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商環境法治化背景下民營企業合規管理探析

孫運軍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強調：“健全支持民營經濟、外商投資企業發展的法治環境，完善構建親清政商關系的政策體系，健全支持中小企業發展制度，促進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和非公有制經濟人士健康成長。營造各種所有制主體依法平等使用資源要素、公開公平公正參與競爭、同等受到法律保護的市場環境。”[1]為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精神，應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系，促進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為民營經濟發展營造更好的發展環境，提供更堅實的基礎保障。

一、加強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重要意義

營商環境是資本、人才、技術、數據等資源要素集聚、流動的基礎性環境條件。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法治是最好的營商環境”，營商環境法治化是一個國家、一個地區市場商業競爭能力和現代化治理能力的重要方面。[2]企業是社會最主要的微觀經濟主體，優化營商環境最根本的是優化企業權益保障的法治環境，宏觀層面的營商環境法治化和微觀層面的民營企業合規管理應相輔相成、和諧統一。

（一）有利于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系

良好政商關系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崛起、政治發展的影響因素之一，其本質是權力與資本、政府與市場、政府與企業的關系。新型政商關系是營商環境的核心問題，深度優化營商環境要從政商關系上找到突破口。[3]加強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促使民營企業在法治框架下從市場那里獲取資本、土地等資源要素，必將在法治軌道上規范政府和市場、企業的關系，真正建立起又親又清的新型政商關系。所以，營商環境法治化建設尤其需要重視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完善構建“親”“清”政商關系的政策制度體系。以山東省為例，山東省《關于加強各級領導干部聯系服務非公有制企業構建新型政商關系的意見》《關于進一步優化口岸營商環境的通知》《山東省優化營商環境條例》《山東省營商環境評價實施方案》和山東省貫徹中央《關于促進中小企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等政策性文件出臺，即是通過制度引導企業合規管理，塑造“親”“清”政商關系，形成公平競爭、平等有序、充滿活力的營商環境。

（二）有利于民營企業維護權益、持續發展

目前，一些中小民營企業管理不夠規范，甚至個別企業生產經營突破法律底線；部分企業負責人在謀求產業轉型升級上缺乏合規意識，致使企業合規管理存在不少問題；政府監管人員“權力尋租”問題短時間難以徹底解決，成為影響企業合規管理的重要外部力量。營商環境法治化、親清政商關系的完善與企業發展密切相關，企業合規管理勢在必行。不合規管理，企業可能會面臨巨額罰金、股價下跌、聲譽受損、業務模式被否等嚴重后果。真正有效的合規管理，不是商業道德的作秀，也不是應對監管的權宜之計，而是能夠為企業創造價值的保障。合規正成為企業的金名片，正成為企業在公平競爭中獲得認可的資本，更成為能從商業競爭的新形態中勝出的利刃。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成為維護合法權益、保障健康發展的自身需要。

二、我國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類型和現狀

（一）我國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類型

我國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在美國上市的中國民營企業，這類民企開展合規管理是為了遵守美國《反海外腐敗法》和反舞弊的需要；另一類就是大部分民營企業，其合規管理基本上只是為了反內部舞弊，包括調查員工職務侵占、受賄、關聯交易、利益沖突等直接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在美國上市的中國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主要是監管合規，涉及政府對企業的監管、執法及企業如何配合政府調查，其中涉及最多的就是反腐敗。合規部門主要職能包括：制定和修訂合規政策；針對業務部門申請的一些費用和項目進行合規審批，提出合規建議；給員工做合規培訓，宣傳企業合規文化，提高員工合規意識；接收員工的舉報，針對舉報開展調查，核實舉報真實性等等。合規管理整體上既重視反腐敗、反賄賂（例如員工對外行賄），也重視反舞弊（例如員工職務侵占、利益沖突），這些企業的合規管理部門及其職能是滲透在企業的日常工作中的。

（二）我國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現狀

目前，我國民營企業的合規管理只是初步建立了相關的廉政制度，如禁止員工收受供應商回扣、禁止員工職務侵占、欺詐、關聯交易或利益沖突等，如果員工被發現違反公司上述規定的，輕者可能被解雇，重者則被扭送司法機關，甚至懲治主管或經理以達到懲戒目的。但是相比外資企業和國有企業的合規管理，大部分民營企業合規管理部門職能和合規管理制度還是很不規范甚至缺失很多，需要大力借鑒外企和國企的合規管理。2016年國資委發布了《關于在部分中央企業開展合規管理體系建設試點工作的通知》，幾家大央企開始開展合規建設，從合規部門設置、合規體系搭建等多角度多方位開展合規管理工作。隨后幾年合規管理試點不斷擴大，更多的國有企業按照國資委有關要求開展合規管理體系建設，合規管理覆蓋面非常廣，重點合規監管領域包括市場交易、安全環保、產品質量、勞動用工、財務稅收、知識產權等。受當前國際環境影響，國企合規涉及反壟斷、反腐敗、反洗錢、出口管制與制裁、數據安全等方面。國有企業集團層面設置合規部或合規管理委員會，在一些大央企，董事會、監事會和經理層也都被賦予一定的合規管理職能，例如批準合規戰略規劃、決定合規管理重大事項等。外企和國企合規管理的做法為民營企業建立符合自身特征的合規管理體系提供了借鑒。

民營企業合規管理制度是員工在企業生產經營活動中需要共同遵守的行為指引、規范以及制度規定的總稱。民營企業合規管理建設是以制度體系為依據的，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制度體系包括行為準則、制度規范、管理辦法、工作流程、管理表單等內容。一套有效的合規管理體系既符合現有的法律法規要求，又要有一定的前瞻性。一方面，合規管理制度需要保持一定的彈性和實踐性，以適應民營企業內部和外部的多樣性；另一方面，合規管理制度應當以公平公正為出發點，這是合規管理制度的旨歸所在。

我國民營企業合規管理具備三個組成部分：一是合規風險識別與評估。要識別合規風險，前提是找到合規義務。合規義務是合規管理中的“尺子”。有尺子，才能找到偏差。合規義務來源于法律法規、部門規章，企業內部規章制度，職業操守和道德規范，是企業與其他主體簽訂的協議。二是合規管理組織行為。合規管理體系要有效落地，最終離不開人的推動和執行。因此，必須有相應的合規管理組織架構及相關人員，除了強調賦予他們相應的職權之外，更重要的是強調他們對合規管理負有的責任。三是與合規管理有關的制度流程、運行機制、反饋與改進行為以及合規文化塑造。

三、民營企業合規管理的體系構建

黨委政府一方面制定和實施嚴格的法律政策引導企業合規經營，另一方面也可以發布和推薦自愿性的行為準則，鼓勵合規管理。[4]《合規管理體系指南》國家標準給出了合規管理體系的各項要素，該標準將為民營企業建立并運行合規管理體系，識別、分析和評價合規風險，改進合規管理流程，應對和管控合規風險提供指導和建議。

（一）創建適應民營企業特征的合規管理組織架構

適合民營企業特征的合規管理組織架構有以下四類可以參考。一是設立獨立的合規部。企業內部建立一個專業的合規管理部門，任命首席合規官作為合規管理總負責人。企業合規管理部門的獨立性強，合規團隊專業能力強，合規工作也做得相對專業。這要求合規管理人員具有較高專業技能，兼通合規專業知識和業務知識。二是由法律部與合規部共同組建“法律合規部”。把法務部或者法律事務部的管理職能與合規部門管理職能統一到法律合規部門職能之中，由法律合規部對企業的法律事務工作和合規管理工作進行統一管理。這種類型的部門設立容易，投入成本較低，可以利用現有資源。三是由法律、審計、風險管理、合規等職能部門共同組建“法律合規部”。企業采用這樣的類型往往是在原有的法律、審計部門基礎上增加合規管理人員，組建具有法律、審計、風險管理職責在內的法律合規部。此類型有助于合規管理部門與法律部、審計和風險管理部門之間的信息溝通，方便合規管理團隊了解法律風險、審計風險等。四是建立公司治理、風控和合規部。采用這樣的設置方式，融合了公司治理、風險控制與合規管理，能大大提升合規管理部門整合公司資源的能力，有很強的獨立性，方便合規部門與審計部門、風險管理部門的溝通，合規部門在合規風險評估時可以和審計、風控等部門結合起來共同開展工作，實現風險管理工作成果共享。

（二）形成合規工作的閉環管理體系

在快速發展的經濟、社會、技術等因素影響下，企業面臨的合規風險越來越大，合規管理對企業經營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建立了較為獨立的合規管理部門的企業，合規管理工作往往是以合規風險為導向，建立預防、監察和應對的閉環管理體系。企業合規管理部門的職責主要是圍繞合規風險的預防、監察和應對來展開。在預防環節，合規管理部門加強對合規風險的預防，主要是通過有效措施，避免系統化錯誤，屬于事前的管控。具體而言，開展風險識別，制定對應政策和流程，進行培訓和溝通等預防合規風險。保持對法規的監測，了解外部法規修改完善及其對企業的影響，據此判斷當前的風險控制措施是否到位，是否還需要增加新的措施來完善等。在監察環節，合規管理部門要對開展的業務進行持續的監控，及時發現或舉報不當行為，并開展調查工作。合規管理部門還有獨立的違規舉報路線，這也是合規管理部門實施監察的重要方式。合規管理部門也可以主動開展工作，定期與業務部門進行溝通，通過問卷、訪談等方式去了解業務部門在開展業務過程中存在的風險。

（三）明確合規管理部門的職責定位

可以著重規范以下方面：一是持續關注公司總部所在地（國）和經營所在地（國）法律法規、行業監管要求和國際準則的最新發展，正確理解法律法規、監管要求和國際準則的規定及其精神，準確把握法律法規、監管要求和國際準則對公司的影響，及時向最高管理層提供合規建議。二是利用相關資源識別合規職責，并將其轉化為可行的方針、程序和流程，并及時將新識別出的合規職責融入現有方針、程序和流程。三是組織制定合規管理程序以及合規手冊、員工行為準則等合規指南性文件，評估合規管理程序和合規指南性文件的適當性，為員工執行法律法規、監管要求和國際準則提供指導。四是制定并執行“風險導向”的合規管理計劃，包括特定政策和程序的實施與評價、合規風險評估、合規性測試、合規培訓等。五是推動將合規責任納入崗位職責和員工績效管理流程。建立合規績效指標，監控和衡量合規績效，分析績效，改進行動。六是建立合規報告和記錄系統，制定實施資料管理流程，例如，投訴反饋熱線、舉報系統等機制。七是確保按計劃周期評估合規管理體系，實施充分且具有代表性的合規風險評估和測試，包括通過現場審查對各項政策和程序的合規性進行測試，詢問政策和程序存在的缺陷，并進行相應的調查。八是保持與監管機構日常的工作聯系，確保在建立、實施和維護合規管理體系流程中能夠獲得適當的專業建議。同時，跟蹤和評估監管意見和監管要求的落實情況。

（四）塑造有力的企業合規文化

企業文化是在企業中形成的由企業管理層倡導并為全體員工共同認同和遵守的企業宗旨、精神、價值觀和理念等。相比于其他管理手段，有合規文化的企業更具有持續的成長能力和廣泛的影響力。合規文化可保障合規管理持續、長久實施，合規文化也可降低合規管理體系運行成本。合規已成為眾多跨國企業普遍認可的核心價值觀。企業合規管理要持續開展，塑造合規文化必不可少。合規文化包括合規價值觀、合規示范行為、合規風氣等內容。發展合規文化，企業高層和合規管理部門，要在企業各層面推行一套公開發布的共同行為準則，并始終如一地進行。一是有明確的價值觀，引導員工從根本上認同合規，相信合規的價值。二是管理層率先垂范，帶頭遵守合規制度，行動前后一致。三是持續地示范、指導、培訓。管理層自上而下地進行講解、傳播、推廣合規的價值理念。四是持續就合規問題進行企業內外部溝通，確保合規價值觀在所有員工中得到傳達，讓員工了解企業合規底線。五是建立合規表現與績效掛鉤機制，合規行為將得到激勵，不合規的行為將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