才能眼界開闊,胸襟豁達,才能彼此平等對待,互相一視同仁;小就是小文化交往,只是在本民族的范圍內交往,自我欣賞,自我陶醉,固步自封。把本民族的文化作為優秀文化看待而貶低別的民族文化是不能正確處理大和小的關系的結果。小文化溝通特別容易產生民族偏見,一個有民族偏見的人,不大喜歡與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的人交往,容易產生歧視其它民族文化的言論,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別人都不如自己。不善于處理大和小的關系,講到中華民族的文化,竟然把少數民族的貢獻排除在外,講到文化,竟然把有的少數民族文化排斥在外,談到少數民族則津津樂道歷史上各種糾紛和不可避免的戰爭,把“三股勢力”的少數代表人物制造的民族動亂說成這個民族愛鬧事,讓少數民族聽后產生厭惡心理。由此可見,只有正確處理大和小的關系,才能構建各民族互相平等的友善關系。三是正確處理濃和淡的關系,構建各民族互相尊重的情感關系。濃就是把自己歸屬的民族的感情因為看得重要而表達得過于濃烈,淡就是把別人歸屬的民族的感情因為看得次要而淡漠對待。人們習慣抬高自己歸屬的民族,壓低別人歸屬的民族,這種偏頗的社會認同感對跨文化交往的影響,主要就表現在“它會以特定的感情、特定的分析事物的原因與結果的方式以及特定的行為傾向方式劃定一個涇渭分明的界限,厚此薄彼”[4](P10)。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各民族跨文化交往提供了共同共享共榮的國家文化基礎,為發展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指明了正確方向,對各民族的國家認同建構的實現具有重要意義。三位學者認為,國家認同是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一種家國情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時代需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才能健康進行。當前,國家認同的重要課題就是探討如何把各民族的多元文化、多元價值統一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之下,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處理好各民族跨文化交往的問題。三位學者認為,各民族要精神崛起、思想崛起、文化崛起,就必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這是西北民族地區文化和道義的制高點,體現了西北地區各民族共同的價值目標、共同的精神紐帶。三位學者認為,通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西北民族地區的跨文化交往,各民族才能夠繼承和發揚本民族文化的優良傳統,學習其他民族的長處,改造自己的文化,在統一意志和統一行動中實現中華民族的文化發展和繁榮。三位學者認為,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各民族跨文化交往不是說不要和排斥少數民族文化,也不是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代替少數民族文化,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各民族跨文化交往是為了提供各民族跨文化交往的文化基礎,這個文化基礎就是各民族互相之間認識和理解,交流和交往的共同點,有了這個共同點,無論各個民族是在自己的家鄉還是在異鄉它地,無論是在自己的民族之中還是在其他民族之中,他們都有一種歸屬共同精神家園的自豪感,他們都會尋求到理解和關心,都會獲得被認同的民族身份和國家身份,這就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各民族跨文化交往的真正和確切含義。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具體體現,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各民族跨文化交往就是為了建設國家的先進文化,建設國家先進文化不是不要各少數民族的文化,更不是說各少數民族文化落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貫穿于各民族文化的各個層次、各個領域,是民族文化的“靈魂”,加強民族文化建設最重要的就是推進國家文化建設,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各民族文化發展相結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之間誰也離不開誰的良性互動局面。能不能進行跨文化交往,敢不敢進行跨文化交往,是封閉與保守、落后與先進之間矛盾和沖突的表現,一種文明不能自身封閉、孤立生成與發展,不同文明總是在和諧的跨文化交往中,互相融會與學習,從而不斷豐富與發展,這是人類文明進步史的主流,跨文化交往歷來是多樣性世界文明發展的重要動因,西北少數民族要進步和發展,要走在時代前列,需要大踏步追趕世界文明大潮,這里的一個關鍵問題就是要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下提高民族素質。三位學者認為,西北少數民族的素質包括政治素質、法律素質、道德素質、文化素質、教育素質等,這些綜合素質的提高和增強離不開跨文化交往,跨文化交往就是提高民族素質的機會,民族素質要通過跨文化交往檢驗。
從三位學者的研究我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引領有兩方面涵義:一方面是價值觀的統一的建設,通過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入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將使各民族共同進入一個統一的政治制度、政黨制度形成的框架里,以這個四梁八柱支撐各民族的政治信念、政治追求,保證各民族政治堅定、政治忠誠,完成對各民族的政治整合。另一方面是文化統一性的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建設將使中華民族形成一個統一的文化形態,這個文化形態最鮮明、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文化的同一化是以國家為中心的通過國家認同形成的文化形態,以便“統一民族認同,一個國家一種文化”[5]。
三位學者認為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時代,只有依靠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作用才能保證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正常進行,在這個過程中也才能進一步培育和踐行各民族的國家認同意識,這就可以讓我們進一步認識到,這個做法比較西方流行的羅爾斯的通過原初狀態形成的契約理論更有中國特色、中國氣派和中國風格。在羅爾斯的契約理論中,占主導地位的是他設想的契約正義原則,這一思路把契約中的每個人都設想為具有合作能力和合作愿望的公共人,這種人不是只關心自己財富、威望和權力等利益的一個利己主義者,而是一個關心大家利益實現的集體主義者,這顯然是一種先天認識論的理論,空想成分大于現實成分。三位學者認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來自人民群眾的歷史和現實的實踐,厚植在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的脈絡中,表現了中華民族追求國家統一、人民幸福、社會進步的良好愿望,因此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引領就是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在民族問題的實踐,就是把社會主義主流意識形態大眾化、民族化和通俗化的實踐。
一部好的學術著作不僅要走進時代的深處,回答時代急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還要給人以啟迪和思考的空間和時間,吸引更多的人對一些重要問題展開思考和探索。這部學術著作不僅讓我們看到了作者對時代問題的思考和探索,而且,也推動了我們對相關諸多問題進一步思考和探索。新時代,在各個研究領域,國家認同都是一個難以回避的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我們怎么理解這個理論和現實的重大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思考。馬克思在理解理論和現實問題的時候,提出一個重要指導思想,要把這些理論和現實問題理解為人的實踐活動。通過個人的實踐活動,馬克思超越形而上學唯心主義、舊的唯物主義,創造了自己的理論學說。我們今天探索國家認同問題,要有所發現,有所突破,也必須按照馬克思的思路,在研究中能夠把歷史性、辯證性、社會性統一起來,以便追求理想狀態的成果。
國家認同不僅僅是理論問題,而且是一個實踐問題,只有通過國家認同的實踐才能感悟、理解和把所握國家認同的三味真意。對于三位學者的貢獻,筆者借用王陽明的話做一個小結,即:“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6](P6)王陽明說:“夫學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6](P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