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外國語學院,河南鄭州 450046)
爬樹、野炊、玩泥巴、捉昆蟲、用網捕魚、雨中跑步、用石頭打水漂、從山坡上滾下去、在小溪中筑水壩等戶外自然體驗,可能會勾起許多成年人的美好回憶。然而,當今一代的孩子卻很可能缺乏這樣的體驗。美國暢銷作家、兒童教育家理查德·洛夫在《林間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癥兒童》一書中,解釋了一種被稱為“自然缺失癥”的現象。“自然缺失癥”不是醫學診斷的結果,而是一個用以描述人類、尤其是兒童因疏離自然所付出的代價的術語,這些代價包括各種感官的使用減少,注意力很難集中,以及更高的身心疾病發生率,等等[1]34。自然缺失癥在很大程度上會損害兒童健康,但它更像是一種社會癥狀,因為它也影響了成年人、家庭、整個社區乃至自然保護事業的未來。至今,國內針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研究成果屈指可數。在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中,以“自然缺失癥”為主題詞進行檢索,僅查到相關研究文章10 余篇。其中該領域的主要研究者付文中的論文成果有3篇,第一篇是在細讀《林間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癥兒童》英文原版的基礎上,評述了書中七大部分的主要內容[2];第二篇分析了理查德·洛夫所提出的有關“自然缺失癥”的現狀、后果、原因和對策的諸多觀點[3];第三篇論述了自然對兒童的重要影響,疏遠自然給兒童帶來負面影響,如導致兒童患注意缺陷多動癥,各種感官能力退化,削弱兒童身心素質和社交能力,致使未來環保者的數量減少等,而接觸自然能給兒童帶來積極影響,如增強兒童的各種感官能力,提高兒童的身心素質和社交能力,緩解兒童注意缺陷多動癥,激發兒童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提升兒童的學習效果,培育創始者和環保主義者等[4]。在國內現有的研究成果中,針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實證研究仍是罕見。鑒于此,本文以兒童與自然的疏離和親近關系為主要調查對象,采取以問卷調查為主,以個人訪談和現場觀察為輔的方法,對河南省X市的300名兒童(3-15歲)、400名父母、100名教育工作者進行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對20所幼兒園、20所小學、10所初中、20個社區進行現場觀察。問卷調查和個人訪談的問題主要是圍繞“兒童與自然/戶外體驗”的關系而設計。對兒童、父母和教育工作者分別發放兒童版、父母版和教育工作者版的“關于河南省X市兒童自然缺失癥現狀與反思的調查問卷”300份、400份和100份,分別收回有效問卷294份、388份和95份。通過對相關結果的整理分類和統計分析,總結出X市兒童自然缺失癥的現狀,發掘其背后引人思慮的各種原因。
與父母輩相比,當今孩子每天在戶外玩耍的時長在減少,戶外活動頻率大為縮減,玩伴數量和玩伴類型亦在減少。圍繞“您可支配的戶外自由玩耍的時間多嗎?”作答時,92%的兒童選擇了“少”或“很少”。與之相比,圍繞“您小時候在戶外自由玩耍的時間多嗎?”作答時,89%的父母選擇了“多”或“很多”。圍繞“在戶外活動時,你所結交的玩伴的數量和種類多嗎?”作答時,73%的兒童選擇了“少”或“很少”。與之相比,圍繞“您小時候在戶外活動時,所結交的玩伴的數量和種類多嗎?”作答時,77%的父母選擇了“多”或“很多”。可見,孩子在戶外活動的長短,會影響孩子所結交的朋友的數量和種類,進一步來說,會影響孩子的社交能力。
在20世紀80年代初之前出生的父母,小時候在自然中無拘無束地玩耍,常常在戶外進行游泳、爬樹、捉魚、割草、放羊、捉鳥等玩耍活動或農作勞動。本課題組調查發現,與在1975-1980年間出生的人相比,在2005-2010年間出生的人在釣魚、徒步、捉迷藏、爬樹等戶外活動上所花費的時間減少了近50%。尤其是與30年前的兒童相比,當今兒童平均每周可支配的戶外自由玩耍時間減少了約9個小時,平均每天減少了1.3個小時。
在本課題組調查的165位母親中,71%的認為她們小時候幾乎每天都會到戶外玩耍,但卻有76%的認為她們自己的孩子每天很少到戶外玩耍。令人驚訝的是,無論這些母親目前是在市中心還是在郊區或農村居住,她們給出的答案并無明顯差別。這一結果否定了人們腦海中那種想當然的認識——農村孩子平時更有機會到戶外更大的空間去玩耍。其實,在城市郊區或農村的孩子,由于父母和學校的過度監管,喪失了諸多到戶外體驗自然的機會。
當今孩子的戶外自由玩耍時間逐漸成為了一種稀缺資源。被訪談的一位五年級學生陳述了他每周的時間安排,“我出去玩的時間真的很少。每天,我要練習至少一個小時的鋼琴。練了鋼琴后,還要練習將近兩個小時的書法。周末,要繼續學習鋼琴,還要完成大量的學校作業。每天自己可支配的時間很少,只有一兩個小時吧。”
當今兒童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坐著的。在學校,除了課間10分鐘或體育課之外,他們基本上都是坐在教室里聽課、寫作業。尤其是,一部分孩子還要上早自習和晚自習,他們待在室內的時間就更長了。回到家里,他們想放松一下,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或坐在電腦桌前玩游戲。休息好了,他們要坐在學習桌前寫作業。作業完成了,又該上床睡覺了,在床上等待下一個忙碌之日的到來。兒童的每一天基本上都是以坐或躺的方式來度過的。
當今兒童到戶外游玩的頻率較低,熱情不高。圍繞“您到公園、植物園、動物園等戶外空間游玩的次數多嗎?”作答時,65%的兒童選擇了“少”或“很少”。圍繞“您喜歡到公園、植物園、動物園等戶外空間游玩嗎?”作答時,41%的兒童選擇了“不喜歡”或“很不喜歡”。尤其是,在回答“在你腦海中,自然是什么?”的問題時,一半以上的兒童給出的答案都是消極、恐怖的自然意象,如毒蛇、可怕的蜘蛛、妖魔鬼怪等。“自然被妖魔化”消減了兒童到戶外活動的熱情。
絕大部分兒童的博物學知識很欠缺。例如,圍繞“請說出5種無脊椎動物的名字”作答時,86%的學生回答不全,13%的學生一個也說不出來。圍繞“請說出一種瀕危植物的名稱”作答時,7/8的學生不知道任何瀕危植物,僅知曉幾種瀕危動物。圍繞“哪些動物或植物一旦滅絕了,您會想念它們?”作答時,絕大部分的孩子給出的答案往往是電視上所看到的可愛動物,有20%的孩子甚至把他們平常所見或自家飼養的寵物或馴養的動物也列在其中。由此可見,當今孩子的博物學知識是何等貧乏。
博物學知識是認識自然和欣賞自然的重要前提。對博物學一無所知的人恐怕難以真正地欣賞自然。誠如英國著名博物學家和教育家托馬斯·赫胥黎所言:“一個對博物學一無所知的人漫步于海邊或鄉間時,就如同一個無知的人行走在藝術展館中,雖然藝術佳作琳瑯滿目,但在他看來無非是一面墻”[5]167。
兒童、家庭和教育工作者對“自然缺失癥”知之甚少。圍繞“您了解‘自然缺失癥’這一術語嗎?”作答時,99%的兒童、93%的父母和86%的教育工作者選擇了“不知道”或“知道一點”。圍繞“您知道在自然環境或戶外空間中活動匱乏的后果是什么嗎?”作答時,絕大部分的兒童、父母和教育工作者僅知道一兩點后果,如缺乏精神、體質弱等,而對其他一些更嚴重的后果卻知之甚少。
河南省X市兒童自然缺失癥的原因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兒童在科技產品上花費的時間過多。電視和手機是消耗孩子業余時間的主要電子產品。圍繞“你每天看電視嗎?”作答時,84%的兒童選擇了“看”。圍繞“您的孩子每天看電視嗎?”作答時,80%的父母選擇了“看”。根據成人就“您孩子平均每天看電視的時長是多少?”這一問題的作答情況,本課題組統計發現,對于8-18歲的孩子來說,他們平均每天看電視至少6個小時。在2歲至6歲的孩子中,約30%的孩子的家里的電視在大部分時間是開著的。另外,依據對兒童使用手機和電腦的情況的調查得知,孩子過于依賴科技產品,每天玩手機、電腦等電子科技產品的時間較長。
隨著科技的發展,電子游戲廳、電影院、運動館、博物館、圖書館等室內娛樂場所頗受孩子們的歡迎,吸引著其留在室內。圍繞“你可以說出多少個視頻游戲或卡通人物的名字?”作答時,90%的兒童能說出至少4個名字,并認為自己特別喜歡電子游戲,在電子游戲上花費了較多時間。
除電視、電腦和手機之外,其它發展較早的科技產品也異化著人的感官,吸引人待在室內。以空調為例,在空調尚未問世時,人們可以推開窗戶,感受夜晚涼颼颼的空氣,聆聽室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墻角下蟋蟀的鳴叫聲。但自空調問世后,這種美妙的感覺就逐漸消失了。在美國,1910年時約有12%的家庭使用空調;1960年、1970年和2000年時,使用空調的比例分別為50%、72%、72%。越來越多的家庭在享受科技帶來的方便的同時,卻失去了親近大自然的機會。
用科技手段仿造的自然物越來越多,并且極為逼真,誘惑著兒童待在室內。如充氣熊、椰子樹、人造石頭、恐龍世界等仿造物,起初被設計出來是為了幫助孩子獲取自然知識。但為了博取眼球、吸引兒童的注意力、刺激公眾的消費欲望,企業大肆仿造自然物,賺取利潤。把自然作為一種市場營銷手段的潮流正在日趨蔓延,以致于無論這些仿造的自然物是否能被看到,它們卻在城市的角角落落存在著。
父母對孩子戶外安全問題的擔憂是阻礙孩子到戶外活動的一個主要因素。圍繞“您愿意讓自己的孩子獨自到戶外玩耍或探險嗎?”作答時,75%的父母選擇了“很不愿意”或“不愿意”。圍繞“您孩子在戶外玩耍時,如果沒有成人看護,您擔憂孩子的安全嗎?”作答時,95%的父母選擇了“擔憂”或“很擔憂”。課題組通過訪談發現,很多父母認為戶外活動不僅浪費孩子的學習時間,還會帶來安全隱患。父母的擔憂或恐懼剝奪了孩子本應享有的大地母親給予的種種恩惠。
父母對孩子戶外活動的擔憂或恐懼無處不在,諸如,對交通事故、陌生人、犯罪的恐懼,甚至對自然的恐懼。圍繞“您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到戶外活動的原因是什么?”作答時,91%的父母給出的理由是“戶外不安全”,不安全的因素包括:怕孩子意外受傷,擔心孩子遭遇交通事故或被拐賣,等等。對戶外安全的擔憂導致家長不敢讓孩子獨自上學。本課題組調查發現,56%的父母在其10歲時都是獨自步行或騎自行車去上學,并且不會獲得父母的許可,而如今當這些成人面對自己的孩子時,卻做出了不一樣的決定,他們中僅有21%的允許孩子獨自去上學。家長們所具有的“陌生人危險”意識日益強化。自1980年以來,人們對陌生人的恐懼程度已經超過了對交通事故的恐懼程度。由于害怕陌生人,父母們不允許孩子獨自到戶外,更不允許他們和陌生人講話。
各種媒介對兒童綁架或謀殺等受害信息的大肆或虛假宣傳,大大降低了人們的安全感,致使父母們不敢讓孩子獨自外出。另外,不少電影和書籍將自然“妖魔化”,夸大了森林、河流、山丘、荒野等戶外空間的危險程度。人們對自然、尤其是對森林很畏懼,認為森林背后隱藏著種種恐怖。自然中確實存在各種潛在的風險,但這些風險被各種媒介過度夸大了。
“生態恐懼”(ecophobia)也導致了兒童與自然關系的疏遠。美國著名環境教育學家、安提亞克大學“地方本位教育中心”主任戴維·索貝爾認為,“生態恐懼”是指對生態環境惡化、自然家園消逝的恐懼。相較于過去的孩子,當今孩子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已經發生很大的變化。例如,當今人既期望保護動物,又害怕動物,他們對待動物的態度越來越矛盾。索貝爾在其專著《超越生態恐懼癥:在自然教育中重拾靈魂》中陳述道,學生們從書籍、新聞和電影中了解到各種危及人類生命的環境問題,他們知道在短短一上午的上課時間內,就有一萬多英畝的熱帶雨林被毀掉,為最終成為肯德基快餐的牛群騰出空間。理論上來看,孩子們得知這一嚴重問題后,本應該會積極地為保護自然、拯救地球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事實并非如此。索貝爾強調道:“如果我們在課堂上大肆渲染人對自然的破壞,也許會造成一種微妙的疏遠……我們也從根本上切斷了孩子與自然之間的聯系”[6]55。沒有親身接觸過自然的孩子,不會把自然與快樂、自由和驚奇聯系在一起,相反,他們會把自然與危險、恐懼和災難聯系在一起。學校開設的一些課程,看似是在傳播豐富的生態環保知識,激發學生的生態環保意識,而實際上卻把孩子與自然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自然界已經被破壞得千瘡百孔了,孩子們就是不想和它打交道”[6]56。
1.以自然為基地的教育缺失
絕大部分的學校從未開展過以自然為基地的教育。圍繞“您參加過以自然為基地的教育活動嗎?”作答時,94%的兒童選擇“很少”或“沒有”。圍繞“您所在的學校組織過以自然為基地的教育活動嗎?”作答時,87%的教育工作者選擇了“很少”或“沒有”。可見,當今絕大部分的幼兒園、小學和中學忽視以自然為基地的教育。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學校缺乏相關領域的教師隊伍,不知如何開展;另一個原因則是學校過于重視室內教育,不愿意冒險或花費時間帶孩子到室外體驗自然。
絕大部分學校的課程設置中缺乏與自然相關的課程。圍繞“您所在的學校是否開設過魚類學、鳥類學、爬行動物學、哺乳動物學等自然科學課程?”作答時,91%的兒童和83%的教育工作者選擇“否”。尤其是,無一所學校開設過旨在引導學生了解當地動植物的選修課。可見,學校忽視了對自然科學課程的應有重視。在未來的兒童教育過程中,學校應恢復魚類學、鳥類學、爬行動物學、哺乳動物學等自然科學課程,以利于增加學生的自然科學知識,為拉近兒童與自然之間的距離做好鋪墊。
幾乎所有學校從未開展過應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活動。圍繞“您聽說過兒童自然缺失癥嗎?”作答時,所有的兒童、92%的父母、85%的教育工作者選擇了“沒有”。圍繞“您所在的學校開展過應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活動嗎?”作答時,幾乎所有的兒童和教育工作者選擇了“沒有”。歐美國家的許多學校在應對兒童自然缺失癥方面已經展開了豐富多樣的自然教育活動,而我國在這方面仍有漫長的路要走。
學校對室內科技教育的投入力度大,過于看中學生從電腦等科技產品上獲取知識的能力。一項研究表明,30年來,電腦和孩子的學習能力之間只有一項明確關聯:孩子們過分依賴電腦去獲取教育資源,但很少會從自然中獲取資源。許多學校在科技方面投入的資金增加了至少兩倍,但他們卻不愿提供地方本位、環境本位或自然體驗式的教育課程。
2.綠色校園建設力度不夠
X市的綠色校園數量仍較少,不少學校對綠色校園建設的重視度不夠。圍繞“您所在的學校在校園綠化方面做得足夠嗎?”作答時,82%的兒童和67%的教育工作者選擇了“欠缺”或“很欠缺”。另外,本課題組親自觀察了50所學校的校園環境,其中大多數的學校在綠色校園建設方面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尤其是在校園生態環境的規劃設計方面缺乏從兒童與自然相融合這一角度的思考。
3.學校對體育課的重視度不夠
體育課恐怕是唯一允許孩子們在校期間可以較長時間待在室外的課程。圍繞“你喜歡到室外上體育課嗎?”作答時,94%的兒童選擇“很喜歡”或“喜歡”。圍繞“你每周有幾次體育課?”作答時,幾乎所有的中小學學生選擇了“1次”。在所調查的學校中,無一所學校愿意每周開2次體育課。更令人堪憂的是,數量已很少的戶外體育課往往會因為天氣原因或學校的各種活動而取消掉。
據不完全統計,近十年,X市的所有學校中能堅持定期上體育課的班級的比例從59%減少到46%。尤其是,不少學校體育課的教學內容單一。在個別學校的體育課上,孩子們來回從操場這邊跑到那邊,這就是他們一整天的室外活動。許多學校的活動場地單調,缺乏自然因素的融入,幾乎沒有一所學校的體育場是自然化的場地。
4.學校布置的學習任務重
學校給孩子布置的課外學習任務重。為了讓學生考出好成績、提高學校知名度,學校平時給孩子們布置的作業量較大。中小學生回到家后面臨的首要任務,就是完成學校布置的各項作業,這些作業至少要花2-3個小時才能完成。不少孩子要做到晚上10點或11點才能完成。圍繞“你平時需要完成的作業多嗎?”作答時,76%的兒童選擇了“多”或“很多”。圍繞“您孩子平時做作業的時間長嗎?”作答時,83%的父母選擇了“長”或“很長”。如此以來,孩子們每天晚上到戶外玩耍的時間就很少了。
X市許多社區的環境綠化不盡如人意,一部分社區臟亂差。尤其是,社區中適合孩子戶外活動的場地太少或太小。圍繞“您對所在社區的室外環境滿意嗎?哪些方面令你不滿意?”作答時,69%以上的父母和兒童均給出“不滿意”的答案。圍繞“您所在的社區中適合孩子戶外玩耍的地方多嗎?”作答時,79%的父母選擇了“很少”或“少”。圍繞“您所在的社區中適合孩子戶外玩耍的地方大嗎?”作答時,88%的父母選擇了“很小”或“小”。可見,過去在社區規劃方面,相關部門對兒童戶外活動空間缺乏足夠的考慮。社區是否美麗干凈,社區中是否存在適合孩子戶外活動的場地,影響著孩子們戶外活動的意愿。
公園中適合孩子玩耍的野地面積銳減。一般來說,孩子們喜歡到公園里沒有被人工修剪過的,有很多植物、石頭、樹葉和泥土的荒地中玩耍,而這樣的地方卻在逐漸減少。圍繞“您居住地周圍的公園中適合孩子玩耍的野地空間大嗎?”作答時,68%的父母和75%的兒童選擇“較小”或“小”的答案。公園中適合孩子們隨心所欲地自由玩耍的野性空間越來越少。當今的公園過于人工化、科技化,不再具有野性,逐漸轉變為商業化的游戲之地。為了讓公園變得更安全、便于游覽,相關部門和管理人員將公園中原有的野性打磨殆盡,將公園改造得更像迪士尼歡樂園。其實,這些人工化、科技化的樂園遠不如荒野帶給孩子的誘惑大。
孩子們心目中大都缺少一個自己喜歡并定期去那里玩耍的自然之地。圍繞“你有一個自己喜歡并經常去那里玩耍的自然區域嗎?”作答時,4/5的孩子選擇“沒有”。圍繞“您小時候有一個自己喜歡并經常去那里玩耍的自然區域嗎?”作答時,85%的父母選擇“有”。可見,與父母輩相比,當今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缺乏一個自己可以經常去那里玩耍和放松自我的戶外空間。父母應幫助孩子找到這樣一個特殊區域。
家庭時間是影響兒童戶外活動的一個重要因素。父母因忙于工作和生計而缺乏時間陪孩子到戶外活動。圍繞“您每天戶外活動的時間多嗎?”作答時,82%的父母選擇了“很少”或“少”。圍繞“您每天陪孩子一起到戶外活動的時間多嗎?”作答時,86%的父母選擇了“少”或“很少”。圍繞“您認為自己平時戶外活動時間少的原因是什么?”作答時,73%的父母給出的原因是工作忙,壓力大,沒有多余時間。其他父母給出的原因是:沒精力,沒心情,沒資金,戶外體驗不安全,等等。根據家長們對“您平均每天有多少時間是在車上度過的?”這一問題的回答,本課題組發現,家長們平均每天有97分鐘是在車上度過的。根據家長們對“您的周末是怎么度過的?”這一問題的回答,本課題組發現,家長們的周末不再是用于休閑娛樂,而是用來處理積壓一周的雜七雜八的瑣事。有些父母甚至犧牲周末去工作。當今父母每天陪孩子到戶外活動的時間確實很有限。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態促使父母為孩子報各種各樣的輔導班或培訓班,以培養孩子的各種才能,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圍繞“您這學期給孩子報了幾個輔導班或培訓班?”作答時,選擇2個以上的父母占了80%。上各種輔導班或培訓班,將孩子們已很有限的戶外玩耍時間變得更少了。
全球自然環境面積在大幅消失,城市、郊區以及鄉間的自然風景正在被迅速地、大面積地侵占。兒童應懂得這樣一個道理:是土地孕育了人類,而并非是人類主宰和塑造了土地,人類面臨的最大悲劇,將是地球上再也沒有土地可供人類塑造。越來越多的研究者一致認為,自然棲息地的消失必將對人類、尤其是兒童的健康成長產生巨大影響。美國生物學家伊萊恩·布魯克斯認為,不管在城市中接觸自然是多么地困難,每個成人和兒童必須要走進自然、感受自然和認識自然,如此方能從自然中獲取恩賜。布魯克斯在肯定自然給人類帶來的益處的同時,極為惋惜自然景觀的日漸消失,曾經造福于全人類的自然景觀如今卻淪為人類大肆污染或破壞的對象。自然區域在大幅消失,孩子們喪失了到自然中玩耍的根本條件。
歐美國家的各級政府部門在應對兒童自然缺失癥方面已經出臺不少政策,這些政策值得我國學習和借鑒。例如,在英國,整個社會和政治領域中存在著“必須要做點什么”的共識。2011年6月,英國政府發表了題為《必然選擇:獲取自然價值》(The Natural Choice: Securing the Value of Nature)的政府白皮書,其中明確提出了若干項旨在將兒童與自然界聯結起來的建議,諸如,政府要認識到國民對“自然的健康服務”、特別是與兒童身心健康相關的服務需求;承諾通過向學校提供實際支持和減少繁瑣程序,促進學生到戶外學習;在當地和更廣闊的鄉村建立更好的接觸自然的鄰近通道,以便讓兒童(和成人)體驗自然[7]44-53。由英格蘭自然署發起的“自然聯結”(The Natural Connections)項目旨在引導大多數學生到戶外學習,這是實現真正、持久的變革所需的一份面向全行業的倡議。英國已經開始著手建立家庭自然俱樂部(Family Nature Clubs),拉近兒童、家庭與自然之間的距離,該模式已在美國和澳大利亞取得較大成功。至今,我國相關機構和部門仍未給予“兒童自然缺失癥”應有的足夠重視,“兒童自然缺失癥”的針對性政策已然缺位。
綜上所述,兒童是自然之子[8],自然是兒童最為生動形象、可充分感知的生活場所[9],然而當今兒童的戶外自然體驗卻日益減少,以致于他們患了自然缺失癥。兒童自然缺失癥發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諸如,兒童個人缺乏自制力,易被科技小玩件吸引而不愿走出室內;家長缺乏陪伴孩子在戶外活動的時間和熱情;學校缺乏針對兒童戶外體驗和自然教育的課程設置;相關政府部門和社會機構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認識不足,等等。抵制兒童自然缺失癥,并非一方之力就能完成的,需要學校、家庭和政府等各方力量的通力合作。在學校,自然教育應成為兒童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10]。提升公民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認識是應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第一步。倘若每個成人“能像重視孩子感冒、發燒、腹瀉和營養缺乏病那樣,去重視兒童自然缺失癥,那么我們在抵制兒童自然缺失癥的道路上已成功一半”[4]。本文的研究不僅對國內展開針對兒童自然缺失癥的深入研究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而且對于培育兒童融入自然的意識、實現兒童與自然的重新聯結、促進兒童身心健康、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等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