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琪
(西南大學 漢語言文獻研究所,重慶 400700)
2013 年“湖南益陽兔子山遺址”的發(fā)現,將 《秦二世元年文書》呈現在世人眼中,引發(fā)了有關秦二世繼位的討論,也使后人得以窺見秦二世為自己樹立正統(tǒng)性的急切心情。《秦二世元年文書》全文如下:
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遺詔,今宗廟吏及箸以明至治大功德者具矣,律令當除定者畢矣。元年與黔首更始,盡為解除流罪,今皆已下矣。朕將自撫天下,吏、黔首,其具行事已,分縣賦援黔首,毋以細物苛核縣吏。亟布。
以元年十月甲午下,十一月戊午到守府。(背)二[1]
文書言:“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遺詔。”秦二世用“朕奉遺詔”強調其繼位的正當性。同時,文書中“與黔首更始”一句在《趙正書》及《過秦論》中均有相似記載,說明此文書曾廣泛流傳,這便增加了《秦二世元年文書》與《趙正書》這兩份出土文獻的可信度。但兩份文獻的記事與《史記》差異較大。本文并不想在這些差異間作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試圖從漢代關于秦二世繼位合法性的不同認識入手,深入探索史實重構的復雜性,考察兩種不同歷史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
談及秦二世繼位這一問題,首先應從《趙正書》與《史記》的文本入手。在《趙正書》中,“立胡亥為代后”是秦始皇、李斯及馮去疾三人共同商議的結果,但在《秦始皇本紀》中卻為趙高的陰謀。由此可見,兩個文本間的差異非常明顯。同時,這種差異還體現在秦始皇對繼承人的選定及李斯的態(tài)度上。
在《史記·陳涉世家》中記載秦始皇大怒后決定坑殺術士,扶蘇“以數諫故”而被派外將兵,后世對始皇這一做法有著諸多猜測①。筆者認為扶蘇被派遣到長城監(jiān)軍“十有余年矣”,在一定程度上已透露出扶蘇與始皇已產生隔閡,而這種隔閡多歸結于政見矛盾。但進一步而言,這又是否表明扶蘇已被放逐到權力核心之外?關于這一問題,筆者認為目前為止還難下定論。
《史記》上并未明確記載扶蘇之地位被撼動。秦始皇在位三十六年未確定誰為繼承人,而扶蘇身為長子,長子承大業(yè),優(yōu)勢顯而易見。其次,《李斯列傳》中記載“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2]2048”這里提到的始皇賜扶蘇之“書”頗值得揣測。秦始皇臨終前僅留書給扶蘇,同時囑咐其莫帶兵入咸陽,可見其有立扶蘇為繼承人的心思。最后,《李斯列傳》中有一段獄中自述,其中提及“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2]2056,其中“自立”一詞易被忽略。換個方式而言,便是李斯用此方式隱秘控訴胡亥自立為王,其位來之不正。同時,《史記·陳涉世家》中還記載陳勝、吳廣大舉“當立者乃公子扶蘇”的口號,這口號恐非空穴來風,至少能說明胡亥繼位一事在當時社會具有爭議性。因此,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我們可以知道,《史記》中秦始皇很大程度上偏向立扶蘇為繼承人。
而反觀《趙正書》,秦始皇或從一開始便偏向選擇胡亥來繼承大業(yè)。
《趙正書》中秦始皇言及“其后不勝大臣之紛爭”“大臣爭,齊民苦。哀憐吾子之孤弱,及吾蒙容之民,死且不忘。其議所立。”在這里,秦始皇明確提出了幾點擔心:一是大臣相爭,二是吾子孤弱。而秦始皇之所以有以上兩點的擔心,與其心中所傾向的繼承人選息息相關。若立扶蘇,其有蒙恬相佐,與胡亥相比具有壓倒性勝利,或難出現大臣相爭的情況;但若偏向立胡亥,始皇擔心的問題便極有可能出現:胡亥繼位,處于弱勢地位,若支持扶蘇的大臣心有不服,必易與胡亥相斗,出現相互傾軋的情況。其次,李斯與馮去疾向秦始皇道“今道遠而詔期群臣,恐大臣之有謀”,始皇出游天下,至柏人而病,離宮較遠。在這種情況下立胡亥應較為穩(wěn)妥,不易引起大臣之謀。
其次,《史記》與《趙正書》中李斯的態(tài)度也截然不同。《李斯列傳》中記載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秘之[2]2548”,這表明李斯從一開始便打算遵從秦始皇的遺詔進行安排。同時面對趙高的威逼利誘,李斯最初都表現出拒絕的態(tài)度,如“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及“斯奉主之詔,聽天之命,何慮之可定也[2]2550”。從這些話語中我們可以看出,李斯從一開始便傾向于扶蘇而非胡亥。而在《趙正書》中,李斯與馮去疾在對秦始皇的心思進行猜測后共同推舉胡亥為繼承人。
由此可知,《趙正書》與《史記》在秦始皇選擇繼承人這一點上截然不同,也是兩者間記事的最大矛盾。同時,兩個文本間所呈現出來的李斯的態(tài)度也有所不同。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趙正書》與《史記》兩文本都有值得探討的疑點。
從《史記》看李、趙沙丘密謀事變不免讓人生疑。《李斯列傳》中趙高對李斯的勸言仍有可斟酌之處。趙高想傳達給李斯的意思可以概括如下:若立扶蘇,李斯便會被與扶蘇關系匪淺的蒙恬取代,權勢不復,處境艱難。首先應該肯定的是,從《史記》記載來看,蒙恬極有可能支持扶蘇。蒙恬在扶蘇打算自刎時多次嘗試阻止扶蘇,同時請求復核。但即使蒙恬支持扶蘇上位,李斯真能竟至“不懷通侯之印歸于鄉(xiāng)里”的凄涼境地?答案或許不一定。首先,“斯長男由為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2]2547”,李斯的子女和秦室聯姻,根基深厚,而反觀胡亥除始皇之寵愛外,無寸土之功,即位后亦難壓制宗室、將相。其次,從胡亥曾派李斯的舍人為護軍及鏟除宗室的行為來看,其權位的穩(wěn)固亦與李斯背后的力量息息相關。因此,于李斯而言,和趙高合謀立胡亥于其個人并無好處,立扶蘇也未必于其不利,又為何在趙高的三言兩語之下便冒大不韙之風險迎難而上?
而《史記》沙丘之謀這一疑點,從另一個角度而言與《趙正書》所言胡亥合法繼位的內部線索不謀而合。但不可否認的是,《趙正書》全文也存在可商榷之處。
首先,從性質而言,《趙正書》是“小說家”,《史記》則為正史之首,因此,《趙正書》中有許多細節(jié)性的內容難經推敲。比如李斯在面對秦始皇對他的試探時“昧死頓首”,言談中為自己辯解,闡釋自己為秦帝國建立所做出的的貢獻,語氣中帶著質問與痛心,隨后始皇“流涕而謂斯”。在整個敘述過程中,不僅李斯的說辭和語氣存在許多漏洞,始皇“流涕”的生動表情也讓《趙正書》的“小說”色彩更為濃厚。其次,胡亥繼位后的王室大清洗及《陳涉世家》記載“當立者乃公子扶蘇”都從側面隱約顯示出胡亥繼承權的來之不正,這又與《史記》的記敘脈絡有重合之處。
因此,《趙正書》與《史記》間的記載雖有抵牾,但各自文本均有值得商榷之處,從而顯示出史事在流傳過程中剪不斷理還亂的脈絡聯系,更凸顯史實重構過程中的復雜性。
《趙正書》與《史記》間文本與內在邏輯的相互聯系,或許正如陳侃理先生在其文章中所言,即雖然還無法斷定《史記》直接抄録了《趙正書》的某個寫本,但《趙正書》或其文本源頭無疑是《史記》編纂中參考采擇的數據[3]12。同時辛德勇先生亦從考證中得出相關結論,即《史記》與《趙正書》的內容之間,應當存在一個前后承用的關系,或者二者具有一個共同的來源,而《史記·李斯列傳》中“王”字的應用或許是透露這種聯系的顯著標志[4]。筆者認為,兩個文本在史實上的差異,或可為我們提供材料與證據來看待史實構建中的復雜性。
無論《趙正書》還是《史記》都是根據史料所進行的一種歷史重構。程蘇東先生曾在其文章中提出“失控的文本”這一觀點[5]170,認為失控文本主要源自于司馬遷根據既有文本編纂而成的衍生型文本,或稱為異質性文本。筆者認為,《史記》與《趙正書》之間的差距來源于歷史重述者對文本有意識的整合與掌控。而這種掌控的偏向與力度又與編鈔者的歷史觀、對史料進行取舍的標準及編排綴合相關史料的手法息息相關。下面我們運用這一思路簡要探析兩書。
一者,《史記》與《趙正書》兩者在編者身份及宏觀理念這兩個問題上便顯示出極大差距。或正如辛德勇先生所言,司馬遷與《趙正書》的作者,利用了一件同源的信實史料,而兩人出于不同的著述宗旨,各自從中采擷了一部分自己所需要的內容[4]。對秦昏暴之政的批判,是漢代人基本一致的態(tài)度,而漢初“與民休息”“無為而治”的政治舉措多是基于秦的暴政而推行的。司馬遷在行文中流露出對秦暴政之批判,正如其所言“周秦之間,可謂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豈不繆乎?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tǒng)矣。”②后班固《漢書·刑法志》中亦提及秦始皇滅禮儀之官,專任刑罰,以致天下愁怨而群叛之罪,可見亦是漢朝社會對秦史的主流看法。由此,《史記》不僅是一部具備司馬遷個人歷史觀的私修史,更是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發(fā)奮之作。反觀《趙正書》由于作者及篇幅等因素,讓我們無法系統(tǒng)地構建其歷史信息,但文本上的一些細節(jié)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內容,比如趙化成教授就根據《趙正書》書寫風格及最后一段的作者感言,認為該書當著錄于孝武孝昭時代,因為當世盛行以史為鑒的史論觀,或可說明《趙正書》的寫作目的是“以史為鑒,勸諷朝廷”[6]65。且由今回溯來看,《趙正書》所承載的歷史話語并未在后世“大文化”世界里占據主導地位。因此兩者從編者的宏觀理念角度而言,便存在較大差異。
二者,在《史記》與《趙正書》相異的宏觀理念的指導下,作者對史料的選取也會形成不同的標準。太史公編撰《史記》時曾參考秦國正史《秦紀》及官方記錄,同時“網羅天下放失舊聞”,即取材于一些口耳流傳的素材或業(yè)已經過編纂加工的文本。而對這些文本的取舍便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這個過程中所用的“簸箕”是作者所持的歷史觀念。例如以當時中央政府的藏書能力,司馬遷知道秦二世元年詔書的可能性極高,但他最終沒有采取這一說法。相比較于《史記》而言,《趙正書》的史料來源便顯得無跡可循。但我們可以聯系益陽兔子山秦二世詔書作一個較為合理的推測,即這作為秦二世確立自己正統(tǒng)地位的一份詔書,其廣發(fā)天下后必定會對當世人的認識產生一定的影響。因此,《趙正書》的作者根據民間流傳的“遺詔”說法進行編排是具有極大可能性的。
三者,歷史重構具有明顯的目的性,這也與史料的選擇相因相襲,最后按照作者的選擇標準將這些素材重新加以編排綴合,使得本就歷經前代流傳的歷史敘事一再變化。在這一變化中,綴合便是史家在基本成型的史料的基礎上進行歷史想象與情景重構,從而形成獨特敘事模型的過程。而在綴合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出現虛實交織的情況,即無論是《趙正書》中秦始皇與李斯,馮去疾商議時的表情與話語,還是太史公在《李斯列傳》中描述趙高拉攏李斯時“密談”的內容,都猶如作者身臨其境之記錄。兩者間在敘事重構上所具有的相似性引領我們思考敘事結構之間,尤其是在具爭議性的敘事關鍵點上虛與實的相互聯系——作者所重構的歷史敘事模型的關鍵接口處包含有想象與虛構的成分,這些成分系聯著相關史料,構建出一個生動的文本世界。
在以上三者中,只要有一部分出現差異,整個歷史重構便會發(fā)生改變,即形成兩書間的沖突與抵牾,但又因為有歷史真實的牽引,即兩個文本在形成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共享相同的史料,便會出現剪不斷理還亂的內在脈絡聯系。
由此,在這種史實重構所形成的的復雜關系下,哪一種話語更接近真實的歷史,我們又該如果看待《趙正書》與《史記》這兩種不同的歷史話語呢?
歷史話語具有多樣性。王國維先生的“二重證據法”③提倡用出土文獻去證實傳世文獻,重視多種歷史話語之間的調和。這本是科學而又嚴謹的研究方法,但運用到實踐中或會出現過分相信出土文獻的現象。因此,從這一角度出發(fā),正確看待《趙正書》的地位便顯得尤為重要。
首先,從目前來看,《趙正書》所呈現的史料雖然可與《秦二世元年文書》形成證據鏈,但并不能因此妄斷《趙正書》與《史記》孰真孰偽。
其次,對歷史的書寫是一個整理研究的過程,因此歷史書寫的結果與真實歷史之間總是存在差距。在這一前提之下,盡量將《趙正書》這一歷史書寫放回到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中進行解讀,或許會更為客觀理性。
最后,有關秦二世繼位之歷史,除去眾所周知的基本事實外,其他細節(jié)部分均是各種“羅生門”的匯集,如秦始皇對繼承人的選定,胡亥的繼位等。即便有較為統(tǒng)一的說法,也不能以此作為歷史的真相,因為現在可供參考研究的資料有限。
綜此以上三點,秦之歷史離我們去之遙遠,從現存文獻的零星記載中去追尋這段歷史尤為艱難,因此,很難確定兩種不同的歷史話語中誰更接近真實的歷史。但我們可以試著從多角度審視與整理《趙正書》與《史記》這兩種不同歷史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
首先,從性質上來說,《趙正書》是小說家,而《史記》則為“正史”之首[3]30。小說家在先秦時代為“記錄民間街談巷語”之談,不入九流,影響力相對有限,遺留文獻亦少。但也正因如此,列為小說家的《趙正書》更多地承載了漢初民間對秦的歷史記憶。而這一記憶與司馬遷筆下之記載形成相互補充,印證及抵牾之勢,反映出秦末漢初時期不同歷史話語之間的抗衡、更迭及漢人對秦末歷史的多種看法,也讓我們能夠從更多方面了解秦末漢初的社會。
其次,由于兩書性質的差別會造成各自側重點的差異。《趙正書》雖有敘事,但全文主要是運用對話形式來反映胡亥“不聽諫”所帶來的惡果,重點放于篇尾對于歷史反思的評價上。文本的切入點較小,目標也更為明確。而《史記》作為私修史書,其中涵括官方及民間的多重歷史話語,經由司馬遷整合編撰,折射出由秦末至漢,特別是西漢時人的主流秦史觀。其重點是放在對秦暴政的批判上,切入點大,涉及范圍更廣。但也正是由于這樣的差別,讓我們能夠通過《趙正書》這個小切口去窺探到更多的歷史信息,豐富我們對當世的認知。
再次,兩書側重點的不同也導致了虛實安排的差異。《趙正書》的文本切入點較小,輻射范圍較窄,所運用到的史料相對有限。因此,在有限材料的運用與《趙正書》文本性質的雙重作用之下,虛擬想象場景的需求量較大,而《史記》則相反。因此,兩書雖都采用了虛擬部分來連接史實,但使用的程度有所差別,而這種差別便會影響后人對兩書真實性的判斷。
最后,從系統(tǒng)性角度而言,《史記》“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為我國紀傳體創(chuàng)始。所有歷史事件之間成經緯之勢,各自互為鏈接,難以割裂,形成一個龐大的歷史系統(tǒng)。而反觀《趙正書》,則首先要談及其與《秦二世元年文書》的關系。《秦二世元年文書》作為秦末官府文詔,其影響力應不容小覷。而從文書中提及的“朕將自撫天下,毋以細物苛核縣吏”及“以元年十月甲午下,十一月戊午到守府”來看,也揭示了其行政命令性與推廣的速效性[7]65。從中央到地方這一輻射散布過程中,出現眾多似《趙正書》記載之文本,也便顯得順理成章。由此,《秦二世元年文書》與《趙正書》的吻合雖可形成一個證據鏈,但《趙正書》的出現極大可能便是依托《秦二世元年文書》而形成的一個“被故事化”的結果,離系統(tǒng)的歷史差距太遠。
因此,從《趙正書》與《史記》所透露出的歷史信息來看,兩者各成一家之言,真假難辨。但可以肯定的是,《趙正書》的出現撕開了秦漢社會的一個小口,讓我們得以窺探,加深對兩種不同歷史話語的認識,即胡亥“奉詔登基”這一歷史話語由秦末官方流傳,到漢初時仍在社會中占據一席之地,而胡亥“矯詔繼位”這一歷史話語極有可能在《史記》甚至是秦末漢初前已開始流傳。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話語必然經歷了一個復雜的流變、抗衡以及更迭的過程,最終“矯詔詐立”這一歷史話語逐漸取代《趙正書》中“奉詔登基”部分,成為后世人共同的歷史認識。
《趙正書》與《史記》文本之間并非簡單的對立關系,深入挖掘可知兩者間的差異與聯系呈現出相互補充、印證以及抵牾之勢,也讓我們通過這一現象反思史實重構過程中的復雜性。同時,《趙正書》這一歷史話語的出現,為我們了解漢人的秦史觀提供了全新的思考方向,引領我們深入探討這兩種歷史話語在史實重構中的地位,而非刻意追求歷史真實,因為真實的歷史恐怕已難以還原。此外,《趙正書》作為一種不同于《史記》的歷史話語,其中所承載的歷史信息可與《史記》互作對比,使它們之間構成對話關系,讓我們看到漢代多樣歷史話語“呈現”秦二世繼位這一段歷史時“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相異意趣。
注釋:
①有學者認為秦始皇此行為是有意放逐扶蘇,將其排除在繼承人之外,例呂思勉先生認為“古太子皆不將兵,使將兵,即為有意廢立,晉獻公之于申生是也。扶蘇之不立,蓋決于監(jiān)軍上郡之時。”安子毓亦言:“關于二世篡位或擅立一事,秦末漢初人皆未提及。如陳勝謀劃起義,卻根本無視這一絕好的宣傳材料。如賈誼《過秦論》言秦之過失甚多, 卻亦不言二世篡位。”另外一些學者則認為秦始皇僅僅想讓扶蘇入軍接受歷練,好成就大業(yè)。例羅先文便認為贏政統(tǒng)一天下的前夕,“嫡長子繼承制”已經呼之欲出。由秦始皇生前對長子扶蘇的安排,加上臨死前的詔書推測,他很可能是想繼續(xù)秦國原有的權力繼承制度,但至始至終又沒有預立太子,所以給人一個模糊的感覺,從而引來一場權力爭奪。
②此句出自司馬遷《報任安書》中。
③王國維先生在《古史新證》中曾提到:“吾輩生于今日,幸于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訓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