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觀察類綜藝節目中的性別政治彰顯
——以《女兒們的男朋友》和《女兒們的戀愛》為例

□ 王一佼

中國的女性正面臨著后社會主義的挑戰，也面臨著女性特征的重建。她們正經歷著矛盾的變化，一方面，她們自我監控、自我管理，這符合后女權主義的情感特點；另一方面，媒體和社會環境諷刺她們過分強調賦權和個人主義，缺乏集體意識。約會節目在不同程度上反映出中國女性的性別關系重新映射，《非誠勿擾》是最典型的代表，它在特定時間段反映出中國媒體文化中的性別政治。但是,隨著中國的社會變化和大眾媒體的發展，約會節目從形式到內容發生了巨大變化。本文通過對《女兒們的男朋友》和《女兒們的戀愛》進行焦點小組的研究，探究中國媒體文化中的女性形象、異性戀的親密關系以及去傳統化的特征。研究結果表明，中國的媒體顯示出后女權主義的幾點特征，包括要求女性自我管理和改造范式。女性可能獲取了在親密關系中的平等地位，但是父權制影響依然存在。《女兒們的男朋友》和《女兒們的戀愛》這兩檔節目實際上是去傳統化的。

一、真人秀對研究性別政治的意義

本文借助中國兩檔新興的觀察類約會真人秀，探討中國性別政治的研究的原因有三點。第一，真人秀節目是研究媒體文化的代表；第二，可以通過觀眾對節目中女性角色的認識窺探中國后女權主義的情感；第三，對新節目進行探討有利于更新理論研究。

約會真人秀是社會性別政治的縮影，研究約會真人秀有利于理解當下媒體文化中性別與情感的關系以及關于去傳統化的表現。因為社會價值觀的巨大變化，婚姻和家庭這個紐帶變得更加脆弱。當今社會為人們提供了前幾代人所不擁有的無盡選擇，浪漫關系不再緊密，因此人們對伴侶關系的投資越來越謹慎。現在人們雖然處于一個擁有無數選擇并且自由的時代，媒體卻在塑造出固定的完美的理想的男人和女人。真人秀作為大眾媒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擁有強大的話語權，節目話語不僅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學術刊物中，更在網民的鍵盤中、社交媒體的熱議話題中。真人秀以及節目引起的討論形成了文化效應，這種效應存在激烈的爭議，但是廣受支持，頗具影響。學者們廣泛認為，電視觀眾普遍認為真人秀中的生活是真實世界的反映。因此，研究中國最新的約會節目有利于我們探究異性戀之間的親密關系和它對去傳統化的影響。

通過女性在大眾媒體中的角色探究女性的自我選擇和賦權是本研究的另一個目的。過去的研究表明，真人秀節目中，參與者進行性別炫耀，意味著他們認同節目組想要表達的和他們自己所展示的性別規范的社會價值。真人秀要求性別可視化，因此女性在節目中盡情地炫耀自己的女性魅力并展示自我。這種炫耀是對社會中婦女的規范。盡管支持者辯解這強調女性的選擇和賦權，但是這與男性對理想女性的描述高度相似。另外，觀眾參與度越高，對電視節目的娛樂態度的接受度越高。現在的觀眾可以在社交媒體平臺積極發表對節目的看法，他們對節目中塑造的女性角色是否接受？他們認為節目中的女性炫耀到底是女性的自我選擇還是滿足男性的幻想？這是本文要研究的重要內容。

二、節目對女性形象的塑造與觀眾的反抗

研究結果表明，年輕受眾們認為這兩檔約會真人秀節目中的女性代表了中國目前社會中精英階層的成功女性們，而不是社會中的一般年輕女性。參與者們從身材、外貌、衣著、妝容以及生活習慣等方面分析節目塑造的女性形象。

參與者3 表示：“在《女兒的戀愛》中，這些女性都是社會名人，她們是著名的演員、歌手或者運動員。所以她們非常漂亮、身材勻稱、皮膚光滑。雖然她們試圖向觀眾展示她們在日常生活中不會化精致的妝，但是我們還是能發現她們化妝了。”其他參與者也表示贊同，并且列舉了具體的細節。這事實上是后女權主義的情感中改造范式的表現。媒體試圖構建一些完美女性的形象，告知社會中的女性必須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并不完美，并按照媒體提供的標準去改變自己。

但是，女性受訪者們表示他們并不接受媒體的建議。參與者1 和參與者3 都說，節目中的女性形象并不是我們心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她們可能更符合男性心中的理想形象。她們雖然很美，但是這不是我們需要努力的方向。參與者2 也表示她不接受節目中Selena 的觀點，女性時刻都要保持良好的外觀狀態。她認為那樣的生活太累了，女性有選擇不打扮自己的權利。因此，后女權主義中的媒體改造范式在中國目前的社會中可能是不成立的。媒體雖然仍希望塑造一些完美女性的形象，但是不能滿足受眾多樣化的需求和個性化表達。受眾并不完全接受媒體的改造建議。

三、節目對兩性關系的展現與觀眾的意識

在異性戀關系中，中國的女性和男性在大多數情況下是平等的，但是不平等的情況依舊存在。同時，女性在追求更加平等的戀愛關系，但是中國男性中的一部分仍然被父權制的思想所控制。大部分受訪者們認為節目中男女約會的內容和情況基本上與現實生活相近。受訪者3 說：“節目中傅園慧的約會對象會上網搜索衣服搭配并且打造帥氣的發型，剃干凈胡須。我很欣賞這種男性，因為他顯示出了對約會的重視和對女朋友的尊重。”受訪者們還提到了節目中其他類似的細節。節目中大部分情侶都體現出了在戀愛關系中雙方彼此尊重，有平等的話語權。

但是受訪者1 提醒大家：“節目中，黃之晴的男朋友希望在結婚后她可以辭職成為一名家庭主婦，因為他的薪資很高，可以養活家庭。這個要求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的表現。女性的職業價值和社會價值被忽略了。”這個觀點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存在的，在中國，雖然女性能接受高等教育，并且在職場擁有一席之地，但是她們依然被要求將照顧老公和孩子作為首要任務。因此，在戀愛或者婚姻關系中，大部分女性獲得了平等的地位，女性不再是男性的附屬，但是父權制思想仍然控制著一部分人。

四、節目傳統化與去傳統化的表現

焦點小組關注的第三個問題是關于這些節目表現的是去傳統化還是重新傳統化。研究結果表明，觀眾認為這些節目是去傳統化的表現，雖然節目中有重塑傳統化的嫌疑。嫌疑表現在這兩檔節目都邀請女性的父親作為嘉賓坐在演播室中，對他們女兒們的約會實時點評或者發表意見。參與者3 說，“現在是一個自由戀愛的時代，約會和戀愛是年輕人自己的事。父親觀察女兒們的戀愛是回到了父母干涉婚姻的舊社會，從父親在前幾期的發言來看，他們的思想是舊時代中父權制的典型表現。例如，妞妞的爸爸認為，“如果家庭中男女雙方需要有一個人回歸家庭，女性應該主動選擇放棄事業回歸家庭，哪怕她的薪資水平更高。”但是，受訪者2 認為他們的觀點是節目表面上的內容，深入思考就會發現節目實際上是為了去傳統。她說，“演播室中還邀請了其他的名人作為嘉賓和父親們一起觀察女兒們的約會。這些名人中有不婚主義者和丁克家庭的代表，他們在中國都代表著打破傳統思想。還有，他們在節目中給老一代人解釋年輕人的行為和煩惱，希望扭轉父親們的傳統思想。”但是受訪者5 說：“從節目的后幾期看，父親們的傳統觀念和言論并沒有對年輕人的婚戀造成明顯影響，但是有的父親理解了年輕人的想法和態度，并且認識到一些傳統觀念和情感不適于目前的社會。”因此，從訪談結果看，大部分觀眾認為這些節目是去傳統化的，并且影響整個社會的去傳統化。

五、結語

研究結果顯示出中國媒體文化中的性別政治發生了明顯變化，雖然真人秀節目仍然顯示出后女權主義情感的核心要素——自我管理、強調賦權、改造范式，但是年輕的觀眾并不順從地接受媒體的建議。他們認同節目中男女互相尊重、平權的主張，反對向媒體中的完美女性學習，同時贊同節目是去傳統化的想法。但是本研究存在局限。只有一組焦點小組，參加者的年齡段集中，且女性占有較大比例。因此，研究結果可能片面和客觀。未來研究應該在社會中招募不同年齡和職業的觀眾，并進行多組訪談，獲得更多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