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研究
——基于高管過度自信和機構持股的調節作用

(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引言

自改革開放30多年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取得輝煌成就。但是，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創新確實不足，而這會導致經濟增長持續性不高，GDP的增長質量令人堪憂.

我國正處于轉型經濟體制下，仍未建立起政府與企業相互分離的機制。企業與政府維持好關系，是企業得以繼續生存和發展的關鍵外部因素。比如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擁有政治資源的企業往往更容易獲得融資渠道、創新補貼以及稅收激勵。這些優惠政策為企業創新提供了基礎條件。那么，針對這一現象，我們可以思考一個問題：企業的創新戰略是否會受到其與政府官員關系的影響？根據資源依賴理論的觀點,企業通過與外部環境建立聯系能夠降低不確定性給企業造成的負面影響.政治資源屬于典型的外部環境.企業通過構建政治關聯獲取相應資源,從而促進創新戰略實施.基于此，許多學者進行研究得出結論：政治關聯能夠促進企業創新投入,然而基于尋租理論的觀點,一部分學者發現，政治關聯具有“詛咒效應”，不利于企業創新。迄今為止，理論界對于政治關聯影響企業創新投入的邊界條件尚未達成共識。因此明晰在什么情景下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更強(或更弱)是目前的研究熱點。

隨著基金券商等機構投資者在上市公司中所持有的股份逐漸增加,機構投資者已經成為我國證券市場的中堅力量.其行為會對公司治理、創新產生重大影響。根據代理理論的觀點，由于管理者和股東目標不一致，管理者會為了取得個人私利而做出損害公司價值最大化的行為。機構投資者的根本目標是為了追求投資收益最大化(Davis,2001)。出于自身利益考慮，機構投資者具有強烈的動機關注公司的發展前景。同時，機構投資者能夠對公司重大戰略決策制定提出建議，積極參與公司治理。因此，當構建政治關聯為企業帶來資源時，機構投資者能夠有能力并有動機，監督管理者將資源投入到創新活動。本文從機構投資者持股角度，實證檢驗其是否會影響企業政治關聯與研發投入的關系。

一、相關研究評述

盡管目前關于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關系的研究成果比較豐富，但是仍然存在一些問題有待深入研究。

(1)通過對現有的文獻進行梳理不難發現，目前關于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機制仍處在探索階段，大部分學者都只從中介變量單一角度研究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能力的影響，如外部融資、組織學習和動態能力、進入壁壘、知識創造，對影響兩者關系的調節變量研究還較少。

(2)現有研究得到的關于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投入關系的研究結論存在不一致性，有些甚至完全相反，針對這一問題，有學者開始研究情景變量對政治關聯與企業創新關系的調節效應，但是在以往的研究幾乎很少關注高管團隊的心理特征。張平以創業企業為樣本，研究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能力的影響，并探討了高管的人口統計學特征對兩者關系的調節作用。高管團隊的特征分為兩個維度，一是人口統計學特征。二是高管心理特征層面。近些年來，隨著行為金融學的發展，過度自信理論逐漸廣泛應用于研究高管決策。大量認知心理學文獻證明，人是過度自信的，尤其對自身知識的準確性過度自信。心理學家們的研究還發現一些職業領域往往與過度自信相聯系，如經理層容易表現出過度自信特征。而這一特征會影響其判斷和決策。本文則從高管過度自信這一角度入手，研究過度自信管理者和非過度自信管理者，企業政治關聯對創新投入的影響會有何不同？

(3)本文從公司治理角度出發，檢驗外部監督者——機構投資者是否會影響企業政治關聯與研發投入的關系。

二、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

根據資源依賴理論，企業自身常常無法配置和使用關系到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關鍵性資源，而相關利益者卻能夠決定關鍵性資源的分配。當政府擁有這些關鍵性資源配置權，企業會采取主動構建政治關聯的方式來維持企業的可持續競爭優勢。進一步地，從資源基礎觀出發，企業創新會受到內部資源的約束，由于技術研發投入大，當內部資源有限時，企業勢必會減少對研發創新的投入。并且，企業創新會受到外部市場“搭便車”和市場合法性不足的影響。而企業政治關聯可以有效降低這兩方面的約束。首先，政府通過創新補貼的方式直接增加企業用于研發的資金，同時為企業提供了更可靠的信息、優惠的稅率，以及知識產權保護。因此,政治關聯被視為稀缺的資源。Fan等通過研究卻發現政治關聯可能會導致企業遠離以市場為導向的目標，并導致企業陷入各種非生產性活動。Song的研究表明這類企業由于政府壓力，被迫參與非生產性活動，從而限制了企業對創新的投入。

雖然政治關聯能夠幫助企業獲取創新所需要的資源，但是企業需要為此付出代價。不少學者研究得出結論：政治關聯是一種尋租行為,其所帶來的資源具有“詛咒效應”。Wu通過對中國主要城市的300家公司調查，研究結果表明政治關聯雖然能夠給企業帶來資源、合法性以及產權保護等好處，但是構建政治關聯所帶來的成本遠超于收益。總體上，政治關聯不利于企業創新。

參考袁建國的論述，本文從市場競爭、政治負擔成本、企業投資行為等幾個角度來剖析政治關聯如何抑制企業創新投入。

第一,以往研究表明市場競爭有利于企業創新。Lin發現政治關聯能夠幫助企業減少市場競爭，從而削弱了企業通過創新發展核心能力的動機。首先，政治關聯的存在幫助企業獲取大額的政府采購訂單，降低了企業的競爭意識。其次，地方政府對外地企業進行準入限制，降低了地區競爭。因此，政治關聯能夠幫助企業獲取地方政府貿易保護，從而降低了企業研發投入的動力。

第二，從政治負擔成本的角度出發，構建政治關聯能夠幫助企業更方便獲取銀行融資以及優惠信貸政策。企業為了維持與政府的良好關系，會采取主動幫助政府緩解就業壓力的措施，從而導致這類企業員工冗余程度高。而一些冗余雇員往往不具有技術創新的能力，這些額外的勞動力成本擠占了企業聘請高新技術人才的資源。其次，基于利益互惠的原則,政治關聯企業容易受到政府勸募的影響,積極地參與慈善事業.賈明 張喆研究發現政治關聯企業的慈善捐款數額更高。高額的慈善捐贈會擠占企業創新投入.更為重要的是,我國地方官員晉升存在錦標賽競爭體制。在這種體制下,政府熱衷于GDP增長.政治關聯企業為了迎合官員促進本地經濟快速增長,會更加關注短期產能的提升,而犧牲企業長期投資。因此,這些政治任務對于企業而言是一種負擔,擠占了創新所需要的資源。

第三,從過度投資角度來看,良好的政企關系幫助企業獲取更多的財政補貼,較低的融資約束導致企業更容易盲目擴大投資規模,加劇過度投資行為,擠占研發資源.并且,過度投資還分散了高管對創新活動的注意力,從而降低了研發投入的緊迫程度.

三、高管過度自信對政治關聯和企業創新投入的調節作用

根據資源基礎觀，構建政治和關聯能夠給企業帶來創新活動所需要的資源,如何配置這些資源則取決于高管的戰略決策。高階理論認為，管理者的專業知識、心理認知和價值觀會影響其對信息加工的方式，進而影響企業決策。創新投資具有投入大，周期長，不確定性高的特點，是企業重大的戰略決策。因此，管理者的心理特征必然會影響其對資源的利用，進而影響到企業創新。近些年來，隨著行為金融學的發展，學者們開始關注高管的心理偏差對企業決策的影響。心理學實驗發現，過度自信是心理偏差最為顯著的一種。因此很有必要區分過度自信管理者和理性管理者所經營的企業,政治關聯對創新投入的影響.對于過度自信的高管而言，他們容易高估投資回報并且風險承擔水平高，更傾向于將資源投入到創新這等高風險項目。

過度自信主要表現為以下特征：

(1)過度自信高管往往會高估自身能力和信息的準確性。Tang 認為傲慢的高管容易高估自身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項目成功的概率，從而導致其愿意采取創新這一高風險的決策。Hirshleifer等經過實證研究發現，過度自信管理者更有可能通過創新投資項目來證明自己的判斷決策能力。Galasso和Simcoe也通過建立職業關注模型發現過度自信的CEO會低估失敗的可能性，更傾向于追求創新來展示自己對市場的掌控能力。過度自信的高管往往認為自己可以勝任更有難度的項目，因此他們對于創新項目會有更為強烈的偏好，期望通過創新項目的成功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2)過度自信的高管的風險承擔水平更高。新產品新技術的研發投入大，回收期較長。過度自信高管更愿意承擔創新投資的風險。并且學者們也發現過度自信高管更具有企業家精神，而企業家精神的核心是持續技術創新。

(3)與理性管理者相比，過度自信管理者更忠實于股東.由于創新投資風險高，周期長，出于短期業績考核的壓力,理性的管理者會考慮自身的利益會采取犧牲研發創新等長期性戰略決策。而過度自信管理者能夠克服“短視”心理，加大對研發創新的投入。

四、研究結論與展望

本文以深市創業板企業為研究對象，探討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1)我國創業企業政治關聯對創新投入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從研發資金投入和研發技術人員投入兩個角度得以驗證。(2)相對于過度自信管理者，理性管理者所在的企業政治關聯對創新投入的負向影響更大。(3)機構投資者持股調節了政治關聯與創新投入的負向關系，具體而言，機構持股比例越高，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負向關系越小。

本文在管理方面的啟示有以下幾點：(1)企業必須辯證地對待政治關聯的影響。良好的政企關系能夠為企業帶來資源，但是與此同時企業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擠占了企業創新所需要的資源。從長遠來看，技術創新才是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關鍵。(2)創新型企業應當制定合理的高管選拔與晉升機制,可以適當向過度自信的管理者傾斜,吸引更多優秀人才為企業服務.相比于理性管理者,過度自信的管理者更具有冒險精神,有利于促進企業創新投入.(3)積極推動機構投資者參與上市公司重大決策的制定,進一步促進外部力量對上市公司治理的約束和規范作用,提升投資者保護水平,最終提升上市公司的可持續發展能力.