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延春
(山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2017年,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首次明確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進一步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完善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和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制度政策,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新時代解決“三農”問題的總抓手,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就是為了從全局和戰略高度來把握和處理工農關系、城鄉關系(1)習近平:《把鄉村振興戰略作為新時代“三農”工作總抓手》,《求是》2019年第11期。。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而最大的不平衡就是城鄉之間發展的不平衡,最大的不充分就是農村發展的不充分。繼20世紀80年代中央連續5年發布以“三農”為主題的一號文件,進入新世紀以來,2004至2019年又連續16年發布以“三農”為主題的中央一號文件。這21個中央一號文件彰顯了黨中央對“三農”問題的高度重視,也直接推動了農業農村工作進入新的歷史發展階段。
城鄉二元結構是我國社會結構的重要特征。在城鄉二元結構下,我國農村與城市相比,無論是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還是居民收入方面都有很大差距。為了改變城鄉二元結構,2002年黨的十六大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進一步提出了“兩個趨向”的論斷,確定了“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方針,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明確了政策方向。2013年召開的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強調,必須健全體制機制,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繼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后,2018年黨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堅持城鄉融合發展,加快形成工農互促、城鄉互補、全面融合、共同繁榮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這一論述是對新型城鄉關系的最新界定,說明黨中央對城鄉關系的界定已經從工業對農業的單向度促進、城市對農村的單向度帶動變為了工業與農業雙向之間互相促進、城市與鄉村雙向之間互相補充。這一新型城鄉關系的界定體現在發展理念上,就是我們不再把城鄉分割開來看待,而是把城鄉作為統一的整體來看待,把城市和鄉村從二元結構、各自發展上升為相依相伴、共生共融。
要把鄉村振興戰略這篇大文章做好,必須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2)習近平:《把鄉村振興戰略作為新時代“三農”工作總抓手》,《求是》2019年第11期。。城鄉融合發展是指通過破除城鄉間在空間、經濟、社會、基礎設施、公共服務、生態環境等方面的二元對立關系,逐步消除城鄉二元結構,最終實現城鄉協調發展的一個長期的歷史演變過程(3)高波、孔令池:《中國城鄉融合發展的經濟增長效應分析》,《農業技術經濟》2019年第8期。。當前,我國正處于城鄉關系調整的重要歷史時期。推進城鄉融合發展,迫切需要實現從城鄉“二元”到城鄉“一體”的轉變,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必須將工業與農業、城市與鄉村、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作為一個整體納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現代化建設的全過程中(4)湖南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中心:《實施鄉村振興戰略 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8/0316/c40531-29872447.html。。這就需要多方面著力,而其中,推進城鄉產業融合是根本,實現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是保障,促進人才、技術、資本等要素流動是關鍵,提升鄉村生態環境質量是重點。
從學界關于城鄉融合發展問題的研究過程來看,根據中國知網統計,以“城鄉融合發展”為篇名的期刊文獻最早出現在1995年,題目為“探索城鄉融合發展的路子”,該論文分析了河南省新鄉市郊區平原鄉如何探索城郊經濟快速發展、實現城鄉融合的具體做法(5)張敬民、韓俊峰:《探索城鄉融合發展的路子》,《學習論壇》1995年第10期。。盡管20世紀90年代學界就開始了對此問題的研究,但是直至2017年,以“城鄉融合發展”為篇名的期刊文獻在絕大多數年份仍為個位數。2017年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后,特別是2018年黨的中央一號文件發布后,學界迅速形成了對這一問題研究的熱潮,發表的期刊文獻數量大幅增長。就研究視角而言,學界對如何實現城鄉融合發展進行了多角度分析。如高波、孔令池根據對28個省份2003—2015年面板數據的計量檢驗,研究發現,城鄉空間融合發展、城鄉經濟融合發展、城鄉基礎設施融合發展、城鄉公共服務融合發展和城鄉生態環境融合發展均對中國經濟增長產生正向促進作用(6)高波、孔令池:《中國城鄉融合發展的經濟增長效應分析》,《農業技術經濟》2019年第8期。。李榮華、康樂基于河南省省直管縣改革的經驗,認為省直管縣體制對城鄉融合發展具有促進作用,并具有較強的穩健性。因此,應對省直管縣改革的行政定位、實踐方式、市縣間關系進行跟蹤考察,重新審視體制改革的雙重效應(7)李榮華、康樂:《鄉村振興背景下城鄉融合發展的體制改革效應——基于跨時段省直管縣改革的實證檢驗》,《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付偉以浙江省L市偏遠鄉村地區的來料加工為例,分析了城鄉融合發展中的鄉村產業及其社會基礎問題,認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除在土地、金融、產業政策上對鄉村加以扶持外,還需理順鄉土的社會基礎,充分利用鄉土的社會資源,激發鄉村社會的內生性動力(8)付偉:《城鄉融合發展進程中的鄉村產業及其社會基礎——以浙江省L市偏遠鄉村來料加工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8年第6期。。盡管學界對城鄉融合發展問題進行了多角度分析,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如何實現城鄉從“二元”分割到“一體”融合,需要進一步深入探討。
受二元社會結構的長期影響,目前,盡管鄉村振興戰略持續發力,然而我國城鄉之間發展差距仍然較大,農村仍然處于弱勢地位。城鄉融合發展面臨很多問題,不僅表現為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較大、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差距明顯,而且表現為城鄉資源要素雙向流動不暢、鄉村生態環境建設短板突出。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我國農業農村政策的不斷調整,特別是隨著農業稅的取消和各項農業補貼政策的實施,國家不僅不再從農村汲取資源,反而對農村的財政資源投入不斷增加。但目前,農民與城市居民相比,收入差距仍較大(見表1)。以2018年為例,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4617.0元,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9250.8元,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為2.69∶1。雖然相較于2009年歷史最高的3.33∶1有了明顯縮小,但差距仍十分明顯,特別是與發達國家相比,差距更為顯著,如日本在1972年已經成功地使城鄉收入實現無差距,至今城鄉收入的比值基本在0.86至0.97之間波動(9)谷軍、康琳:《縮小中國城鄉收入差距的可行性措施研究——以美國、日本、韓國經驗為借鑒》,《發展研究》2011年第2期。。從城鄉居民收入構成來看,2018年城鎮居民的工資性收入、經營凈收入、財產凈收入、轉移凈收入分別是農民的3.97倍、0.83倍、11.78倍和2.39倍,除經營凈收入外,城鎮居民收入在其他三個方面都遠遠高于農村居民。

表1 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情況
數據來源: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19)》整理
導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較大的原因是多面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城鄉產業融合困難。長期以來,我國城鄉產業割裂。在城鄉二元結構下,我國城鄉之間產業發展基本上是相互孤立的,城鄉產業之間缺乏整體規劃,農業屬于農村,工業和服務業屬于城市,農業與工業、服務業如并行的軌道,相互脫離,這是導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最關鍵因素。城鄉產業融合困難的突出表現就是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困難。當前,我國農村一二三產業之間沒有形成完整的產業鏈條,如我國農產品加工轉化率僅為65%,比發達國家低20個百分點(10)《國務院關于鄉村產業發展情況的報告》,https://www.zhongnongwang.com/news/show-211458.html。。概括來說,我國農村產業融合總體上處于初興階段,存在產業發展缺乏活力、融合主體缺失、金融體系支持不足、外部環境尚待優化的問題(11)唐德才、張燕、石宇:《我國農村產業融合的現狀、問題及發展路徑》,《江蘇農業科學》2019年第19期。。產業融合困難導致的結果就是我國多數農村地區仍以農業為主導產業,與二三產業缺乏有效銜接和融合,農民持續增收乏力,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仍然較大(12)王立勝、陳健、張彩云:《深刻把握鄉村振興戰略——政治經濟學視角的解讀》,《經濟與管理評論》2018年第4期。。
農村水電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和教育、醫療衛生等公共服務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內容,是推進城鄉融合的重要保障,是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的重要抓手。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績,但是在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方面,農民還沒有享受到與城市居民同等的國民待遇。目前來看,薄弱的基礎設施依然是農村的一大短板,也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必須要攻克的一關。農村基建的資金來源主要依賴政府的財政支出,近幾年用于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財政支出保持高速增長,預計2019年有望超1300億(13)《2019年中國基建投資情況及未來基礎設施建設空間分析預測》,http://www.chyxx.com/industry/201903/720145.html。。盡管財政投入不斷增加,但與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需求相比,還有較大差距。并且由于歷史欠賬太多,目前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瓶頸問題仍然存在。如在農村公路建設方面,公路建設質量較低、寬度不夠、缺少維護等問題普遍存在,“斷頭路”“最后一公里”問題較為突出。農村基礎設施的落后已經成為制約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在教育、醫療衛生等基本公共服務方面,受財政投資城市偏向政策的影響,我國財政資源配置長期失衡,城鄉差距亦很明顯。如在醫療衛生方面,無論是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還是每千人口醫療衛生機構床位數,農村與城市差距都很顯著。如表2所示,自2010年至2018年,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數量與每千人口醫療衛生機構床位數量的城鄉之比,除2018年有較為明顯下降外,其他年份基本沒有實質性改變。并且,即使2018年有明顯下降,這兩個方面的城鄉數量之比還是分別達到了2.36∶1和1.91∶1,差距較大,農民難以享受與城市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務。

表2 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和每千人口醫療衛生機構床位數
數據來源: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19)》整理
城鄉資源要素的雙向自由流動是城鄉融合的關鍵所在,沒有資源要素的注入,城鄉融合最終也會失去動力。當前我國城鄉資源要素更多的是鄉村向城市的單向流動,農村的勞動力、土地、資金等要素在“虹吸效應”下不斷集聚于城市,城市成為各項資源要素的集聚中心,而城市的人才、科技、資本等資源卻難以流向鄉村,難以為農業農村發展提供充分的支持與服務(14)周梅、趙德泉:《鄉村振興視角下的涉農貸款投放效率分析》,《金融發展研究》2019年第5期。。以勞動力流動為例,截至2018年末,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59.58%,比上年末提高1.06個百分點,農村勞動力流入城市的速度仍未放緩。但是農村發展也需要大量人才,人才振興是鄉村振興的重要內容,不過由于農村基礎設施條件差、公共服務設施不健全、產業支撐不夠等,農村又難以吸引城市人才。同時,也應看到,雖然2018年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59.58%,但是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卻只有43.37%,與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相差16%多,這就意味著我國有2億多農民工雖然在城鎮居住但沒有取得城鎮戶籍,從而無法享受與城鎮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務。這就說明我國勞動力的流動還面臨著戶籍制度壁壘。雖然我國的戶籍制度改革取得了一定進展,許多城市取消了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統稱為居民戶口,但農民工落戶依然困難。另外,資金、技術等要素也應實現城鄉之間的雙向流動,但是對于資金而言,農村更是流出地,1978—2012年,通過財政、金融機構以及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的方式,農村地區向城市地區大約凈流入資金26.66萬億元(以2012年價格計算)(15)周振、伍振軍、孔祥智:《中國農村資金凈流出的機理、規模與趨勢:1978—2012年》,《管理世界》2015年第1期。。而受產業缺失的影響,技術也難以真正流向鄉村。
城鄉融合發展的過程也是城鄉生態環境互融的過程,生態環境作為可持續發展的前提,是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正是由于這一原因,鄉村生態振興成為鄉村振興的重要內容,也成為城鄉融合的重點所在。當前,隨著生態環境建設的穩步推進,我國生態環境質量持續改善,但仍存在不平衡狀況。與城市相比,鄉村生態環境建設水平還處于生態環境建設的短板位置。首先,農業生產自身污染嚴重。根據《2014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全國化肥當季利用率只有33%左右,普遍低于發達國家50%的水平;中國是世界農藥生產和使用第一大國,但目前有效利用率同樣只有35%左右;每年地膜使用量約130萬噸,超過其他國家的總和,地膜的“白色革命”和“白色污染”并存。其次,城市生態環境壓力不斷轉嫁給鄉村。鄉村作為城市環境的支持者,長期被認為是城市污染物的消納方,在城市層面上的環境污染不斷形成對鄉村的生態沖擊,鄉村成為城市生態環境改善的犧牲品(16)周原田:《城鄉生態環境的失衡及測度》,中國城市規劃學會:《城鄉治理與規劃改革——2014中國城市規劃年會論文集》,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4年。。再次,在生態環境建設的過程中,廣大鄉村群眾難以快速從傳統的生產生活方式和衛生習慣中實現無縫轉換,鄉村環境污染防治意識十分薄弱,追求高經濟增長模式下的工業化對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正在被每一個心智健全的城市居民所切身感受。和農村居民相比,城市居民更加關注自身生存的環境問題(17)李艷春:《城鄉居民環境意識差異分析》,《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加之政府對農村生態環境治理財政投入不足,最終導致農村生態環境短板問題,部分鄉鎮垃圾中轉站、分揀回收點、縣垃圾焚燒站建設緩慢,垃圾終端處置問題沒有得到有效解決,農村垃圾集中收集處理、分類減量化和資源化利用的效果不佳(18)張泉、張坤、薛珊珊:《城鄉融合視域下鄉村振興與新型城鎮化協調發展研究——以合肥市為例》,《建筑與文化》2019年第10期。。根據統計,目前我國只有65%的農村對垃圾進行了處理(19)《2019年中國基建投資情況及未來基礎設施建設空間分析預測》,http://www.chyxx.com/industry/201903/720145.html。。而根據《2018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截至2018年底,全國城市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能力為72萬噸/日,無害化處理率為98.2%;北京、天津、上海、江蘇、山東、廣西、海南和四川等8個省份的100個農村生活垃圾分類和資源化利用示范縣(市、區)中,只有75%的鄉鎮和58%的行政村啟動了垃圾分類工作。總之,鄉村生態環境建設任重而道遠,城鄉融合發展必須補齊鄉村環境建設短板。
鄉村振興戰略下,實現城鄉融合發展必須著力解決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村發展不充分的矛盾,針對城鄉融合發展面臨的問題,采取有效措施。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農業農村工作,說一千、道一萬,增加農民收入是關鍵。”(20)《習近平在山東考察:農業農村工作,說一千、道一萬,增加農民收入是關鍵》,http://www.sohu.com/a/235955817_822814。產業融合對于促進農民增收和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具有重要意義,農村產業融合發展不僅對城鄉收入差距存在直接的縮小效應,還通過促進農村經濟增長和加速城鎮化兩個間接途徑顯著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21)李曉龍、冉光和:《農村產業融合發展如何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基于農村經濟增長與城鎮化的雙重視角》,《農業技術經濟》2019年第8期。。從全國來看,截至2017年,農產品加工企業的收入已超過22萬億元,休閑農旅業營業收入達到7400億元,為農戶創造了更多的就業崗位,返鄉雙創人員累計740萬人,農村三次產業融合發展態勢良好,訂單農戶比例達到45%,經營收入增加了67%。總的來看,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拓寬了農民增收渠道(22)劉國斌、李博:《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研究:理論基礎、現實依據、作用機制及實現路徑》,《治理現代化研究》2019年第4期。。從農戶角度來看,據統計,2016年山東省參與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農戶戶均增收2680元,占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的40%(23)國家發改委:《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2017年度報告》,http://www.xqj.moa.gov.cn/cyrh/201804/t20180420_6314567.htm。。促進城鄉產業融合發展,首先,要加強制度供給,做好城鄉產業融合的政策設計。當前,培育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的農村市場經濟主體是目前最重要的問題(24)黃建紅:《從博弈走向共治: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的多元協同治理——以潯龍河生態藝術小鎮為例》,《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因而應以強化城鄉產業關聯為導向,以政府引導和扶持為促動,以市場調節為基礎,深入調整和優化城鄉三次產業結構及其內部結構,著力發展高端高質高效產業和產品,尤其要大力發展對城鄉產業融合發展帶動能力強的“龍頭”產業(25)郭振宗:《中國城鄉產業融合發展的階段性特征、發展趨勢及促進對策》,《理論學刊》2013年第8期。。其次,應加強重點縣城、鄉鎮和產業園區規劃建設,合理布局產業發展區域,促進縣鄉聯動、產鎮融合、產村一體,加快特色產業和支柱產業建設,提高“產城融合”對農村勞動力的吸納承載力,引導農村居民就地轉移就業,促進農村居民收入的持續有效增長(26)喬翠霞:《可持續發展背景下我國農業補貼社會績效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58頁。。再次,積極發展農村新產業新業態,支持不同農村地區因地制宜,積極發展農產品加工業,拉長農業產業鏈,同時推進農業與旅游、文化、養生、養老等產業深度融合,積極發展休閑農業、智慧農業、農村電子商務等新產業新業態。最后,推進農村產業融合應加大金融支持力度,大力實施普惠金融,有效提升農村金融資源的覆蓋率、可得性和滿意度(27)王成利:《社會資源和金融資源對農戶收入的影響分析》,《經濟問題》2018年第8期。。
政府提供公共產品的過程實際上就是農民享受公共服務的過程(28)曲延春:《鄉鎮政府職能轉變:鄉鎮干部的認知研究——基于山東省問卷調查的分析》,《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17年第4期。。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應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實現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只有如此,才能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基本的物質保障。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也是發達國家農村發展的基本經驗,無論是美國、法國還是日本、韓國,都把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作為推動農村發展的主要措施。如韓國在“新村運動”中,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財政資金用于發展農村基礎設施,在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韓國為了支持農業基礎設施的建設,幾乎將近50%的投資投向農業,1995年韓國農業預算仍占國家總預算的12.2%,2000年韓國農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已下降到4.6%,但當年的農業預算卻占到國家總預算的7.5%(29)曹俊杰、王學真:《東亞地區現代農業發展與政策調整》,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2004年版,第258頁。。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政府應把城鄉作為一個整體進行規劃,并將城市基礎設施不斷向農村延伸。政府應重點加強鄉村的交通、信息技術、物流網為重點的基礎設施建設,合理規劃布局農村交通網絡,打通“斷頭路”“瓶頸路”,實現城鄉路網的有效流通與銜接;應加大政府資金投入與技術支持,利用“互聯網+”技術,加強鄉村物流網絡建設,提升網點覆蓋率,促使城鄉物流融匯共通(30)牛玉蓮、宮興國:《鄉村振興金融需求及融資瓶頸破解研究》,《金融發展研究》2019年第10期。。與此同時,政府應將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作為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環節,著力解決城鄉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方面的差距。一方面,政府要加大資源傾斜力度,改變財政投資的城市偏向政策,使財政真正成為公共財政,重點強化對鄉村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方面的財政資金投入與政策支持,提高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效率,滿足農村基本公共服務建設的資金需要。同時,充分發揮社會資本的作用,實現政府投資與社會資本的有機結合。另一方面,應建立完善城鄉教育、醫療衛生等公共資源均等化配置機制,通過機制創新和完善,為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提供保證。
農業天然的弱質性與鄉村經濟的分散性,使得農業和農村在與城市二三產業競爭生產要素時往往處于劣勢地位,在自由市場機制的作用下,生產要素仍可能大量流向城市(31)李曉燕、張克俊:《城鄉要素交換中市場與政府協同機制研究》,《社會科學戰線》2019年第10期。。基于此,應通過深化改革,確保城鄉要素雙向流動,促進各類要素更多地向鄉村流動,在城鄉之間形成勞動力、土地、資金、人才等要素資源的良性循環。首先,要深化戶籍制度改革,通過完善城市落戶政策、健全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機制,加快實現城鎮基本公共服務常住人口全覆蓋。與此同時,建立城市人才下鄉激勵機制,應通過提升待遇、創造發展空間等方式激勵并吸引城市人才入鄉,通過完善政策吸引大學畢業生、農村外出經商人員以及具有能力并且愿意回到農村的城鎮退休人員返鄉創業或幫助農村發展,實現城鄉勞動力和人才雙向良性流動。其次,完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以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為重點,放活土地經營權,完善土地經營權流轉市場,健全土地流轉規范管理制度,探索更多放活土地經營權的有效途徑。建立健全農村集體土地入市制度,既允許存量也允許增量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構建統一的城鄉土地要素市場。最后,完善鄉村金融服務體系,加大對農村地區貸款投放力度,鼓勵和支持金融機構對農村地區信貸投放比例和規模,通過強化激勵約束機制,進一步規范農村金融機構更好地融入到農村金融體系之中(32)陳昕昕:《農村內生發展動力與城鄉融合發展》,《農業經濟》2018年第12期。。除此之外,應激勵并促進工商資本下鄉,通過鼓勵工商資本向鄉村社會的流入,激發并盤活鄉村資本,最終實現城鄉資本要素的動態流動(33)王興國:《惠農富農強農之策——改革開放以來涉農中央一號文件政策梳理與理論分析》,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56頁。。
人是社會的主體,也是城鄉關系的主體,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和人與自然和諧共處是城鄉融合發展的最終目標(34)徐彩玲、李建建:《城鄉融合發展的科學內涵與實現路徑——基于馬克思主義城鄉關系理論的思考》,《經濟學家》2019年第1期。。但城鄉融合發展并不等于城鄉一樣化,也不等于鄉村城市化,因此在城鄉發展過程中,既要注重鄉村資源的開發,又要注重鄉村環境的保護,不斷優化鄉村生態環境建設,促進生產、生活、生態融合發展。一方面,完善農村生態環境治理機制。生態環境治理是典型的公共產品,因而政府應發揮重要主體作用,將農村生態環境保護與城市環境保護放在同等重要位置,加大財政投入力度,以生態宜居為目標,以農村垃圾集中處理與“廁所革命”兩項具體工作為突破口,推進鄉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農村生態文明建設水平。同時,在農村環境治理中,可以采取垃圾付費制度和環境治理付費制度,完善財政補貼和農戶付費合理分擔機制,積極鼓勵農民加入鄉村生態治理隊伍中。另一方面,要堅持可持續發展理念,將技術工程的末端治理與生產生活的源頭控制相結合(35)杜焱強:《農村環境治理70年:歷史演變、轉換邏輯與未來走向》,《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通過加強宣傳教育,培養農民保護鄉村生態的環保意識,使其認識到綠水青山的重要性;通過宣傳教育,使環保意識在農民當中不僅內化于心,而且外化于行,自覺保護生態環境。
城鄉之間的分離和對立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產物,并且是生產力發展水平較低的產物,而生產力的發展最終會實現城鄉融合,“通過城鄉的融合,使社會全體成員的才能得到全面發展”(3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08頁。。由此可見,城鄉融合是實現全面小康和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必然要求,是實現每個人全面發展的必然條件,是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城”和“鄉”作為我國社會的兩大組成部分,其關系一直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聚焦點,同時也是我國實現現代化必須正確面對和解決的問題。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城鄉關系的演變經過了較為復雜的過程。從新中國成立到1978年,隨著我國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的實施和城市偏向政策的形成,特別是195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的實施,城鄉二元結構開始形成并不斷固化,城鄉之間的分離與對立不斷加深,農業和農村成為工業和城市發展的資源供應地,嚴格的城鄉戶籍管理制度成為將農民和城市居民利益分割開來的分水嶺。1978年農村改革后,雖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同時人民公社體制瓦解,但是我國城鄉之間的關系特征并沒有完全改變,工業化、城市化優先發展戰略的“路徑依賴”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城鄉關系的調整,甚至在20世紀90年代,由于“三農”問題的愈演愈烈,城鄉之間的矛盾反而顯得更加突出。2002年黨的十六大正式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這意味著國家在頂層設計上將農村與城市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上通盤籌劃。2004年“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方針的確立以及“兩個趨向”論斷的提出,對城鄉關系作了進一步調整。2006年1月1日農業稅在全國范圍內的統一取消,不僅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國國家與農民之間的關系,而且也開始從根本上改變我國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關系。
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的城鄉關系也由城鄉統籌邁向城鄉融合發展的新階段,城鄉融合發展是縮小城鄉差距,實現鄉村振興的根本動力。城鄉融合發展重在“融”,必須著力解決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村發展不充分問題,縮小并破除城鄉在居民收入、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城鄉資源要素流動以及生態環境建設方面的差距與障礙。唯有如此,才能實現城鄉從“二元”走向“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