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佳
Web2.0時代,線性、中心化的傳統傳播模式轉變為雙向、互動的去中心化傳播模式,“受眾”概念轉變為“用戶”概念,社會化媒體興起并迅速發展。社會化媒體強調“用戶本位”,其特點為內容生產與社交關系相結合,功能實現以社會關系網絡為基礎。基于此,大量UGC涌現,用戶話語權與主動權大幅提升。依托共同興趣自發形成的虛擬社群也日漸活躍,如近期大受關注的飯圈。虛擬社群的高度發展為團綜的火熱提供了受眾基礎。團綜節目策劃也越來越注重從受眾出發,把握社會大眾的痛點與潮點,制作有看點、有趣的內容。
團綜,目前在學術上還未有專業的定義。現階段電視臺的綜藝節目分為兩類:一是團綜選秀類節目,即通過同臺競爭,最后以特定人數成團的偶像團體養成類綜藝節目;一是由知名的偶像團體擔任主持邀請嘉賓參與,或者全程專屬偶像團體的真人秀類綜藝節目①。近幾年,團綜節目呈井噴式發展,僅2020年上半年,已有《青春有你2》《創造營2020》《乘風破浪的姐姐》《以團之名2》這四部團綜選秀類節目開播,且播出時間相互交叉。應接不暇的團綜節目內容、模式同質化,易使觀眾麻木與厭煩。現今,綜藝節目日益成為各大電視臺的核心競爭力,而如何避免同質化則成為重中之重。近期開播的《乘風破浪的姐姐》在節目策劃上脫穎而出,成為節目策劃的典范。因此,本文擬以《乘風破浪的姐姐》為例,對其節目策劃進行分析。
對于一檔電視綜藝節目來說,首先需要保證的是收視率的穩定。怎樣提升受眾對一檔綜藝節目的忠誠度,使其保持固定的收視習慣,是節目策劃人員面對的頭等難題。傳統媒體時代,話語權掌握在大眾媒體手上,處于“你播我看”的狀態。社會化媒體時代重構了傳播格局,注意力經濟盛行,流量當道,媒體為保證利益不得不追逐受眾,迎合受眾喜好,節目制作轉為以受眾為中心。同時,社會化媒體環境下信息爆炸式增長,信息及產品呈現途徑也趨向于個性化推薦與定制,以期獲得最大數量的受眾。
在《乘風破浪的姐姐》中,節目組采用了與以往成團競技類節目不同的選人標準,邀請30名年齡超過30歲的知名女明星參加,如寧靜、黃圣依、張雨綺等本身知名度就很高的女演員、歌手等。知名女明星能帶來其自身所具備的粉絲基礎,構成龐大的受眾群體,其參加女團節目本身就十分具有話題性,進而引發巨大潛在受眾群體的觀看行為,為收視率提供穩妥的保證。其次,在現今受眾市場已經飽和的情況下,精準的受眾定位與細分,可以保證節目產業鏈下游銷售渠道的暢通,是節目制作與策劃的生命線所在。《乘風破浪的姐姐》節目中的“姐姐們”性格、魅力、話題點各異,平均年齡30歲,最大的52歲,既有父母輩所熟知的伊能靜、寧靜,也有年輕群體熟悉的張含韻、吳昕等,拉近了不同年齡段受眾的心理距離,滿足了各類受眾的需求,進一步促使其成為一個爆款節目。
“節目內容制作的最高目標用一個字來概括就是‘實’,充實、飽滿、貼近、深入。”②一檔好的綜藝節目,不僅需要滿足受眾的娛樂化需求,更應傳達深層次的內涵理念。一方面,節目設置具有刺激性的娛樂內容,吸引受眾。作為一檔成團節目,競技類的內容不可或缺。節目的比賽規則是按照女團的標準,對“姐姐們”提出通過唱歌、跳舞進行比拼的要求。比拼這一形式本身就帶有沖突性和緊張性,能夠激發受眾的觀看欲望,沖突性、刺激性的內容促成受眾的沉浸化體驗,同時歌舞類的表演能夠給人帶來愉悅性的娛樂體驗,滿足了受眾的娛樂需求。
另一方面,節目通過重新定義年齡規則,打破社會對中年女性的偏見,重構女性話語體系。不同于青年偶像選秀節目,《乘風破浪的姐姐》將目標群體聚焦于30歲以上女性——大眾慣常認知中青春不再的女性群體,試圖打破大眾對她們的這一偏見。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不僅帶來了生活的方便,還有快消費時代、碎片化閱讀、淺思維方式以及對年輕、青春的追崇,媒體上充斥著年輕貌美的臉龐,中年女性似乎陷入了年齡危機。而《乘風破浪的姐姐》則針對這一社會現象,抓住人們的痛點,力圖重塑中年女性形象,如成熟、睿智、努力、自由等。節目宣傳文案“三十而勵,三十而立,三十而驪”也引起了社會的共鳴,節目組通過展現“姐姐們”努力認真、青春活力的形象,顛覆了社會對中年女性的偏見,表明了中年女性也可以活得很漂亮,為這一長期被社會所忽視的群體增加了曝光度,強調了其價值,意義重大。該節目的內容策劃無疑是極為成功的。微博熱搜關停的一周期間,節目依靠自身的熱度引發大眾狂歡,便是一個例證。
互聯網的本質是連接,社會化媒體是基于關系的內容生產平臺。《乘風破浪的姐姐》在進行節目策劃時也考慮到了當今社會的這一特性。美國社會學家柯林斯緊跟埃米爾·涂爾干和歐文·戈夫曼的腳步對“儀式”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提出了互動儀式鏈理論,對儀式的作用機制進行了系統的闡述。他認為互動儀式的產生需要滿足四個條件:兩個或以上的人身體共同在場,對局外人設定界限,參與者將注意力集中在共同對象或活動上,并分享共同的情緒或情感體驗。互動儀式鏈理論的核心要素是“情感能量”,通過高度的相互關注與情感連帶,互動雙方感受到對方的身體節奏與感受,形成共同焦點與情感共鳴,創造出一種象征現實,他們雙方共同相信著這一現實,并產出群體記憶與群體符號,引發新一輪的互動儀式③。《乘風破浪的姐姐》通過節目策劃的推動,與受眾進行良好的互動,形成儀式鏈,進一步增大了傳播效果。
不論是社會學家涂爾干,還是后來將互動儀式發展擴充的柯林斯,都將物理空間的共在當作儀式構建的必要因素。而社會化媒體時代“人人互聯”,以新媒體技術為基礎的具身化機制為受眾提供了“虛擬在場”的可能,時空限制被打破,打造一個虛擬ID即可在網上分享、交流,超越時空區隔。網絡從強調“離身性”向“具身性”轉變。移動終端、傳感器等使得“人的實體會越來越多地被數據化,數據從不同維度映射著人的‘虛擬實體’”④。《乘風破浪的姐姐》節目組選擇在湖南經視電視頻道與芒果TV移動客戶端兩個平臺上同時播出,便是考慮到這一特性。在現場的觀眾通過物理空間的共在,關注共同焦點,感受現場的歡呼聲、吶喊聲所帶來的興奮情感共鳴,形成共同體驗。芒果TV移動客戶端則很好地彌補了物理空間不在場的缺憾,通過實時彈幕、評論留言等互動機制,眾多的受眾通過自身ID在由芒果TV客戶端所建構的封閉空間內交流、互動,感知其他受眾的情緒,聚焦于姐姐們的歌舞競賽,形成了共同焦點。節目組將傳統媒體與社會化媒體相結合,打破了物理空間的時空界限,極大地增強了觀眾的體驗感、臨界感、共在感,屏幕前觀看直播的觀眾實現了虛擬空間的身體聚集。
共享情緒是互動儀式啟動的重要元素,人們會對共同關注的焦點事件進行交流和互動,在這一過程中,一旦產生情感共鳴便會催生出更強烈的表達欲望,希望與同一群體中的成員共享情緒,在互動儀式中獲得情感體驗。在《乘風破浪的姐姐》中,節目組通過剪輯,將帶有話題性的內容展現給觀眾,引發觀眾的討論。如在第一期中,“海陸不會說話”的話題引發了觀眾對情商的討論;除此之外,還有對某一場景的笑點或對某一明星的喜愛之情的討論。同時,節目組在社交化媒體如微博上設置話題供網友討論,其中“乘風破浪的姐姐”的話題閱讀量已達217.9億。通過這些頻繁的互動、交流,受眾與其他成員形成情感共鳴,建立起身份認同,經由“萬茜走花路”“第一金瓜”等內部話語體系將“我們”與“他們”區別開來,打造內部符號,形成群體團結。這種基于認同與喜愛形成的關系網絡是“強關系”,成員相互信任,具有很強的變現價值,對節目的經濟收益大有益處。此外,在不斷的交流互動中,受眾也會提高對節目的黏性與忠誠度。
通過具身化的網絡ID,網民們在社會化媒體上頻繁交流、互動,逐漸形成一套內部的話語與符號體系,構成內部文化資本,通過那一刻的“虛擬共在”,關注同一焦點,產生情感共鳴,形成群體符號與群體記憶。如在最新一期的公演中,人們在觀看金晨、李斯丹妮、張含韻等人所在隊伍表演的《大碗寬面》時,通過實時的彈幕互動,形成了對這一公演舞臺的共同印象與記憶,并生產出相關的談資話語,形成情感共同體。由于對節目中人物和表演的喜愛,多數觀眾會主動去搜尋相關信息以及志同道合的網友組建社群共同討論,在回音室效應下,通過情緒的不斷暗示、感染,這一強關系群體會主動積極地在各大社交媒體上交流、生產有關信息,并對外傳播,從而引發更多人的觀看興趣,催生新一輪互動情境。節目組則不斷地為節目制造話題度,引發網友的新一輪熱議,與受眾形成協作關系,利用受眾的自組織、傳播能力加大節目的傳播效果。《乘風破浪的姐姐》每一期節目都會引發一個新的議題,如情商討論、人際交往、性格價值觀等,將那些能夠與人們日常生活達成共鳴的議題放大,并供觀眾參考。
社會化媒體時代,受眾話語權與主動性不斷上升,與受眾保持良好關系、得到受眾的支持越來越重要。《乘風破浪的姐姐》節目組前期放出預告片,展現女明星與工作人員的沖突,并設置話題討論,賺足觀眾的眼球。隨后又踩住社會的痛點,放出勵志的宣傳文案。后面舉辦“姐姐們”的公演,與觀眾頻繁互動,為觀眾提供討論話題,引導構建儀式鏈,形成強關系群體。一系列的進程提高了受眾對節目的黏性,保證了節目的收視率。這一節目策劃無論是宣傳文案、內容看點還是人物設置等都十分具有示范性,值得團綜類節目參照。
注釋:
①韓迪.團綜開啟電視綜藝節目策劃新思路——以日本偶像團體“嵐”團綜為例[J].新聞知識,2019(03):57.
②趙琳,柴如瑾.文化類綜藝節目的創作意識與策劃路徑——以《國家寶藏》為例[J].電視研究,2019(03):38.
③[美]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M].林聚任,王鵬,宋麗君 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④彭蘭.智能時代人的數字化生存——可分離的“虛擬實體”、“數字化元件”與不會消失的“具身性”[J].新聞記者.201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