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子鶴
自2004年4月19日,國家廣電總局下發《關于加強涉案劇審查和播出管理的通知》后,涉案劇便更多轉向網絡投放,逐漸成為我國網絡劇中的熱門類型。其中涉案法檢劇作為一種獨立且獨特的藝術創作方向,以新奇的法醫視角、緊湊的敘事模式及刺激的觀影體驗贏得多數年輕網絡受眾的追捧。網絡涉案法檢劇《法醫秦明》自2016年10月13日于搜狐視頻平臺上線,截至目前累計播放量已超過18億。它作為該系列類型劇的代表,以“法醫”的主敘事視角取代我國傳統刑偵劇的“警察”主敘事視角,展開案件分析與追蹤,開啟了我國網絡涉案劇的敘事新方向。本文從“碎片化敘事”“真實性敘事”和“模式化敘事”的敘事技巧出發,解構《法醫秦明》鮮活、緊湊和多樣的敘事特點和涉案劇敘事模式的新結構,解讀網絡劇類型的基本特征及未來發展。
隨著社會生活和階級矛盾的日益復雜,涉案題材往往能通過一定的突破口,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中,引發人們進行深刻的思考。以“內容”作為區分特征的話,涉案劇通常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典型涉案劇,以一個案件為敘述主線,如《征服》,更注重結構化;第二類是一般涉案劇,由多個案件形成線性敘事,如《重案六組》,更注重碎片化。
《法醫秦明》的創作內容偏向于一般涉案劇,20集內共破獲12起案件,多次采用平行蒙太奇手法增添獨立案件的碎片感,使每個故事都成為一個獨立的“碎片”,更符合互聯網時代的傳播特性。但該劇也把重點傳達的醫學常識、人物情節和價值導向整合為一個完整的空間。它利用法醫、警察和罪犯的三重敘事線索,形成由秦明、大寶和林濤組成的龍番警局鐵三角與罪犯對抗的二元對立陣地,讓觀眾真切感受到復雜濃烈的人世情感。
此外,《法醫秦明》刻意規避以罪犯角度來敘事,而是從法醫和刑警的角度來宣揚公安執法系統高效而科學的辦案體系,破解典型案件。如分尸案中的變態心理、無頭尸案的重組家庭問題、恐怖派對案的校園欺凌問題、胡奇案的家暴問題等,這些也正符合熱奈特所提出的三種“敘述層次”中的第一種——“解釋功能”,即“低敘述層對高敘述層”的解釋。它通過每一個市井故事,潛移默化地增強了故事的立體感和觀眾的代入感,不僅將表層的情節活靈活現地聯系到一起,還將涉案法檢劇最終所要傳達的人性冷暖和價值差異等轉化為深層的人性問題和中國傳統文化內容,從而解釋犯罪之根本,引人思索,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
《法醫秦明》以網劇形式在互聯網上廣泛傳播,其以“社會現實”為中心的敘事主題迅速吸引了大批受眾。《法醫秦明》成為當年的網絡“爆款”,很大程度上源于敘事內容的真實與藝術化的處理手法。影視作品改編自現實生活中身為法醫的秦明先生的著作,是通過假定場景對現實生活的翻版和模仿。秦明在法醫和作家之間進行角色轉換,所寫所想所感契合現實,受眾很容易相信規定場景的真實性并快速代入自己的情感,使得劇集在增強戲劇化效果的同時,兼顧了觀眾的感受和需求,讓受眾在虛實之間感悟人生之道。
同時,《法醫秦明》拍攝過程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商業性和藝術性并存的特點。在影片中,對開篇只出現一集的“下水道”場景搭建、對全集各種“尸體”的制作與還原、對大量暴力血腥畫面的細致調整等,足以見得該劇在現有制作水平上的最大努力。制片方將70%的費用花在制作上,打造有誠意的高水準網劇,這才是“爆款”的根基。
但正如文藝評論家毛時安曾言:“現實主義作品需要在忠于現實的同時,考慮觀眾的接受度與社會的影響力。文藝作品的創作者必須對現實有所提煉有所取舍,不能將所有的丑陋一股腦扔給觀眾”。因此,劇中有一幕“來自官方的吐槽”,借李大寶之口告訴觀眾:此劇所有細節都不是刑偵過程的完全重現,而是做了藝術化的處理,以假定性場景最大化還原案件的真實性。這種敘事手法堪稱涉案題材劇的神來之筆,最大限度規避了此前涉案題材可能會引起的社會不良效果。
類型片本質上是通過明顯的模式化敘事,將觀眾放于“上帝視角”,以此快速進入規定場景、獲得觀影主動權。縱觀我國最早的涉案法檢劇系列,影片雖然存在敘事內容和方法的不同,但必然都存在正面形象、反面人物、跌宕情節和邪不勝正的套路化模式。這些模式大多都是作為主旋律來講述國家意識和推行國家品格。并且伴隨觀影群體的不斷擴大,廣大影視工作者一直以貼近實際、貼近生活和貼近群眾為標準進行藝術創作。如《法醫秦明》在敘事風格上也多采用輕松明快的方式,林濤的“寶寶”、秦明的潔癖和大寶的相親都成為年輕受眾的笑點,將警務人員的工作和生活狀況從高處拉向日常。
《法醫秦明》在保持“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破案劇模式和輕快鮮明的敘事風格之外,從敘事角度、人物形象和敘事原則上也都進行了戲劇創作。首先,它采用了本土化敘事的角度,如小吃街地溝油問題、常用鼻息試探生死、原生家庭的影響、家庭倫理道德等事件的戲劇表達。案件背景大多具有中國本土化色彩,是落地生根式的演化,是現實案件的縮影,很容易讓觀眾在觀影期間找到集體記憶,產生同理心,并進行深入思考。
其次,創造臉譜式的圓形人物。原著中“大寶”這一角色原本是一位男性痕檢師,但在原著改編成電視劇的過程中,將這一角色更換為由焦俊艷飾演的女性形象。這一形象轉變增添了影片中人物形象的豐富性,也暗示著女性在職場上地位的提升。而她的多面化能力和鮮明獨特的個性,也承載了多重劇情發展的需要,不僅增添了戲劇張力,還將女性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兩面性呈現在熒幕上,讓劇中的主角卸下光環,回歸到現實生活中,帶給觀眾多樣化的真實體驗。
最后,《法醫秦明》案件展開的細化、懸疑化和畫面的恐怖化營造了緊張激烈的影片節奏與氛圍,激發了觀眾觀影的獵奇心與興趣點,打破傳統戲劇完全傳達價值觀的敘事原則的同時,樹立了涉案法檢劇的新型敘事模式。網絡涉案法檢劇更多是以“法醫”這一特殊職業作為主敘事視角解析案件實情,以暴力美學滿足受眾的窺視欲和特定的心理需求,以快節奏的敘事方式呈現藝術真實,創造出一種具有戲劇性并符合影視藝術規律的敘事時空。
《法醫秦明》系列劇作為中國首部網絡涉案法檢劇的代表,也帶動了大批網絡涉案法檢劇的制作與播出,各部劇集在評價上褒貶不一。但作為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部影視作品,《法醫秦明》擁有小說的基本受眾群體,在內容上不逃避現實問題,不美化錯誤,始終倡導正確的價值導向,并嘗試融入新時期的文化藝術價值觀。從敘事技巧上看,它以“強情節”敘事編排加快情節節奏,虛實交替,刻畫典型人物并將故事進行戲劇化處理,更加符合當代網絡年輕受眾的審美判斷。
《法醫秦明》12起案件中每一起都在通過傳遞基礎醫學知識滿足受眾的求知意志,通過對抗罪惡傳遞正確的價值觀念和行為規范。由此可見,涉案法檢劇在揭露假丑惡的同時,也樹立起正確的國家意識,把溫暖傳遞至每一個警務人員和追求真相的大眾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