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情境維度下核心企業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分析框架

劉 健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言

2017 年“數字經濟”首次被寫入政府報告，隨著云計算、物聯網以及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普及，數字化融入商業的進程加快。互聯網基因嵌入企業組織體系之中，企業內外部創新合作伙伴的關系和結構發生改變。涌現出諸如開放式創新（?berg 和Alexander，2018）[1]、平臺生態（Tiwana 和Konsynski，2010）[2]、網絡組織（Reypens 和Lievens，2016）[3]等新興形態，企業創新過程呈現出生態系統特征，因此學界與產業界將促進企業創新的重點放在了對創新生態系統的理解上。

自從Moore（1993）[4]將生態系統引入到商業創新研究領域之后，學者在生命周期理論的基礎上圍繞利益相關群體展開研究（Lee 和Kim，2018；Chae，2019）[5-6]。隨著研究不斷深入，越來越強調生態系統內部的不同主體之間、主體與環境之間的共生演化機制，以及生態系統的自適應、自平衡發展過程。通過文獻回顧Tansley（1935）[7]所提出的生態系統理論，其理論強調了生態種群和無機環境這兩個生態系統基本要素，但是在創新生態系統研究中，學者們卻很少注意到將這兩類因素納入到研究框架中，而只根據單案例進行深入描述創新生態系統發展過程，缺乏從整體和系統上對企業生態系統的成長進行細致探究。其次，現有創新生態系統研究逐步演化為組織理論、創新管理、戰略管理等交叉領域的重要議題，然而創新生態系統作為一種組織創新范式，現有的評述性研究中較少關注技術、組織和市場不同的情境的交互，即參與主體在創新生態系統中的聯結關系。

為了更好地回答上述研究在理論上的不足，本文從Fransman（2010）[8]ELM 模型和Shaw 和Allen（2018）[9]的流量視角中得到啟發，將創新生態系統中的合作對象類比為自然生態系統的生態種群，將合作內容所攜帶的不同異質性資源類比為不同的生態流量。本文旨在探索出核心企業與生態種群交互的研究框架，微觀上從生態流量出發提供一個更為整體性的研究思路。

二、理論背景

（一）企業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內涵

數字創新生態系統包含了兩方面內容，數字創新與創新生態系統。一方面，數字技術在許多行業的轉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Evans 和Hagiu，2006）[10]。數字創新是運用數字技術對產品和服務中的現有資源進行重新配置或組合，由于數字技術的獨特屬性使創新過程變得快速、難以控制和預測（Henfridsson 和Mathiassen，2014）[11]，實現了與工業時代的模擬創新截然不同的新型創新過程（Nylén 和Holmstr?m，2015）[12]。另一方面，創新系統理論是在生物學類比思想基礎上產生的新概念。Freeman（1994）[13]等學者開創了創新系統理論。

20 世紀70 年代，生物學隱喻復興，催生了組織生態、商業生態等新的概念和研究視角，并擴散至創新系統領域，產生了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創新系統是一個相互關聯的組織網絡，在這個網絡中，生產者和消費者通過一個核心公司的平臺相互聯系，進而價值創造和價值獲取（Teece，2007；Autio 等，2018）[14-15]，是異質性參與者為實現共同價值建立的聯盟架構。其概念側重從互補性和依賴性的角度解釋企業的創新實踐（王偉楠等，2019）[16]，相關研究關注創新主體之間、主體與環境之間的系統性關系（Adner，2006）[17]，以及主體間如何協同資源、構建復雜關系，不斷推進創新的過程。

（二）核心企業

核心企業通常掌握了數字創新的關鍵技術和核心資源，因此在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扮演著生態系統驅動者（Ecosystem Drivers）的角色，在整個系統中居于主導地位。核心企業整合創新生態系統的各類參與者，獲取其異質資源提升本企業的實力以反應生態系統的有效性。核心企業在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搭建平臺。公司治理模式在數字技術的影響下，呈現出網絡扁平化發展，核心企業通過搭建創新生態系統平臺，促進企業在平臺內互動，維持系統穩定運行和成長。核心企業搭建平臺實現平臺內信息共享，并發揮核心企業的控制作用，維持系統穩定運行，加強網絡穩定性。

2.資源平臺。核心企業掌握著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的關鍵性數字技術。核心企業通過發揮自身知識與資源優勢協同各參與主體，能夠有效主導成員的知識方向。技術、信息、市場資源在平臺內交互，幫助參與方企業實現營收。

3.關系平臺。核心企業在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擁有關系搭建與處理能力，能夠有效調節網絡整體與成員之間的關系，實現生態系統的互動和協同。一方面，核心企業能夠構建聯盟關系，以此促進企業間的聯系；另一方面，核心企業與政府形成穩定的合作關系，政府建立產業園區與經濟示范區，形成戰略合作關系。

（三）創新生態系統的情境維度

學者王偉楠等（2019）[16]和Ron Adner（2006）[17]從情境視角對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進行了評述，目前創新生態系統研究的情景主要集中在供給端的“技術情境”，核心企業作為聯結中心的“組織情境”和需求端的“市場情境”，三類情境涉及到供應商、核心企業、互補性企業和用戶者等利益相關者。

首先，創新生態系統的供給端是由數字技術驅動的，數字化創新以大數據、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新型數字技術為主要推動力，促進技術性聯結，創建技術標準共建創新生態系統。其次，技術創新引發核心企業進行組織變革，開放式創新成為企業創新管理的主流范式；核心企業的創新生態系統呈現出平臺化趨勢，實現商業模式創新。最后，創新生態系統在需求端關注企業與用戶的價值共創，形成服務主導型商業模式，組織轉變為創新協作的促進者（Striukova 和Rayna，2015）[18]。

三、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基本要素

從情境視角出發，需要對創新生態系統的不同情境進行整合研究，從而深度探討微觀主體與宏觀環境的動態適應與演化，解析情境變化對創新生態主體構成與交互情況（王偉楠等，2019）[16]。將生態學中生態種群和無機環境這兩個基本要素納入分析框架中，能夠深度解析異質性資源在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的流動過程，能夠判別不同情境下利益相關主體的互動情況。

（一）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生態種群

信息經濟背景下，Fransman（2010）[8]提出ELM模型來研究ICT 行業內的多方參與者（包括網絡部件提供商NE、網絡運營商NO、平臺P、消費者C）如何在生態系統內交互，并推動著ICT 生態系統演化。ELM 模型有助于使人們更容易理解生態系統中不同群體的相互依賴性，復雜的相互作用和演化歷程（Fransman，2010）[8]。由于技術進步越來越依賴于大學和科研機構的技術研發，這些知識對產業而言是可獲得的和有益的（Arvanitis 等，2008）[19]，科研活動不斷提升行業發展潛力，賦予競爭優勢。而Fransman的研究重點放在信息如何在ICT 領域內流動，因此沒有將技術研發考慮在內。本文在分析數字創新生態系統時，考慮到數字技術的研發作為不可或缺的推動力，引入了科研機構（T）這一種群。本文基于ELM 模型將“供應端”的網絡部件供應商、科研機構、網絡運營商，核心企業搭建的平臺，“需求端”的消費者作為不同的生態種群納入一個框架中。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生態種群的內涵與作用機理，如表1所示。

表1 企業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生態種群的內涵與作用機理

（二）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生態流量

自然生態系統中，生態流量是由物質、能量與信息構成，為生態系統成長提供動力（J?rgensen，2013）[20]。類似地，學者們（Shaw 和Allen，2018；Adner和Kapoor，2010）[9][21]。在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中，將生態流量作為研究分析的重要視角，研究其在系統內部循環情況。生態流量是企業成長的資源，其中異質性資源對企業的創新績效更富有戰略性意義。本文具體識別出經濟流、技術流與關系流三類生態流量，擴展學者們（Shaw 和Allen，2018）[9]的研究倡議。

經濟流是企業中產品與服務交易形成的資金流動（Fransman，2010）[8]，可以被表征為買方-賣方關系。核心企業提供資源，表現為市場交易、聯合生產與市場共享等經濟合作（B?nte 和Keilbach，2005）[22]。經濟流是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基礎生態流量，幫助核心企業實現商業價值和盈利。

技術流是創新生態系統中數字技術資源的傳遞，表現為技術共享與研發。核心企業對下游企業傳遞數字技術，并從科研機構獲取先進技術，完成技術鏈上下游互動（Tan 等，2015）[23]。技術流是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關鍵流量，使其區別于其他商業生態系統。

關系流是企業數字創新系統中關系資源的流動，系統中最重要的關系流是政治關聯（Youndt 等，2004）[24]。政府部門提供政策扶持建立創新平臺實現企業互動（如創業新區）。另一方面，行業協會、聯盟等形成的網絡，能夠幫助企業間形成穩固的來往。

總體而言，“種群—流量”模式對核心企業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的建設有著重要的影響。核心企業主導數字創新生態系統，而生態種群作為企業獲取價值的主要對象，不同種群塑造出差異化的生態系統。另一方面，核心企業依靠生態流量即合作方式實現獲利，不同的生態流量表明了核心企業對合作方式重視程度的差別。核心企業與種群開展不同的合作，因此“種群—流量”的差異會使核心企業形成不同的數字創新生態系統。

四、不同情境維度下數字創新生態系統分析框架

數字創新生態系統技術情境體現了新型技術帶來的產業快速崛起，組織情境體現了多元主體參與下的核心企業平臺化趨勢，市場情境是以服務邏輯為主導的價值共創型發展模式。數字創新生態系統中的生態流量通過五類生態種群在三大情境中流動，從而傳遞能量加快創新生態系統演化成長，分析框架如圖1 所示。

圖1 不同情境維度下數字創新生態系統分析框架

組織情境聚焦核心企業平臺化發展。核心企業通過構建數字平臺來聯結創新生態系統的供應端與需求端，平臺成為互聯互通的載體，包括硬件、軟件、管理服務體系、政策規則體系以及交互界面，能夠容納大規模的創新主體從事多樣化組織活動。從社會系統來看，高度分布式、異質性資源在數字平臺內部集成，使得參與主體依靠數字標準實現協同創新。

核心企業與供應端的生態流量促進技術吸收。數字平臺架構核心企業的平臺搭建，充分發揮各參與主體的異質性資源優勢，有效實現技術流在創新生態系統內的流動。如海康威視AI 開放平臺實現AI 邊緣設備接入與管理，以提供AI 模型邊緣部署工具和簡單易用的二次開發接口，都為互補性企業提供了重要的數字技術。經過平臺長期運營，網絡部件提供商、網絡運營商和科研機構與核心企業不斷加強合作關系，實現戰略性發展布局。技術交易形成的經濟來往為創新生態系統的成長提供基礎性能量，維持系統的健康運行。

核心企業與需求端的生態流量加強經濟收益。消費者包括政府部門等行政機關和下游企業和個體消費者，例如實施智慧城市、城市大腦等戰略構建數字型社會；而下游企業和個體消費者購買數字技術與產品，主要是為了提升完善本公司產品和提升生活品質。需求端的經濟流為主要生態流，為企業創新生態系統提供基礎性能源。由于平臺化的發展趨勢，核心企業與消費者開始主張價值共創，消費者作為個體也能夠參與到創新過程中，以提升需求端的創新價值。另外，核心企業與政府機構的長期合作促進“政治關聯”，關系型資源不斷涌入核心企業。

五、結論與管理啟示

（一）研究結論

企業創新過程中呈現出生態系統特征，如何理解核心企業與互補企業的創新合作成為企業發展所要面對的重要議題。以往研究忽視了從生態學的視角考察創新生態系統的演化過程，也在某種程度上將情境割裂開來研究創新生態系統。本文基于上述不足，嘗試開發出系統的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研究框架。

本文的理論貢獻主要在于以下兩點。

第一，本文立足生態學視角，引入生態種群與生態流量，從微觀視角研究企業間的創新合作活動。區分出不同的合作對象與合作內容，從更為細致的角度研究參與主體所攜帶的異質性資源對核心企業進行創新的作用，也識別出不同核心企業傾向的合作資源的差異。從而更好地為多案例研究提供框架性依據。

第二，本文將數字創新生態系統研究的供應端、核心企業與需求端整合考慮，并將生態種群與生態流量循環納入研究框架，從整體性視角研究了技術情境下的互補企業如何與核心企業開展技術交互，市場情境下消費者與核心企業的經濟來往，以及實現平臺化趨勢的核心企業的組織變革。

（二）管理啟示

本研究對數字創新生態系統構建與運行具有實踐意義。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時代，構建生態系統成為企業開展數字創新活動與提升企業競爭力的重要方式。

對于核心企業而言，應當對參與者所處情境有更加明確的認識。數字經濟增長帶來的價值變化特征（Kumar 和Reinartz，2003）[25]強調了價值不再是靜態的，而是在情境之中相互動態連通的，因此在數字創新的背景下存在著多維價值創造實踐的可能性（Sánchezfernández 和Iniestabonillo，2007）[26]。打通技術、組織與市場情境，以核心企業為依托促進不同生態種群加強聯系，實現技術資源共享、信息交互，推動創新生態系統內的資源流動。

另外，數字創新需要依靠不同的參與者，核心企業應當更加注重創新主體的不同優勢，獲取異質性資源。資源互補在生態系統層面對于創造價值具有重要意義（Kapoor 和Furr，2015）[27]。外部技術與創新資源對于生態系統內的單個企業而言具有強資源互補性，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企業研發部門之間的技術聯系促進技術前沿挖掘、信息篩選和技術搜索、技術需求，實現生態系統內部技術創新能力跨越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