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娟,熊誠沖
(南京郵電大學 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3)
近年來,隨著各類違背企業社會責任事件的頻發與曝光,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探討逐漸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關注。在國外,商業雜志《財富》和《福布斯》已新增“社會責任”來作為企業評比的指標;在國內,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企業應在環保、扶貧等多個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并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指出了具體方向。然而,影響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因素,卻紛繁復雜。有些學者研究發現,高管薪酬會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產生一定的影響。李文勤和徐光華(2017)[1]基于國有股權的調節效應來研究高管薪酬、高管持股對企業社會責任績效的影響,得出高管薪酬正向影響著企業社會責任績效;李閩洲和顧曉敏(2018)[2]通過實證研究得出在上市企業當中高管薪酬會對企業社會責任產生負面的影響作用;陳承等(2019)[3]從國有企業的角度出發,得出高管薪酬對企業社會責任具有倒U 型影響。還有學者發現,企業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的關系也十分密切。王海兵等(2015)[4]在探討內部控制、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這三者的關系時得出財務績效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承擔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朱明秀(2011)[5]通過實證研究得出當企業社會責任變量以社會貢獻與營業收入之比表示時,企業財務業績與企業社會責任之間具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目前關于高管薪酬和企業財務績效是怎樣結合起來影響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相對較少,也未形成統一的結論。而理論探索的不足會使得我國在利用高管薪酬和企業財務績效以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進程緩慢,因此,非常有必要將高管薪酬、企業財務績效和企業社會責任納入同一框架之下,積極探索這三者之間的關系,以期為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提供切實的建議。
代理理論表明,當管理者不擁有企業的資源,也不擁有企業最后剩余財產的索取權時,代理問題就會隨之產生。根據代理理論,當高管取得的薪酬不變的時候,為了維持原本的薪酬水平,高管會采取相應的措施來規避風險。如果高管在決策過程中更多地考慮社會責任,關注到生產安全、產品質量、環境保護、員工權益等各個方面,那么就更有助于維護各方利益,進而規避風險。又出于高管薪酬越高,需規避的風險就越多,由此可見,高管薪酬越高,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傾向就越明顯。此外,FLAMMER C(2015)[6]也提出,當高管的薪酬水平提高時,物質欲望的滿足會促使高管產生更高層次的需求,因此,企業中的高管會更多地來考慮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情況。根據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高管薪酬越高,企業越愿意履行社會責任。
提升企業財務績效水平的方法有很多,但主要方法有以下兩種:其一是增加收入;其二是降低成本。而第二種方法更簡單易行,因此,大多數企業會盡可能地以降低成本的方法來提升企業的財務績效。但是,如果企業要履行對于雇員、消費者、政府等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那么必然會在短期內產生一定的支出,進而影響到企業財務績效的狀況。因此,如果企業要想提升財務績效,那么其會通過減少履行或者不履行社會責任的手段來減少企業的支出,即企業財務績效會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產生負面的影響作用。此外,孫紅麗(2018)[7]也提出,企業實現財務目標對履行社會責任可能帶來不利的影響。根據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企業財務績效越好,企業越不愿意履行社會責任。
在財務績效較好的企業當中,由于這些企業的營業收入較為穩定,所以這些企業的高管薪酬也會相對穩定,因此,財務績效較好的企業的高管無需在維護固定薪酬方面耗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他們通過讓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來規避風險的可能性也較低。相反,在財務績效較差的企業當中,其營業收入更容易受到企業內外部因素的影響,所以這些企業的高管就需要時刻關注自身的薪酬變化,并付出一定的努力如讓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來規避會影響到薪酬變化的風險。所以,高管薪酬在財務績效較好的企業當中與企業社會責任的正向相關關系會被削弱。此外,聶寶平(2014)[8]也提出,高管薪酬在財務績效差的企業對社會責任的激勵更為有效。根據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企業財務績效會負向調節高管薪酬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正向相關關系。
本文選擇2016—2018 年國內滬深A 股上市公司作為樣本來進行觀測,并進行如下篩選工作:(1)剔除金融業的上市公司;(2)剔除ST 等被進行特別處理的上市公司;(3)剔除未對相關信息進行披露或披露不完整的上市公司。企業社會責任的數據來源于和訊網公布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評分,高管薪酬、企業財務績效等相關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采用StataSE 15 進行分析。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社會責任。以往學者主要采用內容分析法和第三方評級法來度量企業社會責任,但是,內容分析法過度依賴于主觀判斷,為了消除主觀因素對于最終結論的影響,本文借鑒劉芳芳(2016)[9]的做法,以和訊網公布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的評分來代表企業社會責任,用CSR 表示。
2.解釋變量。本文的解釋變量為高管薪酬。薪酬包括了貨幣和權益兩種形式。在我國,高管的權益性薪酬表現為高管持股,但該薪酬形式并未得到廣泛應用,同時,辛清泉和林斌(2007)[10]認為,公司年報中的“高管前三名薪酬總和”是在全部高管薪酬總和中占比最大且最直接的高管薪酬數據。因此,本文將高管前三名薪酬總和作為指標來反映高管薪酬,在模型中,取其自然對數來作為解釋變量,用Comp 表示。
3.調節變量。本文的調節變量為企業財務績效。企業財務績效的度量基礎主要有以下兩種:一種是以市場為基礎,如托賓Q 值;另一種是以會計指標為基礎,如總資產收益率。但是,與總資產收益率相比,托賓Q 值更能反映出企業未來的盈利能力,所以,本文參照陳可喜和張暢(2018)[11]的做法,用托賓Q 值作為企業財務績效的度量指標,用TQ 表示。
4.控制變量。參照已有的相關文獻,本文選取了以下控制變量:財務杠桿(Debt),固定資產比率(GP),股權性質(Soe),股權集中度(Top),同時控制年度,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 所示。
為驗證假設,本文設計了以下3 個模型:



表1 變量定義表
本文對變量進行了描述性統計分析。由表2 結果可知,企業社會責任CSR 均值為5.114,表明我國A 股上市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情況不盡如人意,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此外,最大值為15,最小值為-5,還表明社會責任水平在個體之間的差異較大;高管薪酬Comp 均值為14.518,標準差為0.667,表明樣本企業對高管薪酬的分配較為平均且集中;企業財務績效TQ 均值為1.936,表明近年來我國A 股上市公司面臨著較好的經濟環境,表現出較好的財務績效水平,但最值分別為0.853 和6.943,表明不同的樣本企業在財務績效的表現上差異懸殊;財務杠桿Debt 均值為1.275,表明樣本企業總體財務風險偏小,而最大值為5.153,表明個別公司財務風險偏大,需加強對其管理和控制;固定資產比率GP 均值為0.209,標準差為0.162,表明樣本企業固定資產比率偏低且無明顯差異;股權性質Soe 均值為0.388,表明樣本企業大多屬于非國有企業;股權集中度Top 均值為35.183%,表明在樣本企業中第一大股東所持有的股份占比較高,同時,最大值為74.180%,表明股權集中度在各個樣本企業之間極不平衡,有待進一步優化。

表2 描述性統計分析
為初步探究變量之間的關系,本文對變量進行了相關性分析,結果如表3 所示。在對假設的初步驗證中,高管薪酬Comp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相關系數為0.148,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初步驗證了假設1;企業財務績效TQ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相關系數為-0.076,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初步驗證了假設2。同時,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均較小,表明并不會因多重共線問題而影響到結論的可靠性,能夠進行更深層的變量關系研究。

表3 相關性分析
1.高管薪酬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回歸分析。為進一步探究高管薪酬與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本文利用模型1 對相關變量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結果可知,在加入交互項Comp×TQ 之前,高管薪酬Comp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671,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也就是說高管薪酬越高,企業越愿意履行社會責任,驗證了假設1。當薪酬水平越高時,高管則要耗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去規避風險,以維護該薪酬水平,而履行社會責任有利于滿足利益相關者的需求,進而規避風險,因此,高管薪酬水平的提高促進了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
此外,從控制變量的回歸分析中可以看出,適當減少股權集中度,降低財務杠桿和固定資產比率可以促使企業履行更多的社會責任,另外,由于國有企業受到政策的影響,并且公眾對于國有企業的期待值與關注度比較高,因此,國有企業更傾向于履行社會責任。
2.企業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回歸分析。為進一步探究企業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本文利用模型2 對相關變量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結果可知,在加入交互項Comp×TQ 之前,企業財務績效TQ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278,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也就是說企業財務績效越好,企業越不愿意履行社會責任,驗證了假設2。企業要想提高財務績效會考慮到降低成本的方法,但社會責任的履行則會增加企業在短期內的成本負擔,所以,財務績效良好的企業更傾向實施降低成本的行為,進而導致這些企業不太愿意積極地去履行社會責任。

表4 回歸分析
3.高管薪酬、企業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回歸分析。為進一步探究高管薪酬、企業財務績效與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本文利用模型3 對相關變量進行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結果可知,在加入交互項Comp×TQ 之后,高管薪酬Comp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1.180,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同時,交互項Comp×TQ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298,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也就是說企業財務績效會負向調節高管薪酬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正向相關關系,驗證了假設3。當企業的財務績效越好的時候,高管為了維護固定薪酬的意向就會變得越弱,進而通過讓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來規避風險的可能性也就會越低,反之,當企業財務績效越差的時候,高管就會越傾向于為維護固定薪酬做出努力,進而越有可能會讓企業履行更多的社會責任來規避風險,因而,企業財務績效在高管薪酬與企業社會責任關系之間起著負面的影響作用。
為了檢驗上述所得到的研究結果是否穩健,本文替換了原有的解釋變量,選擇了“董事、監事以及高管前三名薪酬總和”的自然對數來作為高管薪酬的度量指標,用Comp1 表示,并利用前文中所用的模型來對替換后的解釋變量進行回歸處理,得到的結果如表5 所示。

表5 回歸分析
由表5 結果可知,在加入交互項Comp1×TQ 之前,模型1 中的高管薪酬Comp1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702,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與前文中的結論保持一致;在加入交互項Comp1×TQ 之后,模型3 中的高管薪酬Comp1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1.161,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同時,交互項Comp1×TQ 與企業社會責任CSR 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272,在1%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與前文中的結論依舊保持一致。
本文選取2016—2018 年國內滬深A 股非金融業上市公司來作為研究的對象,研究了高管薪酬和企業財務績效對企業社會責任所產生的影響,并分析了在高管薪酬和企業財務績效交互作用之下企業社會責任的變化,得出以下結論:高管薪酬越高,企業越愿意履行社會責任;企業財務績效越好,企業越不愿意履行社會責任;企業財務績效會負向調節高管薪酬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正向相關關系。此外,財務杠桿、固定資產比率、股權性質以及股權集中度也會影響到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其中,股權性質正向影響企業社會責任,財務杠桿、固定資產比率以及股權集中度負向影響企業社會責任。針對本文所得出的研究結論,并結合非金融上市公司的特點,本文將從以下兩個層面提出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切實建議。
在企業層面,一是要提高自覺披露社會責任的意識,通過多種宣傳方式使這種意識滲透到每位員工心中,進而將其轉化為企業員工的自覺行動,同時,當企業出現負面新聞時,應如實對其在社會責任報告中進行披露,這不僅有助于維持社會責任報告的平衡性,更有助于體現企業對自身的嚴格要求;二是要打破傳統的僅僅與企業財務績效進行掛鉤的高管薪酬決定機制,將高管薪酬制度建立在企業財務績效、企業社會責任等綜合度量的標準之上,進而促使高管在決策的時候既考慮對財務的影響,又考慮對社會的影響。
在政府層面,一是要制定相應的獎懲制度,對于披露良好的企業給予稅收優惠,而對于披露不足的企業施加行政處罰,此外,也可以通過財政補貼的方式來降低企業的披露成本,提高企業披露社會責任信息的積極性;二是要結合我國企業的實際情況,制定一套科學合理的社會責任履行質量評價的體系,并通過官方發布和認定的手段來增強該體系的公信力與執行力,進而督促企業更高質量地來完成對于社會責任的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