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瓊陽
美國著名記者沃爾特·李普曼說過:“輿論的反應并不是針對環境的,而是針對新聞媒介創造的擬態環境的”,媒體在這中間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媒體通過網絡平臺傳播信息為我們認識世界提供了可能,滿足了廣大用戶渴望了解未知外界的需求,從而用獲得的經驗指導生活。在傳播學中,當我們習慣將美國學者哈羅德·拉斯韋爾的“5W”傳播模式作為研究傳播的五大領域時,科技發展帶來的技術性革新正沖擊著傳播過程的每一環節。新技術改變著信息內容生產、表現形式和傳播渠道,信息的傳播載體不再是廣播、電視、報紙、雜志等有各自媒介局限性的傳統媒體,而呈現出層出不窮的新平臺崛起的現象,這個過程沖擊著“5W”模式的每一個環節。新媒體時代最重要的資源是注意力資源,媒體搶占受眾的重點就在于搶占用戶有限的注意力。如何在全媒體時代取得行業話語權和傳播效果的雙重優勢,使用戶和媒體雙方實現對信息的高度理解與認同,是研究全媒體環境下共通的意義空間建構的重要議題。
共通的意義空間是傳播學中的一個關鍵概念,具有雙層含義:一是對傳播中所使用的語言、文字等符號含義的共通的理解;二是大體一致或接近的生活經驗或文化背景。作為社會互動過程的傳播,其重要功能之一就是擴大傳播雙方共通的意義空間,加深雙方的了解和相互理解。
傳播作為一種社會互動手段,具有社會協調功能,營造共通的意義空間具有普適性。早在秦代,秦始皇統一文字,就為中華文明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當今技術的變革沖擊著傳媒行業,傳統媒體的影響力受到沖擊,網絡成為了人人共建、人人共享的平臺。理想狀態下信息表達和傳播的便利帶來的意義交換能擴大共通的意義空間,事實卻是由于信息傳播主體地域、年齡、文化水平等的不同,反而使充斥在網絡環境中的信息真假難辨,為傳媒業的發展帶來了很多不確定因素。如何在眾說紛紜的時代傳遞真實有效的信息、做好輿論引導,是研究共通的意義空間的目的所在。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體學習時指出:“全媒體不斷發展,出現了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信息無處不在、無所不及、無人不用。”這里通過探討傳統媒體和全媒體下信息傳播的特點,體現不同傳播環境下的差異,筆者認為,總的來說,雖然傳統媒體傳播形式固定,多由專業新聞從業者通過采編傳播給受眾,但是信息傳播途徑的單一反而更容易形成受眾對信息的共通性理解;而新媒體信息傳播的便利性反而又以雙刃劍的形式制約了受眾對信息的共通性理解。
傳統媒體下信息傳播時期的經濟發展水平制約了人們購買報紙、電視等接收信息的媒介的能力;傳播技術水平制約了人們接收信息的時效性以及進行信息反饋的便利性;受眾文化水平限制了讀書看報的能力,這主要還是受經濟水平影響,有能力接受教育的人較少,有經濟能力和閱讀能力的受眾只占少部分。此時的媒體社會認可度較高,信息傳播的顯著特點是信息傳播渠道單一且互動性差;傳遞的信息內容較為嚴謹;時效性偏弱但真實性高;媒體受眾不是大量分散的大眾,而是有一定消費能力和閱讀能力的受眾。
全媒體傳播環境下,經濟發展水平提高,人們有能力在滿足基本物質條件以后轉向精神層次的消費,隨之而來的還有普遍提升的受眾的文化水平。以互聯網為載體的傳播技術的發展,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的普及,手機端APP 的研發,都擴大了用戶接觸信息的渠道,無論屏幕前的使用者年齡大小、文化水平高低、來自哪里,只要會使用手機,都能在屏幕前表達觀點和態度,參與信息傳播過程。此時由于反轉新聞的頻繁出現導致媒體的社會認可度較低,顯著的特點是信息傳播渠道多樣且互動性強;傳遞的信息時效性強,真實性相對較差;媒體的受眾是大量來自各個年齡層、各個行業、各個地區分散的用戶。
傳播技術的發展不僅便利了信息傳播,同時也在建構新的信息傳播秩序。隨著文化生活的日益豐富以及人們民主意識的增強和對自由表達權利的捍衛,網絡成為人們暢所欲言的場所,結果就是各種真真假假的信息充斥在網絡中,呈現出眾聲喧嘩的局面,真相反而被湮沒在眾多信息里。這種海量信息對信息真實性的沖擊,影響著用戶對真相的認知,給了不法分子或者居心不良的人以擾亂網絡秩序的機會,最終以廣大用戶降低對媒體的社會認可度來為這種行為買單。當有限的用戶面對眾多互聯網信息平臺時,媒體很容易因為一次失誤而失去自己的用戶,同時也不利于媒體輿論引導功能的實現。
現在受眾獲取信息主要通過手機。根據第44 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以下簡稱《報告》),截至2019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8.54億,手機網民規模達8.47 億。手機的易攜帶性和各個手機應用的研發以及網絡的提速降費,使用戶可以在任何時候打開手機就能瀏覽信息并對其高談闊論,契合了用戶的碎片化閱讀習慣,這種習慣使其很難集中注意力去瀏覽長篇幅信息,因而信息的發布通常呈現階段性特點。先以簡短的報道或者幾十秒的短視頻呈現給受眾已知的最新消息,再對事情的最新變化進行跟進報道,這種對事件真相的不完整的報道會引發不同的爭議,在真相出來前很難判斷哪一方的聲音是絕對正確的,從而不利于形成對事件的共同認知。
共通的意義空間的第二層含義就是指大體一致或接近的生活經驗或文化背景,很顯然全媒體環境下的受眾達不到這個條件。根據《報告》,我國網民年齡范圍下至10 歲以下小學生,上至60 歲以上老人,初中、高中/中專/技校學歷的網民占比分別為38.1%、23.8%;受過大學專科、大學本科及以上教育的網民群體占比分別為10.5%、9.7%。由此我們可以分析出,受年齡、學歷等因素影響,受眾對網上接收到的信息符號的解讀必然也會呈現出不同的結果。
伊尼斯的傳播偏向論認為,傳播和傳播媒介都有偏向,媒介可以分為有利于空間上延伸和有利于時間上延續兩大類。他在《傳播的偏向》中表示:“傳播的突飛猛進常常導致野蠻行徑的突然爆發”,這句話用來描述新媒介技術下的信息傳播現象再適合不過。作為被看成全能媒體的互聯網是有缺陷的,存在忽視時間偏向的問題。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當錯誤信息在大眾輿論場中被幾何倍數放大時,如果缺乏合理引導,就會出現在空間上達到了傳播優勢但在時間上很難即刻阻斷信息擴散的現象,造成時間與空間的不對稱。
專業媒體的專業性是全媒體時代眾多自媒體不能比擬的,然而當下的媒介環境特點決定了其信息接受者不是簡單的受眾,而是積極參與信息傳播過程的用戶,他們同時扮演著信息接受者、發布者、監督者等多重角色,使專業媒體作為信息來源的優勢地位被打破。其次,自媒體異軍突起,具有專業新聞生產能力的媒體賴以生存的廣告被低成本、影響大的自媒體分流,媒體的社會地位愈發下降,由此,在網絡上各種失實信息大肆傳播的時候,專業新聞媒體反而顯得力不從心。
互聯網帶來了無數新的傳播渠道或傳播形態,傳播景觀隨之發生了巨變,手機APP、微博、微信等,代表著各類微觀社會的意識形態。現在的傳播已經不是原來意義的大眾傳播了,而是在擬態環境中疊加了人際傳播、組織傳播、大眾傳播和跨文化傳播的整合傳播。用戶在他人評論和網絡發酵的影響下,結合自身的經歷對信息傳播的符號載體進行解碼、編碼再傳播,信息的多次解讀易使傳播者的原有目的被扭曲從而無法被受眾完全正確認識。
互聯網的及時性、交互性特征使信息實現了空間上的快速傳播,也正是這種快速傳播的特點使得一些失實信息還沒來得及被阻斷就已經在網民中發酵起來,每個表態的用戶都像是確定自己就站在正確的立場發表見解。面對眾多自媒體平臺發布的信息,各平臺沒有辦法逐條審核用戶發布信息的真實性,但是這樣的信息發布方式在某種程度上能起到更好的輿論監督作用,也能使不公正事件引起注意得到好的解決;同時也不可忽視大量普通用戶的過度參與帶來的媒介亂象,它會擾亂互聯網平臺信息傳播的秩序。
用戶對于信息完全一致的理解很難實現的,就像同樣作為受眾一分子的10歲小孩和30歲成年人的認知必定不會在同一個高度,但我們至少可以探討一下從哪些方面可以改變現狀,營造更好的信息傳播氛圍,使媒體能發揮其監督功能,更好地實現輿論引導。
表達自由不等于不負責任的自由,網絡也不是不法分子的搖籃。作為集雙重身份于一身的新時期用戶,應該有辨別是非的能力,不信謠、不傳謠、不造謠。網上也有多起因為造謠傳謠被抓的案例,比如每年臨近高考,朋友圈或者微信群就能看到XXX“準考證丟失”的信息,經證實謠言里面附的電話是吸費電話。這種通過利用人性善良而牟利的謠言讓人痛恨,也觸犯了法律。對此,受眾應該提高自己的媒介素養,有辨別是非的能力,這樣也能延緩失實信息發酵的過程。
互聯網沖擊著信息傳播過程,非專業信息傳播者存在的問題在于其傳播的內容無法兼顧時效性和真實客觀性。信息里面暗藏的主觀情感或是為了博人眼球,或是為了惡意散播謠言引起社會慌亂。這種負面的影響會波及整個傳媒業,專業新聞媒體盡管會以辟謠的方式來澄清事實,但其時效性和滯后性的缺陷不能有效改變大眾的態度。對此,一方面傳統的專業媒體要加快媒體融合,進駐微博、抖音短視頻等平臺維系用戶,同時也要結合新媒介技術改變新聞表達方式,滿足受眾碎片化閱讀習慣。如近年來以人民日報為代表的黨媒加強媒體融合,除了研發手機APP 外,還入駐微博、抖音短視頻等平臺,日常用活潑輕快的文風、平易近人的表達吸引大量用戶。因此,專業媒體應主動接近用戶,同時利用媒介技術做好新聞報道,用自己的專業性優勢打動受眾。另一方面,加強對大眾常態化科學知識的普及。很多謠言的發生是由于用戶分辨真假的能力還不足。對于對政策法規的斷章取義、歪曲解讀的政策性謠言,要做好政策解讀,用大多數人聽得懂的方式傳播信息;對于諸如“5G輻射比4G大”這樣的偽科學謠言,就需要日常普及科學知識。如果能做好這些科學知識或者相關政策的解讀、宣傳和普及,那么不管這些謠言披上什么樣的外衣,都不會影響大眾的認知。
互聯網亂象的發生主要還是因為現行的規章制度跟不上快速發展的技術,這使得很多人過于“自由”地暢所欲言,從而帶來了不好的社會示范效應。之前為博眼球發自己破壞張掖丹霞地貌視頻的博主,通過網絡平臺的發酵,雖然得到了處罰,但是現實的影響是除了強烈指責的一部分人,還有一部分人也會模仿其行為,造成珍貴地貌的進一步破壞。這一方面需要剛性的法律制度的約束,提高違法成本,另一方面也需要網絡用戶的自覺抵制,讓破壞互聯網環境的人得到懲罰。
人類整體駕馭符號表述意義的能力是無限的,而作為個人,這種能力是有限的。網絡是現實生活的一面鏡子,更是傳遞信息、教育是非的一種途徑。一個樂觀的想象是用戶頻繁參與信息傳播活動,隨著交往的深入、意義交換的活躍化和持續進行,共通的意義空間呈現不斷擴大的趨勢。目前我們也正經歷著新媒介生態下信息傳播眾聲喧嘩帶來的苦惱,共通的意義空間的建構不是在限制大眾個性化的凸顯,而是在最大程度上保障大眾不被海量信息淹沒,凈化信息傳播環境,構建一個媒體大眾良好互動的媒體生態,構建良好的信息傳播秩序。無論作為信息傳播的參與者,還是作為評論者,專業媒體都應體現專業素養,傳播真實可靠的聲音;自媒體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作為網民代表不造謠傳謠、不帶頭為博眼球降低信息傳播的質量;廣大網民不信謠、不傳謠,增強媒介素養,主動抵制不良、不實信息傳播者和傳播平臺,才能共建一個良好互動的網絡意義空間,構建良好的信息傳播秩序和傳播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