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標語的功能、特征、問題及建議
——以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標語為例

□ 李成偉

標語是我國傳統的文字宣傳方式，也叫口號。經濟的迅速發展和宣傳技術的不斷革新，并未使其成為歷史。相反，一直以來，標語在我國農村始終發揮著傳達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積極作用。在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今天，標語的宣傳、鼓動、教育和引導作用依舊無法代替。當然，標語也并非一成不變，每個時代的標語，在形式、內容等方面或多或少地反映出時代的特色。那么，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時期的農村標語有哪些特質和問題呢？本文依托網絡資源，擬從標語的功能談起，以2020年初我國農村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標語為例，分析農村標語的特征和問題。希望本文對我國農村標語的創作、規范和管理乃至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為客觀真實地說明和反映我國農村標語的現狀，文中所有例子未做任何糾錯或修改。

一、標語的功能

標語的應用之所以經久不衰，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它的強大功能。具體來講，標語的功能主要體現在六個方面。一是傳播功能。標語是信息的載體，也是信息傳播的渠道。比如“病毒肆虐，聯防聯控，刻不容緩”中，“病毒肆虐”“刻不容緩”和“聯防聯控”分別讓受眾了解到疫情的嚴重程度和國家應對疫情所采取的措施。二是經濟功能。標語經濟功能的依據是語言經濟學。語言經濟學認為，語言能產生經濟效益。比如，抗疫標語“齊心協力，抗擊病毒”是鼓動，是號召，也是一種命令。全民聯手抗疫，能有效節約諸如時間、財力、物力和人力等成本，提高抗疫效率。三是教育功能。標語也是知識的載體，受眾可以通過它獲取新知識或新技能。比如讀者通過河南某農村的“疾病防控你得會：勤洗手、少出門、不聚會！”抗疫標語，學到新冠肺炎疫情時期預防疾病的有效方法。四是勸說功能。標語在思想、文化、行為和價值等方面具有引導和教化作用。例如，“健康可貴，遠離野味”引導受眾不要捕食野味，樹立和培養正確的消費意識，宣揚健康的飲食文化。為有效控制疫情，“今天到處串門，明天肺炎上門”則勸誡人們疫情時期不要走親串戚。五是渲染功能。渲染原是國畫的一種畫法，這里指的是烘托的意思。對于抗疫來說，村落的墻體、路口懸掛“有國才有家，抗疫靠大家”這樣的標語，能營造或烘托積極、緊張、有序的全民攜手抗疫之氛圍。六是美學功能。標語的美學功能體現在音韻美和修辭美等方面，比如“健康可貴，遠離野味”中，“貴”和“味”押韻產生了音韻美和修辭美；“今年過年不串門，串門的人是敵人，敵人來了不開門”中，宣傳主體為突出新冠肺炎的危害性，通過夸張和比喻手法，把串門的人比喻成敵人，以強化宣傳效果。

二、農村標語的特征

筆者通過網絡搜集了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我國部分農村的抗疫標語，并從標語種類和措辭兩大方面，對這些抗疫標語進行統計和分析，考察新時代我國農村標語的特點。

（一）標語種類

經統計和分析發現，農村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標語主要有教育、勸誡、警告、恐嚇、攻擊、詛咒、情感等七類。下面結合典型例子，對上述類型的標語進行逐一闡釋。1.教育類?！凹膊》揽啬愕脮呵谙词?、少出門、不聚會”“家庭保持通風好，講究衛生別亂跑”和“不要吃野味，蒸煮要到位”屬于教育類標語。了解衛生常識的人都知道，勤洗手、少出門、不聚會、家庭通風和蒸煮到位都是疾病防控的手段，上級部門或村領導通過標語把這些知識傳授給普通村民。2.勸誡類。勸誡的意思是告訴別人提高警惕，或勸告別人改正缺點或錯誤?？挂邩苏Z也有勸誡作用。比如，“返鄉回來莫亂串，左鄰右舍捏把汗”勸告回鄉人員疫情期間不要走親訪友，“帶病回村，不孝子孫”則告誡村民，身體不舒服要及時診斷、排查，不可帶病回家。3.警示類。在筆者搜集的標語中，有的標語對錯誤的行為進行提醒和警告?！拔錆h回來莫亂跑，傳染肺炎不得了”“聚餐就是找死，拜年就是害人”“湖北回來你報告的人都是定時炸彈”等，提醒從疫情較重地區回來的人，他們有攜帶病毒或被傳染的可能，為防止疫情擴散，不要隨意外出、聚餐或拜年，應居家自我隔離14 天。4.恐嚇類。恐嚇類的標語是通過夸張的語言或夸大的事實，使受眾產生畏怖和恐慌心理。比如，“今年串門，明年上墳”和“今天走親或訪友，明年家中剩條狗”夸大了疫情防控期間因走親訪友導致“染病死亡”的可能性，使受眾產生畏死心理，從而達到宣傳目的。5.攻擊類。有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標語帶有人身攻擊和辱罵色彩。比如“今年過年不串門，來串門的人是敵人，敵人來了不開門”“出來聚會的是無恥之輩，一起打麻將的是亡命之徒”和“現在請吃的飯都是鴻門宴”等標語，把串門的人比作敵人，把聚會的人視作無恥的人，把別人請吃飯當作暗藏殺機，都有人身攻擊和人格羞辱的意味。6.詛咒類。有的標語對違反宣傳內容的受眾進行咒罵。如“故意隱瞞，不主動自行隔離，斷子絕孫”和“抗疫不力，缺子少妻”中，“斷子絕孫”和“缺子少妻”都是對他人的詛咒。7.情感類。打親情牌是抗疫標語的又一典型特質。諸如“少聚會、少吃一頓飯，親情不會淡化”“管住嘴、捆住腿，莫讓親人徒傷悲”和“帶病回鄉，不孝兒郎，傳染爹娘，喪盡天良”一類標語，試圖從珍視親情的角度規勸受眾特殊時期不聚集和不走訪。

（二）標語措辭

語言是溝通和交流的工具。語言使用的場合、媒介、受眾等因素影響著語言的風格。本質上，標語也是一種溝通和交流的方式。農村標語有哪些語言特點呢？筆者從詞匯、語音、句式和修辭層面，對農村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標語進行分析后發現，農村標語的受眾多為普通村民，所以抗疫標語中常常出現一些民間土語。比如，“今年上門，明年上墳”“不帶口罩亂聚集，家人含淚過頭七”“隱瞞癥狀不上報，黃泉路上提前到”和“今天沾一口野味，明天地府相會”中，“上墳”“頭七”“黃泉路”和“地府”等均屬民間土話。民間土話的使用，使標語更貼近農民生活，更“接地氣”。這些標語還有一個顯著的語音特點，即押韻，特別是尾韻。例如，“家庭保持通風好，講究衛生別亂跑”中的“好”和“跑”押韻，“發熱癥狀及早看，自行隔離不傳染”中的“看”和“染”押韻。這些標語朗朗上口，富有節奏感。標語使用祈使句和排比句的頻率較高，這是分析中發現的第三個語言特點。祈使句可以增強表達效果，排比句則可以強調內容，加強語勢，如表示勸告的“不要吃野味，蒸煮要到位”和表示警告的“東家走，西家竄，染上病毒不好辦”。此外，還有使用排比句的“守好自己的屯，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和“不聚餐是為了以后還能吃飯，不串門是為了以后還有親人”等。一些常用修辭也出現在本次搜集到的抗疫標語中。比如，“湖北回來不報告的人都是定時炸彈”和“不戴口罩，等于在病毒里裸奔”使用了比喻，把湖北歸來瞞報的人和不戴口罩分別比作定時炸彈和裸奔。在“省小錢不戴口罩，花大錢臥床治病”“在家安全，出門找死”和“以前蒙面像壞人，現戴口罩好鄰居”中，標語作者運用了對比手法?！敖裉煺匆豢谝拔?，明天地府相會”和“今天到處跑，明年墳頭長草”則應用了夸張手法。標語中也出現了仿擬手法。“預防千萬條，口罩第一條”模仿了電影《流浪地球》中的臺詞“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當然，抗疫標語還有其他語言特點，但限于篇幅，不在此贅述。

三、存在的問題

在對農村抗疫標語的種類和語言特點進行分析的過程中，筆者發現農村標語存在不少問題。一是標語結構不規范，即無宣傳主體。統計發現，約半數標語沒有標注宣傳發起單位、組織或機構。二是宣傳主題不明。主題即中心思想。對于“身無保障滿街走，勝似糞池自由泳”“現在請吃的飯都是鴻門宴”和“孤獨兩星期，熱鬧一輩子”等標語，受眾單從字面上很難想到其與抗疫相關。三是別字混雜。比如“不帶口罩亂集聚，家人含淚過頭七”中的“帶”應為“戴”。四是邏輯混亂，語義含糊。比如“一人傳染全家倒，財產跟著親戚跑”中，“全家病倒”和“財產跟著親戚跑”二者并無必然的因果聯系。再比如，“平時出門戴口罩，否則麻將都點炮”讓受眾覺得戴口罩的目的是為了打麻將不放炮（即輸錢）。五是語言粗暴。標語中充斥著骯臟、惡俗的語言，比如“聚餐就是找死，拜年就是害人”“故意隱瞞，不主動自行隔離，斷子絕孫”和“抗疫不力缺子少妻”等。

四、規范建議

根據上述存在的問題，對照標語的功能，筆者認為農村標語亟需進一步規范，否則不但達不到宣傳效果，還會產生迷惑受眾、污染語言環境等負面影響。為了規范農村標語，應做到五點。第一，宣傳主體的思想要健康，意識要正確，態度要端正。這些是創作標語的首要前提，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標語的嚴肅性、重要性、純潔性和規范性。第二，結構要完善。標語中的宣傳主體不可缺失，不能只有宣傳內容而沒有宣傳主體。無法追溯來源、無法明確責任的標語，其真實度和可信度不高，宣傳效果也必然大打折扣。第三，宣傳內容要客觀、真實、向上，宣傳主題要明確具體，不能迷惑和誤導受眾。第四，標語的語言要規范。語言規范主要體現在書寫規范和措辭規范上。書寫規范指正確使用表達符號，不寫草字、錯字和別字。措辭規范指語言和語氣要得體，不用侮辱性和惡俗的語言，杜絕語言暴力，也不刻意夸大或貶低事實。第五，建立健全標語創作把關、審核和糾察機制，及時發現并糾正錯誤和不良現象。

五、結語

眾所周知，標語是用簡短文字寫出的、有宣傳和鼓動作用的口號。它的作用是便于“造勢”，形成一種氛圍，起到“安民告示”的作用。但筆者想再次強調，并非所有的標語都能實現這些交際目的。只有宣傳內容真實可信、宣傳主體明確、宣傳態度和語言得體的雋永標語，方能使受眾廣泛認可、接受和配合。充滿語言暴力的標語，只會讓受眾心生反感。語義含糊、模棱兩可的標語，只會蠱惑人心。眼下正是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階段，希望本文對提升我國農村標語制作和管理水平、凈化農村語言環境以及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